第四百五十一章預定的師父&久違的歡樂
帆揚船動。
大船甲板上,空空蕩蕩,只放置了一方案幾,只塊椅子。
凌司夜親自為白素倒了茶水,白素卻拉著有些膽怯的無情在身旁坐了下來。
「你怕什麼呢?又不是沒見過他。」白素打趣地說道。
無情終究還是站了起來,恭敬道:「凌妃娘娘,這樣不合尊卑。」
凌司夜逕自泡茶,並不多理睬,完全沒當一回事。
白素看了他一眼,視線回到無情身上,又問道:「說說,你今年多大了?」
「七歲,過了這年就八歲了。」無情如實回答。
「八歲……」白素若有所思。
凌司夜將青茶遞了過來,正要開口問墮魔的事情,白素卻有搶話了,問道:「八歲,呵呵,你這哥哥,倒是不小。」
無情沒明白過來白素這話是什麼意思,清澈的雙眸裡儘是納悶,卻又不敢多問。
對這兩個主子,似乎有與生俱來的畏懼,尤其是對對面正襟危坐的凌司夜。
「小夜可不一定喜歡有個哥哥,等他懂事了讓他自己決定。」凌司夜終於開了口,不經意地看了無情一眼。
無情連忙又低下頭,一動不動了。
「我替他尋的,他就必須要!」白素認真說道。
「你這不就是強人所難了嗎?」凌司夜諷刺道。
「我這還不是為他好,難得有這麼個懂事的哥哥。」白素說著,這才發現了無情那纏在腰上的黑龍長鞭。
而凌司夜其實早就看到了。
「這是什麼東西,你哪裡來的?」白素問道。
無情急急取下那黑龍長鞭來,遞給白素,道:「是在魔塔裡闖龍潭虎穴的時候,從黑龍身上扒下來的。」
白素打量著,眸中儘是歡喜,一眼就看出這是件神器的,只是以無情的能耐,現在不能盡其所用。
凌司夜亦是看著,眸中儘是惋惜。
而無情卻怯怯地開了口,道:「太子殿下,這黑龍鞭乃稀世神器,無情受不起,故取來孝敬殿下的。」
「嘖嘖,你這孩子越發的會說話了啊!」白素大笑了起來。
凌司夜看了無情一眼,正想取過那黑龍長鞭來,白素卻急急還給了無情,搶在凌司夜前面,道:「這黑龍鞭是你扒下的,你就是它的主人,日後好生練功,終有一日能駕馭地了它的。」
無情卻是不敢回話了,看向了凌司夜。
他的正主子,已經是這太子殿下。
良久,凌司夜卻不甘不願地開了口,道:「留下吧。」
其實他原本也沒打算要這黑龍鞭的,被白素這麼一攪和,好似他會豪取強奪似的,他有這麼貪心嗎?
在白素眼中,他還似乎就有。
「方纔說哪裡了……」白素蹙眉自言自語。
「說小夜的哥哥!」凌司夜不耐煩提醒。
「對!」白素一喜,看向無情,道:「無情,日後小主子認你當哥哥,答應不?」
這話一出,驚得無情連連退了好幾步,一下子就跪了下去,道:「凌妃娘娘不要誤會,無情不過是東宮的下人,豈能逾了規矩。」
其實他想解釋的,他不是殿下所出,沒有這資格。
不是之前同凌妃娘娘解釋過了嗎?她不會是忘了吧?
「你哪裡來這麼多規矩,東宮早就沒了,還老說什麼東宮不東宮。」白素沒好氣說道。
無情卻更是畏懼了,即便貼心效忠,衷心報恩,但在他心裡,這女人還是不是什麼好東西,怎麼可能這麼輕易讓他當小主子的哥哥,這關係算來,他還算是殿下的兒子的。
以她的性子,能容忍得下嗎?
看樣子那日在無憂街的時候,他似乎沒有解釋清楚。
逕自想著,也顧不上凌司夜在場,急急道:「凌妃娘娘,雲姨都把真相告訴我了,無情不是殿下的孩子,當年是凌妃娘娘您救了我的,無情自當一輩子效忠娘娘,報答救命之恩。」
這事情,原本在凌司夜和白色之間,一直都是心照不宣,沒有正面提起過的,被無情這麼說破了,兩人頓時都尷尬了。
無情小心翼翼地察言觀色,見凌司夜看過來,又急急低頭。
白素看著凌司夜的尷尬,突然玩心大起,對無情問道:「還有怎麼真相,我怎麼不知道?你倒是說來聽聽。」
無情一慌,心下暗自感慨,自己果然沒有猜測,這主子還不知道真相,什麼認哥哥,定又是個陷阱!
「起風了,到船艙裡去吧,你也該休息了,再過一會兒就到龍脈了。」凌司夜淡淡說道,牽著白素要起。
白素卻是不著痕跡地推開他的手,端起茶盞來,道:「你累了就先休息吧,我同無情聊聊,雲容知曉的真相,我可好奇著呢!」
凌司夜驟然瞪眼,不是瞪白素,而是瞪無情。
無情一慌,連忙道;「凌妃娘娘要是問雲姨吧,無情先行告退了。」說話急急退了下去,不敢再多看凌司夜一眼了。
看著無情的背影漸漸消失在船尾,白素無奈搖了搖頭,道:「瞧瞧,你又嚇到他了。」
「當主子的,總該有點威嚴。」凌司夜白了她一眼,又坐了下,其實也沒打算走的。
離龍脈越來越近了,怎麼還能睡得下呢?
「喂,真相是什麼呀?」白素湊了過去,小心翼翼問道。
「你不是不在乎嗎?」凌司夜反問道。
「不在乎也想知道嘛。」白素開始撒嬌了,她只知道無情不是凌司夜的親生兒子,而其中緣由她也並不清楚。
凌司夜卻是一臉認真了起來,看了白素許久,欲言又止,長長歎息一聲的,道:「那……還是不告訴你了。」
「說啦!」白素不耐煩說道,轉念一想,清了清嗓子,卻是嬌聲了,又道:「說嘛說嘛。」
凌司夜眸中玩味掠過,仍舊不輕易開口,只是解釋,「都過去了,也沒有什麼。」
「你說啦,都過去了嘛,真沒什麼的,我也會在意,就想知道嘛。」白素說著說著,整個人都蹭他身上去了,若非身懷六甲,非得坐他大腿上不可。
其實,原本似乎也沒真那麼想知道的,怎麼這麼你來我往幾句話,就越發得挑起了她的好奇心了呢?
沉思須臾,似乎自己的好奇心越發的重了,沒了先前那雲淡風輕。
她自己是這麼想著的,然而,她不知道,往往覺得自己好奇心不重的人,好奇心是最重的了。
見她沉思,凌司夜眸中玩味愈濃,貼近,同她鼻目相對,道:「好奇了吧?」
白素乖乖點了點頭,還真就這麼承認了。
「偏不告訴你。」凌司夜笑著那深邃的雙眸都瞇成了狹長的縫了。
「說嘛!」白素又哀求道。
凌司夜搖了搖頭,依舊在笑。
「說啦說啦,我真不在意的。」白素做了保證。
「不在意,那就不說了。」凌司夜再次提醒,方才就隱隱提醒過一次了。
白素一愣,隨即緩過神來,急急道:」我在意我在意,你說吧!」
「沒誠意。」凌司夜笑。
「相公,太子殿下,本宮很在意,你趕緊說吧!」白素故作一臉楚楚可憐模樣,態度誠懇地哀求,只是,那明亮的雙眸裡早已掠過了一絲狡黠。
到底是誰捉弄誰,好戲在後頭呢!
「不夠誠意。」凌司夜挑眉說道,向來都是得寸進尺之人。
白素仰頭看他,楚楚可憐地眼淚險些就掉下來了,雙臂揉著他的脖頸,濃情默默,嬌聲,道:」司夜,不開玩笑了,我真的在意,你說吧,你若不說,我這心裡頭老疙瘩著。」
凌司夜看著白素,雙眸亦是跟著她柔了下來,只是,心中卻頓生戒備,這可不似白素會做的事情。
然而,白素卻是雙唇挨近,就抵著他唇畔,低聲,道:」在意了好久了,就是雲容,我都在意。」
「真的?」凌司夜低聲問道,雖是懷疑,終於卻抵不過她這千百年都難得一見的溫柔。
「嗯。」白素點了點頭,主動在他唇上印了一吻。
凌司夜心頭一緊,輕輕捧著她的臉,安慰道:「其實,也沒有什麼,你想知道什麼,我都告訴你,當年……」
然而,就在他準備將一切毫無保留地告知之時。
白素卻打斷了他,不著痕跡推開了他的手,起身來,慢條斯理地整理下衣裳,一臉無害的笑,道:」太子殿下,本宮想了想,還是不想知道了,有什麼秘密呢,你還是留在心頭裡吧。」
凌司夜先是一愣,見白素那笑愈發的放肆,終於是緩過神來,怒聲,」白素,你耍我!」
「誰讓你那麼得寸進尺,為難我的,現在不想知道了,你好好把事情都憋心裡吧!」白素撅嘴說道,還很占道理。
「你……我……我偏偏要說!」凌司夜顯然是怒了,原本也沒怎麼打算說的,被她這麼一折騰,還真非說不可,不說出來他難受!
「我偏偏不聽,哈哈!」白素樂了,正要逃,凌司夜卻早已落在她身後。
亦是不由得大笑了起來,道:「偏偏要你聽!」
似乎,很久很久沒有那麼放肆地大笑過了,在魔塔裡再歡樂,亦總有所牽掛,有所擔心。
而現在,出來了,算是一切暫時告一段落了。
這一路往龍脈,兩個人心裡都情緒,還有很多很多事情要處理,還有很多很多,他們力所不能及的,比如寧洛的性命,血影的昏迷,還有太虛那樸素迷離的身份,還有墮魔之地的真相。
只是,暫時歡樂吧。
太久太久,沒有無所顧忌地笑了,兩人本都不是為憂心忡忡而為難了自己的人呀!
「好了好了,我聽便是了。」白素笑著妥協了。
「我還偏不想說了。」凌司夜亦是笑。
「又來了,那我不聽了。」白素說著嬌怒地瞪了他一眼。
凌司夜小心翼翼擁著她,道:「也沒什麼,總之我的孩子就只有三個,當然,這是目前來說的。」
白素心頭頓時一緊,聲音不由得哽咽了起來,道:「都怪我……」
這件事上,怕是她最不能原諒自己的了,每每一提起了,都會難受。
「不是還有小夜嘛?」凌司夜柔聲安慰,笑了笑,又道:「總幻境裡的小夜太過張揚了,真實這個,應該會像你多一點吧。」
「其實……」白素哽咽著,眼眶一下子紅了,還有秘密一直沒說呢。
「不許哭,一會無情見了還以為我欺負你了。」凌司夜打趣地說道。
白素看著他這燦爛的笑容,哽咽在喉口的話終究還是嚥了下來,罷了,罷了,還是不說了,龍脈頂失去的那孩子,該是她自己來承擔的,不想多添他的內疚了。
「你一直就在欺負我!」白素氣呼呼說道。
「那現在不欺負了。」凌司夜卻是笑了,難得見她這麼女人的樣子。
「我說得話,你什麼時候能輕易答應了,每次都要同我唱對台戲。」白素似乎打算開始算賬了。
凌司夜還真是沒有這麼寵人的習慣,這濃情蜜意的方式他做不了,認真了起來,質問道:「你想做得事情,我哪一件沒答應了?」
「你哪一件答應了?」白素反問,語氣亦是硬了,柔情向來不超過十句話。
「比如……」凌司夜思索著,還真是一時間想不出什麼事來。
「比如方纔的事情,我想認了無情這孩子,你就不答應。」
繞了這麼久,白素的心思還是全都在這事情了,似乎是緣分吧,偏偏對無情這孩子上心。
「就這事情不行。」凌司夜果然一口回絕了。
他的兒子,豈能有別人哥哥的道理,即便是林若雪的孩子,亦是不行。
「那就人無情當師父?」白素又說道。
「你就非得跟那孩子扯上關係嗎?」凌司夜認真問道。
「是,我想留下無情,他不是魔道之人,留在龍脈定是要給他一個身份的。」白素認真說道。
凌司夜看了看她,無奈搖了搖頭,道:「這麼心疼那孩子,也不怕你兒子日後吃醋。」
白素笑了起來,道:「我家夜夜才沒那麼小氣呢!」
這一語雙關,說得凌司夜那俊臉都微微發燙了。
而一旁,無情遠遠地躲著,其實老想知道當年的詳細的真相了,等了老久,這兩人卻都不說,憋得他著實難受。
師父,他來當小主子的師父,這未免太可怕了吧。
要知道,小夢生的師父可是七魔七煞。
這事情若是傳開了,還不知道七魔七煞怎麼看他呢!
想起司徒忍和楚隱那冷冷清清的眼神,魅離和蝶依那憤怒的鳳眸,林若雪和玉邪那玩味的神態,還有烈焰的怒火衝冠,苦哭和肖笑的沒完沒了,還有雲姨一臉認真的神情。
他便開始頭皮發麻了起來。
這麼重的膽子怎麼就落在他肩上來了呢?
重重往木牆上一靠,一臉的絕望,而就這聲響引起了凌司夜和白素的注意。
還未緩過神來,腰上便驟然一緊了。
「主子……是我……」聲落,整個人已經被白素拽了過去,狠狠摔在甲板上,這時候腰上的魔光之繩才浮現,出了幻界,出了二十層,魔光已成四色光,紅黑紫白,深淺色系交纏在一起,流光溢彩,十分好看。
「誰讓你偷聽的了?」白素厲聲問道,心裡誰疼無情,表面上還是一如既往地要嚴厲下去,她想,日後對待小夜,應該也要這樣,孩子才好管教一些。
「無情知錯,主子饒命,無情是要來告知主子,龍脈快到了。」無情急急解釋。
「起來吧。」白素不過是虛張聲勢,沒打算多為難的。
把無情留在身邊,可以好好試試如何教養孩子了,對小夜的教養至少要等到他三四歲懂事的時候才開始吧。
「淑太后他們呢?」凌司夜問到,出魔塔後發生的事情還未全部問完呢。
「同玉邪他們回狄胡了,太后娘娘親自照顧小夢生,可喜歡那孩子了。」無情如實答道。
「之前龍脈頂燈亮是怎麼回事?」凌司夜又問道。
「無情不知,司徒忍和楚隱帶著太虛趕回去了,之前是約定好帶主子你們回來了,再亮起龍脈頂的燈火,也不知怎麼回事前幾日就亮了。」無情恭敬說道。
「這是召集大家回龍脈,難不成出什麼大事了?」白素蹙眉說道。
「若是要出事,也是從魔塔先出事。」凌司夜淡淡說道。
無情點了點頭,表示認同,這也是他一直留這魔塔,不那麼擔心龍脈的原因。
「太虛道長到魔塔來,還同你說過什麼嗎?」凌司夜又問道。
「他一直說他不是血族之人,能活那麼久是因為有不老仙丹,屬下不知真假。」無情說道,終究是隱瞞了一些事情,比如被囚禁的烏有。
當初答應太虛道長的,男子漢要有信用。
凌司夜和白素相視一眼,心照不宣,也沒有多說什麼。
看樣子,回龍脈後要審審太虛了,這個老爺爺可是比他倆還算是個瞎話簍子。
雲霧漸漸散開,再過一兩個時辰天便要亮了,今夜風大,船行得極快,前方已經能完全看到龍脈了。
凌司夜同白素攜手站在船頭,看著這再熟悉不過的山脈,雙眸深邃而冷沉。
他回來了,是龍脈石封盡裂的時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