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六十三章歸孤城1
暗河的水越發的湍急了,淑妃站在船頭,望著前方漸漸明亮的出口,雙眸冷斂著,昨日寧洛說的一切一直徘徊在她腦海裡遲遲都揮不去。
當然,寧洛根本就沒有提起過任何真相,關於上一世,關於七魔七煞,關於尊上太后。
他說的,不過是先前同寧親王說的,魔道為白狄皇室所用,將太子殿下捧上尊上的位置以一統天下。
淑妃那保養得極好的手輕輕敲扣著船舷,一臉若有所思,總覺得哪裡不對勁,卻又說不上來。
轉念一想,唇畔不由得泛起了一絲無奈的笑來。
或許,是自己多疑了。
只要是對司夜好,其他的一切她也都不會太過在意。
如今心上的大石頭莫過於那孩子會不會認她這個娘了。
三歲就離開,那時候他可小了,還會記得她嗎?!
這一路聽了寧洛講述了這麼多事,顯然司夜的性子可不好,也不知道唐夢是怎樣一個姑娘。
手依舊是輕輕地在欄杆上巧扣著,蹙著的眉頭不松,而前方的光線越來越亮了。
寧洛卻是站在船尾,看著眼前的一片黑暗,終於是徹底收起了那一副玩世不恭的神態,到了孤城,他便又是白狄冷靜沉著,甚是是一絲不苟的世子了。
這幅面具也不知道何時才能真正脫去,真正做回他逍遙的紙魔,逍遙地一心只牽掛一物,那便是魔道的歷史……
暗河兩岸,閃過了幾道黑影,很快便落在了樓船上。
寧洛蹙眉,緩緩轉過身來。
來的正是密探,為首一人上前一步,恭敬道:「世子,龍脈左側,半邊萬重大山都被天幀帝從外圍駐軍把守,亦有不少精兵入了山林,狄胡草原上的孤村是據點,林若雪和玉邪出了龍脈便被一群神秘黑人接走,屬下已差人追蹤。」
「林若雪可安然無恙?」寧洛淡淡問到。
「兩人皆安然無恙,結伴而行的還有一個神秘的女子,似乎是為他們帶路的。」那人如實稟告,玉邪一出龍脈並沒有立馬同寧洛聯繫,這裡頭定有蹊蹺的。
「你確定是接走的?」寧洛蹙眉,好奇起了龍脈裡究竟發什麼了什麼,顯然自然是差人問過唐影的,只是他隻字不提。
也不知道烈焰和洛水姬那兩傢伙究竟是做什麼去了!
寧洛的手重重按在了欄杆上,顯露出了心中的不滿。
「世子息怒!天幀帝不斷往萬重大山增兵,屬下惶恐,不知該進該退。」那個怯怯說到。
寧洛沒有說話,重重按在欄杆的手卻是漸漸鬆了,天幀帝一邊往萬重大山派遣大軍,一邊又增了天朝西陲的駐軍,這顯然是要將整個白狄包圍住,甚至連萬重大山這極不可能的逃路都不留。
他要的正是這個結果,到時候帝都,很臨近的州郡兵力空虛,加上玉邪掌控了狄胡軍權臨時倒戈,待西界魔道結界破,七煞回歸,便可以凌司夜為尊,一舉滅了天朝稱帝。
一切塵埃落定,以七魔七煞之力繼續封印住唐影的魔性,爭取時間尋回凌司夜的另外兩魂,放能避免一場真正的大戰啊!
若是唐夢真的是魔尊,若是她能醒那便最好,只是,如何知曉了當年真相,又該如何抉擇?
再一次尋找殺了唐影嗎?或許,血族之首真正醒來之時,尊上亦是奈何不了他的!
唐影,何其無辜?卻又是不得不防的禍首!
寧洛也沒有再多問,揮了揮手示意密探們退下。
而這一批密探退去之後,一個黑影彷彿憑空出現一般,出現在了寧洛身後。
「可有血族的動靜?」寧洛冷冷問到。
「回主人,北部,南部,西部,皆無任何動靜,南部還未全搜查完。」黑影恭恭敬敬,這是奴宮裡的奴,寧洛一手帶出來的,這些年來一直在注意著血族的動靜,從未間斷過。
「繼續搜查,有任何風吹草動立馬來報。」寧洛的聲音很低,卻滿是凌厲。
雖至今尚沒有發現任何血族的痕跡,但他不得不防,若說血魔只是受魔性趨勢,無法自控,那麼血族則是受權力的驅使,長久以來,以血族的勢力,如何臣服於魔道怎麼可能安安分分不生異心呢?
「是。」黑影隱去,偌大的甲板上卻不再安靜,水聲越來越大了,孤城大壩的工程早已竣工,大壩上只是開了一道閘便形成了一道巨大的瀑布,引得高湖的水輕易注入了暗河。
寧洛朝船頭走了去,而樓船終於拋了錨,緩緩地停了下來。
站在船頭便可仰望那一道傾洩而下的瀑布,似乎是歡迎他們的歸來。
「寧洛哥哥啊……寧洛哥哥……」一個清甜的聲音不知道從何處傳了來。
「寧洛!我在這裡,嘿嘿,你看不到我!」
「這裡呢,我可是來了好幾日了,你比預期的遲了三日!」
……
這清甜的聲音越來越大,而水聲卻越來越小,瀑布亦是越來越小,不一會兒便是徹底乾涸消失了。
瀑布之手,十分陡峭的石階,一直蔓延到了大壩頂,鳳舞就站在石階上,高高地看著他們,一身濕透,笑呵呵。
寧洛無奈笑了笑,而淑妃卻是蹙緊了眉頭,這就是自己夫婿同側妃留下的女兒嗎?
如今白狄的女王鳳舞,怎麼就跟個野丫頭似的沒有一點修養,寧親王這攝政王到底怎麼當的?
「太后娘娘,請。」寧洛恭敬說到,船夫已經架好了船梯,而一旁一頂轎子亦早已備好了。
「這真真是浩大的地下工程啊。」淑妃仍舊是仰頭打量著,沒有下船的意思。
「太后娘娘,家父身子骨不好,定是下不來,在壩上等候了。」寧洛解釋到,還真是看不清這太后心下在想些什麼。
然而,淑妃依舊沒有回答,卻是雙足一頓,冷不防翻身而起,朝石階上的鳳舞飛了過去。
寧洛蹙眉,連忙追了上去,只是,根本就來不及了,只見淑妃一把拉住了鳳舞,帶著她直直朝壩上而去。
「你是淑妃娘娘?」
「你想做什麼呢?你放開我!」
……
鳳舞可沒有那麼安分,掙扎著,只是,如何都掙脫不了,她原本以為淑妃不過是個弱女子罷了,怎麼會想到她的武功這麼好啊!
終於在大壩上了落了下來,等候已久的寧親王連忙快步迎了上來,「妹子,哈哈,你終於出來了!」
「好啊,大哥,我還以為你會親自去接我呢?」淑妃一臉的不滿,放開了鳳舞,亦是快步寧親王走來。
兄妹二人相視一眼,卻是重重地相擁!
「日日夜夜盼著你來救我,幸好你知道我沒死!」淑妃感慨地說到。
「還不多虧了你侄子,哈哈!」寧親王一臉興奮,全然沒了平日裡那嚴肅的模樣,先前似乎只是見到寧洛或者唐影才會這般神情吧。
一旁惜若、歐陽晴明還有百里醉皆是暗自感歎不已,終於是又見王爺笑了。
「惜若,你輸了吧,我就說淑妃娘娘定不會是太嚴肅之人。」歐陽晴明笑著低聲說到。
「你不也說她是個弱女子嗎?瞧瞧她方才是怎麼上來的,那輕功怕是我們三人都比不上的。」惜若還未開口,百里醉便立馬反駁了,這賭他可是也下注的了!
「我看也是個笑面虎,同王爺一個樣。你瞧咱主子那恭敬的模樣,好戲還在後頭呢!」惜若淡淡說到,心下想著,世子都回來了,影少主這兩日也該到了吧!
一旁的寧洛並不是恭敬,而是有些傻眼了,一路上淑妃可是連用膳都是端坐的,十足的優雅,現在竟然是同父王相擁,激動無比。
「哈哈,哥哥,我可是好幾年沒同你大喝一場了,今晚定是要不醉不休的!」淑妃大笑著說到。
「接風的酒席早就備好了,就等著你回來,醉一場後,看我替你收拾了那凌霄!」寧親王認真說到。
「用不著你,我等我兒子回來,他來替我報仇!」淑妃亦是認真。
兩人的年紀加起來早就過百了,卻是相擁著,盡說些義氣話。
惹得再次眾人皆是傻眼,而被驚慌未定的鳳舞則是視線不離淑妃,一臉莫名其妙。
敘舊了許久,淑妃終於是放開了寧親王,理了理衣裳,輕咳了幾聲,神情又是端莊了起來。
寧親王亦是整理了大褂,情況了幾聲,恢復了一臉肅然,對鳳舞道:「女王殿下,這是淑妃娘娘,太子爺的正妃,你的母后。」
「朕知道。」鳳舞淡淡說到,難得一回記得用這個「朕」字,而不是「我」字。
話音落便是沉默了,氣氛突然詭異了起來。
淑妃挑眉,道:「怎麼,皇上不懂得行禮嗎?」
鳳舞一愣,看了寧洛一眼,見他蹙眉便是連忙上前,欠了欠身,道:「兒臣見過母后,母后萬福。」
「方纔你那樣成何體統?身為一國之君,就該有帝王的樣子!」淑妃怒斥到,脾氣說上來便上來。
「我……」鳳舞心下一堵,急了。
「嗯?」淑妃仍舊是逼視她。
鳳舞下意識地回頭看寧洛,先前寧親王教導她的時候,甚是是訓斥她的時候,都不曾這麼凶過的,畢竟她才是真正的主子嘛!
「太后娘娘,鳳舞她還小,不懂……」
寧洛話未說完,太后卻冷冷打斷,道:「沒讓你說話。」
此話一出,一旁惜若他們三人不由得倒吸了口氣,還是第一回見到寧洛這麼吃癟過的。
看樣子這太后著實不好惹,似乎還陰晴不定!
「我就是沒個女王的樣子,我也不想當個皇帝,你有本事就早點把太子哥哥請回來,在這裡罵我算什麼,太、後、娘、娘!」鳳舞脫口而出,亦是一臉的憤怒,她豁出去了,什麼都沒做錯,高高興興地趕來接他們,誰知一來就那麼莫名其妙被怒斥!
這話音一落,眾人又是愣了,鳳舞卻是不管那麼多,拂袖轉身便走,沒做幾步,索性使起輕功來,直直朝那高聳入雲霄的高塔而去,她還是等她的影哥哥,在高塔上望得到高湖之後的路的!
「妹子,那孩子還小,你也別同她計較,若不是她在,白狄這帝位怕是真保不了那麼久。」寧親王淡淡說到。
「呵呵,我就試探試探,確還是個孩子,這野性子我還蠻喜歡的。」淑妃卻是笑了。
「你啊你啊,司夜的位置誰都奪不了,至少是現在的白狄,無人敢***大主意的,你還這麼不放心?」寧親王亦是笑了,明白了淑妃方纔的試探。
「當然要小心,該是我兒子的東西,誰都別算計!」淑妃認真說到。
一旁的寧洛卻是忍不住無奈搖了搖頭,這下子算是看得清楚了,這不過是個內疚的母親,想盡所能給予兒子最多大幫助和保護。
「歐陽大哥,你輸了!」惜若低聲笑著說到,顯然歐陽晴明賭輸了,淑妃的性子可不溫和。
百里醉亦是笑,只是,正要開口,寧洛卻是冷冷看了過來,唬得他們三人立馬站直了。
主子回來了,再也逍遙不了了。
寧親王親自引路,帶著淑妃往宮殿而去,而寧洛卻是留了下來,並沒有休息的時間,而要開始檢查這已經竣工的工程,還有大壩之下的大軍亦是等著他卻檢閱。
一直都是記載歷史之人,有這個指責將一切弄得清清楚楚,而此時,或許他是創造歷史之人了吧,只是他根本不在意這些,惟願這片大地能免於血族的殺戮,若是可以他更願意人族永久來統治這一片大陸。
當年那個人族女子,不過幾面之緣,說過幾句話,他連她的名字都不知道,或許她根本就沒有記住他。
只是,他卻是一直惦記著這一抹笑,梨渦浮現,淺淺而笑。
這一世,也許曾經擦肩而過,只是他還未看到那一抹笑。
本性風流,玩世不恭,同楚隱相差不多,楚隱癡心於話,而他,只真正在意他的史書。
這麼多年,自是喜歡過不少女子,卻沒有一個是能放不下的。
千杯不醉的心,其實早就醉過了,所以永遠這麼置身事外,不再會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