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六章第二個幻境&放火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小娃娃已經完全睡了過去,她依偎著的已經不是她的師父了,而是大樹幹,這寬大的樹杈上,不管她睡得再沉都不那麼容易掉下來的。
只見一個白衣身影在四周繞了一圈,最後回到了樹上來,緩緩落在她身旁,看著她一臉安靜的睡顏,唇畔不由得泛起了一絲淺淺的笑意,仍是在懶懶地坐了下來,一手將她攏了過來,另一手卻是垂了下去,早已血流不止,殷紅的血是從脈搏處湧出的,手掌儘是血,順著五指而下,連成了線,接連不斷地滴落在樹下的草叢裡。
方纔,以血畫圈,便是保證任何毒物皆不能入內,而此時,這便是用來引出血狐的,既然前幾日出現過,那麼定不會走太遠的!
雖是緩緩閉上了雙眸,卻沒有任何睡意,手中把玩著一直千絲紙鳶,透明沒有顏色,雙眸仍舊是沉斂著,任何動靜都不會錯過的。
此時,天已經微微亮了。
山的另一側,玉邪和林若雪的小船已經行到了水窮處了。
「前面便是淺灘了,再往前面走三四里路就到源頭了。」魅離率先跳下了小船,伸了個攔腰,一臉的疲憊,這兩人,確實不怎麼好伺候!
「過來。」玉邪勾了勾手指,示意她過去。
林若雪卻是笑而不語,自家這夫婿呀,一路可沒少使喚人,這玉石還是花得很值得的。
魅離眸中沉色掠過,臉上卻仍舊是燦爛的笑容,走了過去,伸手讓林若雪扶著。
好一番伺候,才將她伺候下了船,伸手向玉邪,他瞇眼一笑,道:「不用。」說罷逕自跳下穿來,很是利索。
「喂,那山洞裡不會藏著什麼毒物吧?」林若雪一臉狐疑地問到。
魅離心下隱隱一顫,卻仍是媚笑著道:「夫人若是害怕,就讓夫婿一路護緊了,這山洞直走的話,定是安全的。」
林若雪看了她一眼,這麼嬌媚的笑她還真學不來,只得能學玉邪那瞇眼笑,道:「如果不直走呢?會遇到什麼?」
玉邪聽她這麼一問,心下便知不好,這女人又不安分了,在拖延下去,怕是不能如實達到了,本來以為就為寧洛開一條道,只是順便而已,定是能不需要他給的那麼多時間的,誰知道現在還沒過山就朝了幾日了!
「山魅。」魅離毫不隱瞞,怕是不管走哪一個方向都有可能遇到了吧,隱瞞的只是山魅已經醒了,是她不小心給吵醒的,現在她回不去了!
林若雪蹙眉,沒聽過這東西呀,道:「是什麼毒物?」
「龍脈山的鎮山之妖獸,山魅,僅次於血狐的毒物,只是,血狐心情溫順,它卻是暴躁不已,不好招惹。」魅離解釋到。
「想起來了,原來這僅次於血狐的傢伙就藏著這裡呀!」林若雪感慨到,之前聽過這毒物的,只是沒多少印象,就記得它僅次於血狐,性情卻同血狐完全相反。
「呵呵,你之前也聽過?」魅離笑著問到。
「不是還睡著嗎?這妖獸沒那麼容易醒來吧!」這一點,她亦是記得的。
「嗯,你難不成想抓那山魅?」魅離反問,這話題可是林若雪先挑起的。
「當然……不是!」林若雪還是很會自量力的,山魅沒那麼好對付,喪了命那可划不來!
一直一聲不吭的玉邪終於是安下了心來,長手一身,一把將她擁了過來,道:「走吧,午間應該能到了!」
天早已大亮,只是若非到了正午的時候,這裡便總是昏昏暗暗,參天大樹,茂密的枝葉將陽光完全地遮擋在外面,似乎拒絕任何窺視一般,這裡,彷彿永遠走不到盡頭的樹林,迷失之林,也不知道哪一個角落裡,哪一個幻境裡。
一整日一整夜的追蹤,卻越來越分不清楚方向,而那人兒早已消失不見。
凌司夜終於在一條碎石小徑前止了步,俊朗的眉頭至始至終都緊蹙著,深邃的犀眸裡隱隱藏著血絲,透出了疲憊。
前面這碎石小徑,和兩旁參天而上的一簇簇竹叢是那麼熟悉,又回到了這裡!
轉了一整圈,幾乎是將這篇林子全部逛了個遍,因為每一處都留了他暗暗留下的痕跡,只是,即便是這樣,卻仍舊是怎麼走都怎麼不出去,怎麼走都還是繞了回來,彷彿這樹林是會移動一般。
唐夢,會不會真的在這裡,他留下的暗號誰都看不出,唯有她,看了便知道他也在。
昨日遇見的那個女子,不是她,冷靜下來,不用細想都知道不是她,只是,他也分不清是幻境裡幻化出來的人物,還是真實的人物,他自己誤認了。
雖是被困卻越來越瞭解這片林子了,如此蹙眉,便是一直思索著,如何確定唐夢到底在不在,嘯風鷹為何飛來這裡,而又有何辦法破了這幻境,走出去。
如果可以,他不介意一把火燒了這一整片山林的,只是可惜身上什麼東西都沒有待,且不說如果陰涼的林子自是沒有取火的條件,就是有,他這個向來衣來伸手飯來張口的太子還真是不會那磚木去火。
下意識地搖了搖頭,竟是苦中作樂,線條冷峻分明的唇角泛起了一絲苦笑,生平第一回這麼被困過。
終是邁出了步子,仍舊沿著碎石小徑而入,再入這竹林,或許能有轉機,或許可以看出破綻。
這一回,他不那麼輕易就動手了。
如是想著,然而,他卻是不知道,一切環境,卻不是他人所為,而是出自自己曾經的記憶,最刻骨銘心你一段,帶著心底最毫無防備,毫不掩藏的嚮往。
人呀,一是敵不過記憶,因為已經過去了。二便是敵不過心中所往,因為偏執、執念易成心魔。
閒庭漫步一般,靜靜地走著,心下卻是戒備提防著,隨時準備迎接某個幻化出來的人出現,掂量著演一場拿手好戲,上一回是父王,這一回會是誰,似乎,敵手對他很是瞭解,是那個女人嗎?
腳步聲仍舊清晰可聽,低頭沉眸,仍由微風吹起髮絲和衣角。
戒備的心驟然一驚,是風,越來越大的風!
同先前不一樣了。
這又是什麼地方?
一股熟悉感頓時湧出,來自很久很久以前的記憶,也不知道是太久了,久得他都只剩下感覺而忘記了發生過什麼了,還是這記憶被他刻意遺忘了。
風,越來越疾,三千長髮,墨色大袍皆被揚起,朝後肆意翻飛,他不自覺地瞇起了那深邃而犀利的雙眸。
就是這麼不自覺,早就練就了一雙什麼疾風都傷不了的不淚眸,再大的風都不曾瞇眼,也不知道為何,此時他就這麼瞇起了,連自己都沒有發覺。
風愈大,愈是舉步維艱,他仍舊艱難而前。
前方,一簇茂密的瀟湘竹裡,緩緩走出了一個少婦來,二十多歲的年紀,肌如冰雪,發如墨玉,雙眸深邃漆黑,彷彿一潭見無底的泉,安靜裡藏著不住靈動,眼角斜下一顆鮮紅如血硃砂痣,一身雍容華貴的華服,牡丹金絲煙紗碧霞羅,逶迤拖地散花裙,如意髻,玲瓏簪,整個人似籠在艷麗浮雲中,尊貴如鳳。
「母妃……」凌司夜控制不住地脫口而出。
是母妃,五歲的記憶,一直深藏著,甚至是刻意丟掉,只是,一經觸碰,卻是那麼容易便盡數湧了上來。
是母妃,淑妃!
那年天大寒,淑妃攜七皇子出宮往西禪寺進香,回宮路上遇到暴風雪,與隨行侍衛失散,困於西郊破廟。
「夜兒,又走丟了嗎?」淑妃笑著,一步一步走了過來。
凌司夜愣愣地看著她,雙臂不由得緩緩環抱了起來。
冷,風很冷,是寒冬,不是盛夏,終究是逃不過這出自自己之手的幻境,輕易被迷失了,分不清真實和虛假,回到了五歲那個寒冬。
「冷了吧,別怕,你父王一定很快會尋來的。」淑妃輕輕將他擁了過去,唇畔噙著淺淺的笑意,不似方纔那麼尊貴不可親近。
「母妃……」他喃喃自語一般喚了一聲。
「嗯,怎麼了,累了嗎?」淑妃柔聲問到,輕輕撫拍著他,替他擋去了身後的寒風。
「好累……」他就埋頭在她懷裡,溫暖的懷抱,熟悉的氣息,任何面具都瞬間破碎,這是最真實的他。
「母妃,司夜好累,好多年了……」仍是喃喃,說的卻是現在,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太遠了,重複不了五歲之時的對話,只說最真實的感受。
「你父王快來了,先睡一會吧。」淑妃仍舊是那麼溫柔,哄著他,低垂的雙眸竟是那麼相似,就連眼神亦是一樣的,倦。
說得,卻是二十多年的事,他們被困破廟,司夜皮了一整日,此時正倦著呢!
很快,他就會睡著了吧!
凌司夜揚起頭來,看著淑妃的眼睛,卻是一句話都不說,就這麼一直看著,就是因為這麼一雙眼睛,他累了二十多年了。
「看什麼呢?風大,趕緊閉上眼睛,別吹壞了!」淑妃說著寵溺地將他的頭攏入懷中。
「母妃,進沙子了……」他卻是猛地揚起了頭,當年的場景再現一般。
他偏偏不聽話,偏偏睜大了眼睛讓母妃看,看他們有多相似,終是吹進了風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