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九章靜待&易容禁術之謎
步入小石亭,亭內石桌上放置著一把二十一弦古琴,竟是同他那把十分像似,一樣的鹿筋為弦,桐木為面,面上為通紋,並不花哨。
凌司夜那修長的手指輕輕撫摸了琴弦,隨意地一勾一挑,一抹一剔,試探了音色,高音破有穿透力,中音甚是紮實,低音很是渾厚,音色過渡和諧。
這並不是放置已經的琴,而是正在用著的,音色被調得很準。
顯然,這兒有人居住!
抬頭來,環視了四週一眼,邪惑的唇畔泛起一絲冷笑來便是逕自坐了下來,十指微微撫按在琴弦上,彈奏一曲亦無妨。
如此詭異,如此安排,想見他的人,自然是會來見的。
彷彿是習慣了一般,想都沒想便只直接奏出了那一曲「癡」,自小到大,時常彈奏給父王聽的,似乎一碰到琴,第一便是這首,連自己都控制不住。
唐夢為之加了個「情」字,為「情癡。」
曲調一開始便是低沉沉地,一沉到底而後才緩緩揚起,轉而哀婉,柔情婉轉,隱約帶著些許憂鬱,透著一絲淒涼。
琴聲漸漸在這空無一人的竹林裡傳了開來,越來越哀婉,如詠歎,如幽怨,如癡語,彷彿癡癡述說著什麼一般。
凌司夜低著頭,雙眸裡卻沒有一絲感情,冷淡疏遠,彷彿這麼動情動人的曲子並非出自他的手一般。
漸漸到了尾音,音本該落,他卻是可以挑高了最後一個音,錚得一聲,很不和諧地結束了這曲子,唇畔泛起冷冷的笑意。
他留足了後路,即便淑妃陵那一計失敗,他亦會讓父王永遠沉睡在這曲子裡了,他要這癡音,殺他心智。
琴音止,四週一下子便又恢復了平靜,這古琴的主人仍舊沒有出現,空空蕩蕩,只有他一人。
緩緩起身,身影卻是驟然一幻,朝前掠去。
行了許久,心中終於漸漸不安了起來,沒有盡頭,這條路,根本不見盡頭。
又是一聲一聲長哨,嘯風鷹仍舊沒有出現,它是尋唐夢而去了,亦或者也迷失在這片林子裡了?
唐夢呢?
如若在這林子裡,是不是同他一樣,也迷路了?
這才終於看承認,迷路了!
大手摩挲著光潔的下頜,沉眸思索,眉一簇,仍舊同先前一眼,沖天而上。
須臾便是脫離了林子,高高凌空,望見的仍舊是方纔的景象,低下仍舊是普通的樹林,前方是竹林,有到溪流,是主河道分出的支流。
再次直直落下,然而卻是同心中所料想的一眼,仍舊是落到了竹林裡。
看樣子,他是入了什麼障眼之地了,這片竹林怕是幻境,而方纔那把古琴和那個亭子卻是真實之物,一定還是方纔的那個位置,琴的主人,定是那個女子!
從未真正經歷過這類幻境,只是有所聽聞罷了,若要破幻境,便是要以環境中真實的事物為線索。
往回走,尋著那小亭子而去,心中卻隱隱不安著,不考慮自己是否能破了這幻境,卻是擔心著唐夢,若她也入了幻境,能出得來嗎?
然而,此時的唐夢,仍舊急著趕路,往溪流方向而去,她難得這般安分,就鐵定了心要在船上等他的。
小娃娃早已清醒,被她牽著,滿腹的疑惑不敢多問,自己昨夜,不正興奮地給夢姐姐採野果呢!怎麼就給睡過去了呢?
一醒來大姐姐反倒是為她採了好些甜甜的果子,還給她捧來了一大荷葉的水。
她竟然也能尋到水,還以為她的身份這般顯赫,定是嬌生慣養,極難在山裡生存的,先前可都是大哥哥照顧著。
唐夢什麼都沒有告訴她,只說她累過頭,餓昏過去了。
只是,她如何會相信,從來都沒餓昏過的,自小就餓習慣了。
糾糾結結了好一會兒,終於還是開了口,道:「夢姐姐,我昨晚沒給你惹禍吧?」
這個感覺有些熟悉,就想上回再孤村一樣,累到最後,睡死在了河邊。
「這荒山野外的,你能給我惹什麼禍?」唐夢笑著說到,並不打算跟她說什麼。
這孩子,根本就自己控制不住魔性的。
或許,真相對她來說是殘忍的,一輩子就永遠只能是這五六歲的模樣了。
為何,為何,唐影怎麼對這麼個小娃娃下得了手呢?
抑或著,他也有控制不住的時候?
白狄魔道,這背後究竟隱藏著什麼。
越想越是心煩,不自覺被引入了這陰謀裡,什麼都不知曉,什麼都不再掌握之中,很不喜歡這樣的感覺。
這一回,定是連凌司夜也失算了吧!
或許,不該急著尋血狐了,尋唐影來得直接點!
「我是不是又想殺人了?夢姐姐,你別瞞著我。」小娃娃卻是問得認真,就怕自己又做錯了什麼,又闖了什麼禍事。
淡淡孤城那事,她就同師父交待不清楚了!
怕,不止怕師父怪罪,嫌棄。
最怕的,莫過師父知道真相,那夜師父咬了她,她不聽話,沒有躲遠。
藏在心裡最深的秘密,連想都不敢想,更不會說,最好是當什麼都沒發生過,只要一直能忍,不被什麼激怒,就一定不會有事的!
老嬤嬤編織出來騙小孩子的可怕故事,地獄的惡魔,嗜血的魔鬼,兩個陰森獠牙。
原來,真的存在!
「殺人?」唐夢止步,挑眉看著她。
小娃娃心中卻是頓時一驚,連忙解釋,「就是想殺了村子裡那兩個老人一眼,夕兒不是故意的!」
急急的解釋,卻驟然發覺自己越是解釋越是解釋不清楚。
「殺人就是殺人,你怎麼不是故意的了,那種惡人就不該客氣,要不你師父教你武功作甚?」唐夢問得很是巧妙,心中疑惑著,這孩子似乎自己知道些什麼,林夕這點點小聰明在她面前根本就不堪一擊。
「就是……就是,不是故意的,夕兒不想殺他們的,不小心的。」小娃娃又是急急掩飾,卻是不自覺掙脫開唐夢的手。
唐夢眸中複雜掠過,仍舊握住她的手,笑了笑,道:「這林子裡估計也就我和你二人了,你若想殺人,也就夢姐姐我一個人了,你說你會嗎?」
「不會!我不想的!」小娃娃想都沒想,脫口而出。
「那不就得了,你這小腦袋裡想什麼呢?」唐夢一手將小娃娃的小腦袋攏了過來,唇畔始終噙著笑意,心中卻明白了,她知道,她自己也知道會失控!
小娃娃沒敢再多說什麼,身子很矮小,還不及唐夢的腰,就靠在她腿上,突然覺得有些累,怎麼就突然那麼複雜了起來呢?
她好懷念剛遇到師父的那段日子,不用擔心什麼,不用隱藏什麼,想說什麼便說什麼,日子是那麼簡單,就只有一個信念,一輩子跟著師父,伺候師父,吃穿不愁,也不怕人欺負,如此,便是好。
「來,上來。」唐夢彎下身子一把將她抱了起來,又道:「我們得走快點了,你大哥哥定是急瘋了。」說罷足尖點地,身影便朝前方飛掠而去。
小娃娃就依在她懷裡,仰頭靜靜地看著她,並不經意,卻突然有種熟悉的感覺,這臉型,這種感覺!竟同師父那麼相似!
唐夢沒注意到小娃娃的異樣,更沒有注意到,身後不遠處,隱藏這密林裡的兩個人,臉上雖是一貫的淡然,心下卻是急著,凌司夜那傢伙怎麼還沒找她,怎麼還沒見到嘯風鷹?
過了那專門留宿過路人的村莊,一條明顯是人工修葺過的大道,兩邊是高大挺拔的白楊樹,正是枝葉茂密的時候。
一匹駿馬疾馳而過,所過之處,道路兩側皆是傳出陣陣哀嚎。
飛射而出的千絲紙,並非紙鳶狀,而就是單薄薄的一片,卻足以一片封喉,百發百中,兩側埋伏的死士根本還未來得及現身,便是當場命喪黃泉了。
疾馳而前,不一會兒便被一道斷崖擋住了,底下是暗無天日的深淵,埋伏著蠢蠢欲動的巨幅。
寧洛撩袍,翻身下了馬,背上背著一副圖紙,手上仍舊是持著那從楚隱那順手拿來的折扇,輕輕搖著,一臉閒適,卻隱隱藏著一絲戒備。
淑妃陵,算是從這裡開始了。
第一次到天朝帝都,似乎親力親為的事還不少。
唇畔泛起一絲淺淺的笑意,一貫是那遊戲人間的無謂,手上折扇重重一扣上,便是飛身而下。
白色的身影依舊猶如游龍一般,在越往下越昏暗的深淵裡,幽游而下。
自是驚動了潛伏著的巨幅,血口大張,蜂擁而來,只是還未近他的身,只聽得聲聲割裂之聲,有些尖銳刺耳,隨之便是淒慘的長鳴。
根本就沒有多糾纏,很快便落了下來,也不知道地上到底有多少巨幅是先他而落的,似乎是被什麼利器割裂為兩半,屍首異處。
前方,一個甬道,隱隱透出了光線來,他勾唇一笑,打開折扇,扇去身上不經意間惹上的幾縷塵埃,一步一步,緩緩朝甬道裡走去。
身後,一地的巨幅,身上血跡斑駁,而有那麼幾隻,大張的尖嘴,噙著血跡。
毫無疑問,有人先於他來過,而且相差不超過一日,這個人或者已經離開,或者還在陵墓中,他並沒有躲過這些巨幅,被咬了。
寧洛並沒有注意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