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七章迷失之林
六月初了,到月底,空山便會對唐府動手了吧,終於,在唐府的使命也完成了。
但年離開空山之時,不過十六七歲,他就那麼天真地幻象著,如果,如果能恢復了自己的容貌,他定要一個陌生人的身份去接近夢兒,去從新開始一段愛戀,去唆使她私奔,即使,過去的一切,是可以他一個人記住的,即使,一輩子都用易聲術。
而今,那麼多年過去了,血狐的下落已經明瞭了,卻仍舊尋不到,他已經是一個堂堂男子了,卻依舊戴著這面具,而她,已為人妻。
知道她一定就在這片林子裡,離凌司夜不會太遠的,一開始的興奮,而今的膽怯,真的見了她,該如何解釋?解釋這一切欺騙,確是欺騙了她,就連最後一封信函都是欺騙,他哪裡是回空山啊!
又該如何面對她為人妻的幸福呢?
一路而來,每次的密報都會多少提及他們的關係。
如果,她尋到了幸福,他還依舊執著,是不是太過自私了呢?
她之前不是說過的嗎?
唐影,如果我真的記不起你了,你就把我忘了吧。
當初,怎麼就沒再多問她。
唐夢,如果你過得很好,允許我就此放手嗎?
如果,他就這麼放手了,她會不會如同惜愛所說,會恨他,會怪他呢?
雙腿緩緩蜷縮了起來,就靠在大樹幹上,埋下頭,四周頓時憑空出現了數只千絲紙鳶,彷彿感覺得到主人的心境一般,圍繞著他,漂浮著,偶然會觸碰他的墨發、玉簪、白衣。
累。
很久很久沒有那麼累過了。
唐夢啊唐夢,我該怎麼辦呢?
如果,你能告訴我該怎麼辦,我定是惟命是從的。
萬重大山,其實分為東北和西南兩部分。
中間隔著一座高聳入雲霄的大山脈,名曰龍脈,山道難行,黃鶴之飛尚不得過,猿猱欲度愁攀援。
大多入山者皆由東北處的孤村入,西南的入口,從來沒有人尋到過,亦或者說,西南根本沒有入山道吧。
訣別鎮亦是一個入山道,卻最遠只能到達空山,亦是鮮少有人進去過。
「這麼說,西南的路是被咱給佔了?」水姬問到。
「可以這麼說,西南原本的道同孤城這邊的一樣,也是水路,沿著水路便可直接到達龍脈,後來寧洛建了孤城大壩,抬高了水位,便形成了那巨大的湖泊,玉邪便是從那大湖泊入山的,他是第一個了!」烈焰如實答到,兩人正往溪流方向而去,尋的正是凌司夜。
水姬頓時一愣,駐足,道:「寧洛也沒從那條路入山過嗎?」
「玉邪是第一個,看樣子也會是第一個過那山洞的了。」烈焰補充到。
「寧洛讓他和林若雪探路!」水姬這才明白過來。
「正是。」烈焰點頭,玉邪一路來,定是留下詳盡的線索的。
「條件呢?」水姬好奇了起來,自是聽過玉邪的名號,這狄胡四王子如何這般好敷衍,甘為人利用?
「還不就是王位。」烈焰白了她一眼便較快了腳步。
水姬連忙跟了上去,又問到:「你打算怎麼把殿下引過山去,這麼說最遲也得等到玉邪他們過山來吧!」
「那是當然,你廢話怎麼那麼多!」烈焰脾氣向來如火,沒有多少耐性。
「寧洛什麼到交待給你,我能不問個清楚嗎?」水姬快步在他身前擋了下來,性格卻不似水溫柔,一眼火爆。
「他的意思就是,這件事上,你就是我的助手了,我交待什麼你便做什麼,問那麼多作甚!」烈焰挑眉說到,這是魔道一貫的行事風格。
身為屬下,只做,不問。
這在唐影的性格可是將之體現得淋漓盡致,似乎是天性使然一般,對主人惟命是從,只可惜,如今的主子,寧洛,魔煞,同七魔之首血魔是平起平坐的。
想到這裡,烈焰突然蹙眉了,不理會水姬在面前瞪眼睛。
為何寧洛不直覺喚醒唐影的魔性呢?
為何不告知真相呢?
光復魔道,本就該是他們兩大護法的任務!
原本就隱隱懷疑,方才想起唐影,將一切竄起來思索,越發的好奇了。
就因為唐影困於情嗎?
如若是因為這樣,以寧洛的性子,早就殺了唐夢來徹底激起他的魔性了。
是他多心了,還是,寧洛真的,隱瞞了什麼?!
「發什麼愣呢?」洛水姬見他不動,好奇地伸手推了推他的肩膀。
「沒什麼。」烈焰瞥了她一眼便繼續朝前而去,這些事,還未弄清楚之前,還是藏在心裡好。
沒走多久,洛水姬又有問題了,嘀咕道:「神神秘秘的,你總得告訴我,咱們怎麼把太子殿下引過山去吧,你確定我們不會被他發現?」
烈焰想都沒想,脫口而出,道:「想辦法引開唐夢,拿下唐夢了,還怕他不來?」
「這個女人……」水姬感慨著,欲言又止。
「怎麼?」烈焰問到。
「不知道該同情她,還是該羨慕她了,你說寧洛最後不會要她的命來激惹唐影吧!」洛水姬心裡可是想著比烈焰透徹,只是沒有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白狄宮裡許多人擔心的都是唐影會因唐夢而最終與凌司夜為敵,然而,這不過是假象罷了,他們皆不知道,寧洛根本就不怕激惹唐影,更不知道,待魔道光復,白狄亦將不會存在!
「你……」烈焰卻是不可思議地看著她,這女人竟然也想到了。
「我什麼我,我說錯了嗎?血魔困於情,遲遲覺醒不了,那當然是要滅情的,依我看來,魔尊亦是一樣,所以啊,唐夢這女人,就是咱魔道的禍水!」洛水姬說得認真。
烈焰看了看她,沒有再說什麼,逕自蹙著眉頭,本以為殿下沒那麼早到的,沒想到前幾日竟和唐影動了手,看樣子,他們得想辦法拖延些時日了,也不知道玉邪還有多久才會到。
兩人終於是不再說話了,腳步頗快,朝前溪流方向而去,卻不知道凌司夜早已偏離了溪流很遠很遠,正在這萬重大山西北部分最可怕的迷失之林裡。
迷失之林,越往深處,越是尋不到方向。
它的主人,一個久居山林的女子,蝶依。
依舊是與大樹融為一體的屋子,同先前的有些差異,似乎更大了點,窗戶多了些,纏著許多開著五顏六色小花朵的籐蔓。
木門敞開著,門外圍著一群好奇的小動物,每個窗台前都立著飛鳥,這完全就是一個勃勃生機的叢林世界。
屋內,竹塌上的人仍舊沉睡著,已經過了正午了,他似乎很累很累,一臉安靜睡顏,睫毛好長,高挺的鼻子很是英俊,還有微微抿著的雙唇,性感無比。
沒了平日裡一貫的冷峻邪佞之氣,亦沒有高高在上不可逼視的冷漠,此時的他,倒是像個貪睡的孩子。
榻邊的蝶依已經坐了很久很久了,白紗外披遺落了,一身迷幻的紫,就這麼愣愣地看著他,微蹙著眉頭,有些出神,他到底是什麼人呀?
心下那股莫名的熟悉感愈來愈濃,似乎曾經與他相識過。
又是忍不住伸出青蔥一般的手指,輕輕撫摸著他的俊臉,無論如何,她就決定留下他了,一輩子留在這迷失之林裡。
她甚至都沒聽他說過一句話呢?
睡臉這般安靜,定是個溫柔善良的男子吧。
這就是一見鍾情嗎?
從此她不再是孤單一個人了。
指腹流連而下,停在他唇上,清秀雅致的小臉上漸漸浮起了魅惑的笑來,再笑意最濃之時,一揚手,瞬間,收有門窗皆砰地一聲,很是乾脆地合上了。
鐵定了心,要留下他,便是不允許他有任何機會,任何借口再離開的。
這麼多年,獨自一人留在這慌林裡,與白獸為伍,她需要人陪。
渾身上下,不過是一件迷幻紫衣罷了,衣帶輕解,綢裳沿著一身冰肌玉膚緩緩滑落,曼妙玲瓏的身軀頓時一覽無餘,玲瓏浮現,肌如白玉凝脂。
臉上的羞赧難掩,紅得通透,卻還是在他身旁依偎了下來,玉手漸漸往他衣內探去。
凌司夜睡得正沉,習慣地翻身,一條長腿就這麼跨了過來,將她擁入懷中,喃喃道:「別鬧,傷口還在,不用看!」
某個女人,總是時不時會偷偷察看他心口上的那傷口,他早已習以為常了。
蝶依一愣,停著了手,良久都沒動。
他這是在同誰說話?
然而,就是這麼一愣著,揭穿了她。
他習慣的人,從來不會安分那麼久的。
還未緩過神來,凌司夜卻是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翻身而上,掐住了她的脖頸,一臉睡顏未退,雙眸卻是凌厲無比,逼視、厲聲:「你是何人!?」
「我……我……」她根本說不出話來,脖頸上的力道幾乎要了她的命,這男人原來,真的那麼凶!
凌司夜這才微微鬆了些手,仍舊是一臉不悅之色,冷冷道:「你是何人,唐夢呢?」
向來就是戒備極高之人,尤其是入了這萬重大山,一醒來,所有的信息便在腦海裡不斷的浮現,他是跟著嘯風鷹來尋唐夢的,就昏迷在一座小木屋前,中的是那箭一般的毒物之毒!
這個女人,是屋子的主人嗎?
他睡了多久?
「我……我叫蝶依,是這片林子的主人……我救了你……」蝶依艱難地解釋,卻不知他口中的唐夢是何人,聽這名字,是個女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