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七章劍空最後的回憶
「噬心蟲!」劍空亦是緊鎖起了眉頭來。
「嗯,這蟲子亦是一種無藥可救的劇毒,中此毒亦是會忘情,只是,忘情的卻不是男女之情,而是所有的感情,毒性比忘情還強,我就覺得……」唐夢不敢說下去。
「以毒攻毒,僅剩男女之情!」劍空卻替她說了下去。
「可能,忘情確切地來說並非毒藥,而是種終身迷藥,完全解開並不可能!」唐夢解釋到。
劍空卻是沉默了,蹙眉思索著,一臉複雜。
唐夢亦是沉默著,卻是思索著拿什麼人來做實驗要呢?看樣子要完成這項任務需要好些時日了,那噬心蟲亦是不好尋之物。
「師父,你都已經入了西界,還老是大半夜地跑出來,人家要是不收留你,看你怎麼辦!」唐夢轉移了話題。
「那就等著夢兒收留我吧。」劍空淡淡笑了,心中亦是五味雜陳著,若是真是噬心,是不是夢兒就只能剩下男女之情了呢?
「沒問題,等我尋出解藥來,你就放心回空山吧!」唐夢有模有樣地拍了拍劍空的肩膀,甚是認真說到。
「呵呵,你經書你可藏好了,別被你娘給瞧見了。」劍空提醒到,說著站了起來。
「放心吧,誰都不知道的,連唐影我都提防著了。」唐夢答到,在她此時的意識裡,唐影其實是娘的手下,定是什麼事都會同娘稟告的!
劍空這才點了點頭,眸中掠過無奈,又看了唐夢一眼便是躍下屋頂,身影沒入黑暗中去了……
回憶,總是猶如發生在昨日。
然而,一晃眼,已經五六年過去了,從那以後,夢兒從未再同他提起絲毫關於毒經的事情了。
劍空依舊是一身襤褸,坐在船頭垂釣。
此時的西界到處都熱熱鬧鬧的,人來人往,錯身而過,誰都不會特意去留意誰是誰。
一葉扁舟緩緩從前方黑暗中形式而來,船頭上立著一男子,一襲白衣,身姿頎長,俊美的臉色卻是平平靜靜,那是一種置身事外,一種什麼都打不破的平靜。
四周的目光頓時都注意了過來,不因這公子的相貌與身上不凡的氣質,而是因為他的來路,那是暗河的上游,有去無回之路,從未見什麼人從那裡出來過。
然而,男子卻是直視前方,仿若無人一般,不曾將任何疑惑的目光放在心上,小船緩緩而前,路過了這繁華之地,朝靜寂的暗河下游而去。
「我看這公子可能是孟婆婆的兒子。」有人開了口,西界裡的人皆知,暗河下游是孟婆婆住的地方,向來都只見孟婆婆一人獨來獨往的,擅自傳入者亦是有去無回。
「總之是西界的統治者!」又有人猜疑,卻是外界的人而已,西界裡人誰都不會去在意這些的,就連心仍舊不空的劍空,亦是很快又回過頭來,專注在水面上。
河道兩側的燈光漸漸暗,不一會兒,終於是完全黑暗了下來,寧洛依舊是面色如常,拂袖輕輕一揮,只覺得黑暗中有股什麼頓時散開來了,小舟急速而前,仍是沒多久,便遠遠可見燈光了。
兩岸沒隔多遠便是一堆堆皚皚白骨,整個河道猶如通往地獄之路一般,然而,河中央的帶著劇情的瘴氣卻猶如被劈開了一般,散開了一條道。
寧洛仍舊是一臉沉靜,看著前方。
前方,一座宮殿,大門緊閉,幾個鬼差打扮的侍衛守候。
小船緩緩在岸邊停靠了下來,寧洛不緊不慢地下了船,而前方的鬼差早已戒備,齊齊朝他看了過來。
能入到鬼宗來的定非一般人,這人是誰?為何而來?
「公子請止步。」一人大膽上前,如今宗主和少主都不在宗內,不得不謹慎了。
「莫慌,我從白狄來,想見見孟婆婆。」寧洛笑著說到。
「宗主今日不在,公子來得不巧了。」那人很有禮貌,心中這才稍稍定了下來,原來是白狄的人。
「少主呢?」寧洛亦是很有禮。
「少主亦出門去了,公子若是有要事怕是要耽擱了。」那人如實答到。
「不礙事,我等他們回來吧。」寧洛淡淡說到。
「那公子稍等。」那人說罷便進門去,一旁幾個鬼差仍是一動不動把守著。
不一會兒,便出來了個老者,白髯甚長,鶴髮童顏,見了寧洛不由得蹙眉,卻很不禮貌,道:「你是白狄何人?」
「寧洛。」寧洛的語氣仍舊很淡。
「魔道少主!」那老者卻是大驚,整個人都愣住了。
寧洛唇畔勾起一絲笑意,卻是同他錯身而過,逕自走了進去。
夜深人靜。
留夢閣依舊燈火通明。
五六年前的留夢閣並沒有那厚重的層層垂簾,窗台前,唐夢懶懶地倚著。
身後案几上,一本書頁泛黃的經書翻到了最後一頁,「噬心蟲」三字很是顯眼。
前幾日沒日沒夜的研究這噬心蟲,皆是從古籍上瞭解的,雖沒有真正實驗過,心中卻有八成的肯定,她寫下了,對與錯便是要由掌門親自來檢驗的,她等結果便是了。
已經差人去請娘來了,用不到半個月的時間,娘一定會很高興吧。
倚著在窗台上,眉宇間隱隱透著一絲疲倦,百無聊賴地等著,取出了那五彩千絲紙鳶來,就立在手上。
「起!」
蹙眉,運氣,呵了一聲,然而千絲紙鳶依舊一動不動。
唐影說這是白狄的東西,看著好玩就帶了回來,幾乎每回看見他都能看見這千絲紙鳶,各種顏色都有,就縈繞在他身旁。
「起!」又是大呵了一聲,眉頭緊緊鎖著,學了好久好久了,怎麼就是學不會呢?她偏偏就不信這個邪!
直起身子來,一臉認真,明亮的雙眸專注在那紙鳶上,就這麼看著看著,頓時一股熟悉的感在腦海中一掠而過。
驟然,心上大痛,針刺一般的疼,疼得她站不住,一下子跌坐了下來。
怎麼回事!
怎麼會這樣?!
手中千絲紙鳶早已掉落,仍是立著,靜靜地立在她身前。
她也不知道為什麼,視線再也離不開這紙鳶。
眉頭緊緊攏著,熟悉感越來越強,越強,心卻是越痛,猶如千萬跟針刺進心中一般,疼得無可奈何,雙手早已抓成了爪,卻不知道抓哪裡是好。
「影……」
他的名字就這麼控制不住地溢出口,連她都驚了。
腦海中,斷斷續續,支離破碎的一幕幕一直在閃回著。
他總是一襲白衣,纖塵不染。
他總是獨自一人坐在屋頂,不言不語。
他雙眸溫軟如水,他雙手溫潤如玉,他的聲音,低沉地這麼好聽。
他輕輕拉過手去,把那五彩千絲紙鳶立在她掌心中。
「夢兒,掌心運氣,不是手掌運氣,來,力道集中在掌心。」
她懶懶地依偎在他懷裡,懶懶一聲,「起……」
故意拉長了尾音,他無奈地搖了搖頭,笑了。
然而,那五彩千絲紙鳶卻是緩緩地飛了起來,就懸浮在她面前。
「成了!」她驟然直起身子來,終於有了精神。
他笑,笑如那漫天星辰般燦爛,吻輕輕落在她額上,霎時間,無數的千絲紙鳶從他背後緩緩飛起,縈繞在二人,折射著月光,流光溢彩,美不勝收。
過往的一幕一幕,斷斷續續地回閃著,自幼第一回見到他開始,直到空山頂那場殺戮,直到冷殿中那場離別,直到後來,朝夕相處,他總是遠遠地站著,雙眸靜斂,不言不語,什麼都不說,什麼都不告訴她,獨自一人默默地承受這一切!
痛,一點一滴侵蝕著她的心,整個人彷彿要炸開來一般。
臉上早已淚流滿面,不知道是因為心上的疼痛,還是心中的傷。
整個人跌坐在地上,手顫抖地拾起那五彩千絲紙鳶來,就立在掌心中。
「起!」
「起!」
聲音沙啞,滿是哭腔,一聲一聲,「起!」
「起!」
「你飛起來啊!起!
「你快飛起來呀!」
只是,千絲紙鳶仍舊是一動不動。
仍舊是一聲一聲呵著,哭聲漸重,「起!」
終於,紙鳶動了,緩緩飛了起來,彷彿能感受到主人的情緒一般,因繞著她一直轉著。
「唐影!你這個笨蛋!」
哭聲終於是再也壓抑不住,哭得淚水翻臉,哭得撕心裂肺,哭得瑟瑟發抖,重複這他的名字,「唐影……唐影……你怎麼可以那麼傻啊……」
不是說了嗎?我要是記不起來你就告訴我,我一定會相信的。
不是說了嗎?我要是想不起來,你就自己走。
離得那麼近,就在身旁,朝夕相對,我卻不知道,什麼都不知道,他為何不走,為何要留下來強顏歡笑!
這時,門口凌厲的聲音傳了過來,「唐夢,你!」
是唐夫人,就站在門口看著她痛,看著她傷,看著她哭,看著她回想起一切來,此時,終於緩過神來了。
她破了忘情,她竟然衝破了忘情!
唐夢猛地抬頭,淚眼中,仇恨頓時湧出,陰鷙無比。
緩緩站了起來,去過案幾上那毒經來,冷冷道:「掌門,忘情毒弟子已經解開了,正是噬心,弟子不用解藥就解開了!」
「不可能!」唐夫人怒聲。
「如何不可能,你說過,我要是想起了你就放了我們,你親口說的!」唐夢亦是怒聲。
「毒經如何會在你手上!」唐夫人厲聲問到。
「與你無關!」唐夢收起毒經來,卻是驟然縱身躍出窗外去。
「站住!」唐夫人急追而上。
唐夢就站在屋頂上,一身白衣,三千墨發隨風而揚,冷冷地睥睨唐夫人,道:「掌門,唐夫人!你我從此恩斷義絕,你不再是我娘!」
「放肆!你給我站住!」唐夫人眸中陰鷙掠過,凌空而起。
母女二人便是如此對峙,整個唐府,靜寂無比。
「難不成唐夫人要食言而肥?」唐夢質問到。
「是又如何?續寫出毒經來,你便是空山的掌門了,你這一輩子永遠都別想逃!」唐夫人冷聲。
唐夢卻是大笑了起來,道:「血狐還未尋到,唐影不會再替你尋血狐的,你死了這條心吧!」
「你在我手上,由不得他,來人,帶小姐回空山去!」唐夫人一聲令下,頓時,數十名佩劍婢女從兩側凌空而上,長劍直指唐夢。
唐夢卻是直視唐夫人的雙眼,輕笑著問道:「我上輩子到底造的什麼孽,怎麼會有你這麼個娘親呢?我爹爹定不知道你這歹毒的真面目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