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七章身無分文
「呵呵,多謝老闆娘了,我夫妻二人這就走。」凌司夜瞇眼笑到,自是聽明白這老闆娘趕人的意思,不怒,反倒是有些愉悅,自小養尊處優如他,真真難得有這般待遇。
唐夢本是蹙著眉,聽了凌司夜能說出這麼謙遜的話來,卻也樂了,連連感慨道:「這就走這就走,唉……如今落難到如此田地,都怨我這夫君當初不聽勸,任意妄為,沒……」
話語未落,腰上的力道頓時一緊,痛的她險些喊出了聲來,這傢伙不是一身是傷嗎?還有這力氣!
凌司夜瞇眼朝老闆娘和店小二笑了笑,便攬在唐夢朝大門方向而去了,本就沒有什麼行禮,兩人皆是一身空空,他很樂意嘗嘗貧賤夫妻的日子。
從這裡到城內步行快的話少說也得一天一夜,也不知二人會如何回去。
「你真確定他倆是武林中人嗎?」老闆娘看著二人的背影,蹙眉問到。
「老闆娘,老闆交待了,趁早讓他們走,他二人昨夜那模樣,明顯是被追殺的,你瞧那男的,一臉凶神惡煞的,準不是什麼好人,你再看你女的,哪一點有個良家婦女的樣子……」
這是天朝西北邊境最後一個城鎮,往正北而去便是狄胡了,往正西而行走便能到白狄。
而西北方向,卻是萬重大山,彷彿永遠都到不了盡頭,出不了深山老林,鮮少有人往這個方向而去,誰也不知道重重大山之後有沒有國家部落,是洪荒之地還是繁華之都。
高大的城門,異域的風格,竟和帝都裡那白宮賭場有些類似,白衣男子落了馬,駐足仰頭看去。
城門上,「訣別」二個大字很是端端正正,清晰可見。
這個小城鎮名為「訣別城」,訣別、訣別,定是有傳說由來的吧,男子仰著頭,迎著陽光,看得癡愣,多年前從此離開便再也沒回來過了。
訣別城後,萬重大山之中,第一重山嶺之後便是空山所在了,其實,不算遠的。
良久,唇畔浮起一絲暖暖的笑意,蝶形銀白面具之下,那雙眸子依舊溫潤如玉。
終於,又到這裡來了。
方要邁出步伐,身後便來人了,皆是一襲利索的黑衣,落腳之後,急急上前將他攔了下來。
「少主,你要去空山?」一人不解地問到。
「那孩子呢?」唐影避而不答,淡淡問到。
「殿下滅口了。」一人如實答到。
「回去吧,不用跟了。」唐影說罷便入了城門,雙眸裡仍是平平靜靜。
二人皆摸不著頭腦,血狐出現在塞北狄胡,少主不是一直都往塞北去的嗎?
「少主,宗主催促過幾回了,塞北的消息都還未確定真假,還是別多耽擱了,錯過了今年八月十五,又得等一年了。」一人低聲勸說。
「八月十五?」唐影止步,緩緩回過頭來,很顯然,這二人知道的比他還多。
「八月十五流離江的大潮啊!」另一人提醒到,在他們眼中,少主幾乎等同於半個主子了,定是什麼事都知曉的,何況這大事?
「唐夢當年就為沒能趕上看流離江的大潮大半天都不理我呢!」笑著搖了搖頭,自言自語,他沒有那麼多興趣探究寧親王多年來的計劃,尋到血狐,引得凌司夜知道身世,寧親王便履行承諾解了他的易容禁術,然後……然後他也不知道怎麼辦,決定權在唐夢。
好久好久沒見了,好生懷念,最喜她一襲輕紗拖地,長髮三千及腰,睡眼惺忪地走出留夢閣,仰頭看他。
「唐影,你怎麼還沒走呀?」
「唐影,讓紙鳶飛下來吧。」
唐夢,留在凌司夜身邊,習慣了嗎?
二人不知說什麼是好,就這麼愣愣地看著少主慢步而前。
「少主,若真放不了手,趁早!別再耽擱了!」一人忍不住喊出聲提醒,在路上見太子殿下和唐夢二人,儼然就是對恩愛夫妻,若是遲了,怕是少主這麼多年的努力和等待都會是一場空吧。
「少主,去塞北吧,趁早把血狐尋到,你就自由了!」另一人亦是喊出了聲。
「順道去舊地重遊罷了,你們回去吧!」唐影只是揚了揚手,仍舊超前而去。
空山,本以為不會再來了的。
帝都西北郊外。
小道上,凌司夜整個人都賴在了唐夢身上,背上的傷口雖是都處理過了,卻仍是疼痛著,毒為解之時儘是麻木不覺得疼痛,這毒一解了,反倒是疼了起來。
唐夢攙扶著他,額上早已出了薄汗,兩人就這麼善良而有志氣地離開了那小客店,都走了大半日了,才遠遠看見前面的小城鎮。
「你就這麼不相信我嗎?」唐夢突然開了口。
「嗯?」凌司夜不解。
「活該你別那蝙蝠撕扯。」唐夢說得狠毒。
「可喜可賀,夫人懂得心疼為夫了。」凌司夜認真說到。
「若不是你自作主張,這會兒,我早在宮裡泡澡了!」唐夢不悅地瞪了他一眼,肚子早已餓的咕咕叫了。
凌司夜只是看她,沒有說話,心裡清楚,這女人不會真心疼。
「想個辦法聯繫宮裡的人,雲容該知道我們的行蹤吧?」唐夢問到。
「這回她也不知道,聯繫不上。」凌司夜說著,放開了重重壓在她肩上的手臂。
「你們平日裡都怎麼聯繫的呀?」唐夢好奇了起來,在一旁大石上坐了下來,走了那麼遠的崎嶇小路,小腳早已酸痛無比了。
凌司夜蹙眉,這話聽著相當吃味,眸中掠過一絲複雜,避而不答,道:「歇一會,我去給你答些水來。」
說罷便逕自朝一旁的溪邊而去了,唐夢卻是一臉狐疑,這傢伙和雲容定沒那麼簡單!這次回宮了,她正好得閒好好試探試探個究竟。
凌司夜好不容易尋到大大的樹葉,汲了水便快步給唐夢送了來,乾糧都在馬上,那馬兒都不知哪裡去了,若是他原先那馬定會自己尋來的。
思及此,眸中頓時掠過怒意,有仇必報是他一貫的作風,即便傷的是他的馬。
那水才挨近嘴巴,唐夢便推開了,天色見沉,氣溫又降,這水冰涼涼的怎能下肚,惟願能趕緊到了前方那小鎮,用僅剩的金步搖換個溫飽。
「怎麼了?」凌司夜問到。
「涼。」唐夢答到。
「很餓嗎?」凌司夜又問到。
「嗯。」唐夢點頭,雙眸一轉,頓時一臉楚楚可憐,道:「又冷又餓又累!我不想走了!」
一路上他都以有傷在身為由,逼著她貼身攙扶,落得如此地步,皆是因他那率性而為,既然他樂意,這後果自然是該他來擔著的。
唐夢如是想著,越發的心安理得了,便是整個人都無力地完完全全癱坐了下來,嬌聲道:「我不走了,腳痛死了!」
凌司夜蹙眉,蹲下身子,小心翼翼地替她退去了鞋襪,見她腳趾上幾處都磨出了水泡來,雙眸漸漸地沉了下來。
唐夢亦是蹙眉,難怪會那麼疼痛了,原來是磨出水泡來了,這下子更是心安理得地要他背了!
只是,話還為說出口,凌司夜卻先彎地身子了,淡淡道,「我背你吧。」
這下子正合唐夢心意,毫不客氣地摟住了他的脖子,整個人貼了上去,自是記得他背上的傷的,最好是更痛一點,痛到他後悔不該總是率性而為,自作主張,面對的是萬蝠洞窟他也敢如此囂張,真讓她生氣。
凌司夜微微蹙眉,一臉依舊蒼白,咬了咬牙便邁開了步子。
唐夢貼在他背上,繡著草藥的味道,還不怎麼刺鼻,挺好聞的,聞著聞著就給睡了過去,也不知道過了多久,直到凌司夜搖醒了她,這才發現,早已漫天的繁星了。
終於到了小鎮子了。
「快,我的金步搖。」仍是賴在他背上,一醒來便確確實實地感到轆轆飢腸了,第一個念頭便是換吃的。
凌司夜這才將她放了下來,大冷天的卻是滿頭大汗,一身虛弱,一襲白衣在風中微微飄起,完全沒了他平日裡那狠絕凌厲的氣質,恰恰卻有股病弱的俊美。
「到逍遙樓去!,我那金步搖夠我們倆大吃一頓的!」唐夢這下子終於弄明白自己身在何處了,這小鎮已離皇城很近很近了,離她的紫閣更近,她來過的,鎮子雖小了點,卻也繁華熱鬧。
「丟了。」凌司夜語氣很淡,明顯也是餓到了極點,倚著一遍牆上,一臉蒼白,這個鎮子他只路過過,不曾留意什麼逍遙樓,看樣子她是來過了。
「丟了……」唐夢不明天他什麼意思。
「嗯,剛路上丟了。」凌司夜說得很不打緊。
「什麼!」唐夢這才明白過來,一臉憤怒,這下子可真真是身為分文流浪街頭了!
凌司夜仍是無力地靠在牆上,仰頭看漫天的星辰,唇畔不由得泛起了一絲苦中作樂的笑意來,他也好餓,第一回嘗到真正餓的滋味,回頭看唐夢,笑著道:「夫人,咱現在也算是對貧賤夫妻吧?」
「殿下……」唐夢卻是特意拉長了「殿下」二字,繼續哀怨道:「臣妾餓了……」
「怎麼辦呢?這兒愛妃似乎比本太子熟悉。」凌司夜瞇眼,心中已有了主意。
「就路過幾回罷了,殿下,這貧賤夫妻,謀生之道,還是該夫為婦隨吧?」唐夢見他那神情便開始戒備了,這傢伙定是打她的主意了。
「某生之道自是為夫的責任,只是這三餐溫飽,該是娘子來惦記吧?」凌司夜說得頭頭是道,好不介意,謀生和三餐溫飽其實是同的意思,依舊靠在牆上,墨發是用隨意折來的短樹枝挽著的,俊美的面容蒼白著,只是唇畔隱隱的笑意不減。
唐夢看了他良久,想起了那日在雲煙谷他撫琴時的情景,腦袋裡突然又冒出了兩個字來,這下子也有了主意了。
「要不……」
「要不……」
兩人突然齊齊開口,異口同聲。
「相公請講。」唐夢瞇眼笑著,想知道他打她什麼主意。
「娘子一路勞累,不如先在逍遙樓住下,為夫回城後立馬差八抬大轎來接娘子回去。」凌司夜認真說到。
「這個主意好,那走吧?」唐夢一臉恍然大悟,急急便拉起凌司夜的手。
凌司夜卻是不動,又道:「為夫在這裡等便是了,娘子先溫飽了再差人給為夫送飯來,順帶熬碗藥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