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近了
「好了好了,回去吧,你也不一定躲不過他,回去吧,睡覺的時間到了嘍!」劍空卻不再多問,轉身便要上船。
「師父……」唐夢連忙攔住,還要問,劍空卻伸手,頑童一般瞇著眼看著她。
唐夢無奈,交上一荷包銀兩,自知多問無益,他不會再說了。
此時的西界已經完完全全安靜了下來,只有幾盞引路燈燃,人都隱了去,地上,太陽出來了,而這裡,西界的深夜到了。
唐夢一步一步朝那長長的階梯而去,卻不見身後,劍空一直站在船頭,鋝著白鬚,蹙眉看著她。
唐夢啊唐夢,你事事都會來問師父,為何單單唐影一事從不問起呢?自小就從未問起。
唐影去尋玉邪了,看樣子,事情近了。
唐夢迴到城中時,已經接近午時了,一夜奔波未眠,十分疲倦,神情都有些恍惚了。
走著走著,卻突然想起一事來,驟然大驚,便急急朝唐府而去了。
唐府,高高的朱紅正大門完全敞開,府上的奴才們皆在門外列成兩排,皆是垂手而立,神態肅然。
唐夫人難道出現,站在門外,一身素顏的錦白長裙,外披墨色披風,神色依舊溫和,透著絲絲欣喜,唐家六位公子站在她身後,各個皆是一表人才,相貌堂堂,風度翩翩。
今日,唐大將軍回府了。
唐大將軍已經整整三年沒回來了。
「老七怎麼還沒來?」
「最近很少在宮裡見到她,也不知忙活什麼。」
「也極少在府上碰見,我看她又去纏劍空教她用毒了!」
幾位少爺低聲議論了起來,唐夢的事,他們亦皆知曉,劍空雖為唐夢師父,卻只教她武功,從來不教她用毒的。
「呵呵,是好幾日沒見,還怪想念那丫頭的。」
「噓,你怎麼老改不了稱呼!」
「我還怪想念唐影的,也不知道又被老七差遣到哪裡去了。」
……
唐夫人靜靜地聽著,沒有說話。
這時,一秤轎子遠遠而來,跟著兩側只有幾個婢女和穿著銀色鎧甲的侍衛,同唐府門前這氣勢相比,更顯得低調了。
「來了來了!」
「沒錯,是爹的轎子!」
唐夫人同六位公子連忙下來階梯,快步迎了上來,很是歡喜。
轎子在正門口停了下來,唐大將軍落了轎,五十好幾歲那年紀,鬢邊有些斑白,身姿依舊挺拔,戎裝賞在身,墨發高束,落落大方,腰間別著一把長劍,神情肅然帶著剛毅。
「老爺,一路辛苦了。」唐夫人溫婉淺笑,眸裡有些濕潤。
唐大將軍亦是淡淡笑了笑,上前兩步,將唐夫人輕輕擁入懷中,低聲道:「我回來了。」
一旁的六位公子皆是靜靜地侯著,自小便知,爹娘情比金堅,婚後卻是聚少離多,他們出生時,爹爹皆在邊境,唯有唐夢出生時,爹爹才私下暗中趕回的。
唐大將軍擁著唐夫人朝府內而去,眾人尾隨而入,唐夢就遠遠地看著,直至那面朱紅大門緩緩合上,她才邁出步子朝側門而去。
穿越五年來,就見過唐大將軍一回而已,興許是女兒的緣由吧,陌生記憶中的這位爹爹對六位哥哥都極其嚴厲,獨獨寵溺她一人。
府內,正大廳,丫鬟們進進出出,置備著為老爺接風洗塵的宴席,側廳,唐大將軍換下了一戎裝,青黑長袍,玉冠墨發,反倒有股文人的氣質,正同六位少爺談話,問的無非是各自在宮中的差事,
唐夢就躲在一旁靜靜地看著,只覺得這一家子和睦融融,完全不似官宦家庭,倒像是尋常百姓家,唐夫人就伴在唐大將軍身旁坐著,今日的氣色很好,眸子溫婉,唇邊始終泛著淺笑,竟像個新婚的少婦一樣,幸福洋溢。
「唉,聚少離多,下回再聚還不知道是幾年後呢!」唐夢歎了歎氣,扯出笑顏來,步入廳中。
「爹,夢兒回來啦!」
唐大將軍回來後,便經常能在府上見到唐夫人了。
兩人雖是老夫老妻,卻依舊如新婚一般,攜手遊園,煮酒談笑,終日不離身旁。
這日,唐夢正要出門,卻被叫住了。
「夢兒,你爹爹難道回來一趟,多陪陪他吧。」唐夫人從旁門走了進來。
唐夢收回了已經跨出去的一腳,轉身,曖昧地笑道:「有娘陪著爹爹嘛,夢兒可不敢打擾。」
「你呀,就會耍嘴皮子。」說著便拉起唐夢的手要走。
唐夢暗暗歎了歎氣,都留在府上陪了好幾日了,也不知洛觴那案子查的怎麼樣了。
「娘,爹這回能多留幾日吧?」
「皇后壽宴一過,便得走了。」唐夫人歎息到。
唐夢撇嘴道:「索性讓爹爹辭官,陪娘四處遊玩去,把先前分開的這幾十年都補回來!」
唐夫人手微微一僵,隨即笑了笑,道:「你爹爹哪裡捨得地下那群弟兄,再說了,他肯啊,皇上也不會放人啊!」
「怎麼不放人了,讓大哥補上不得成了?」唐家的大少爺,唐天擎文武皆能,也算是個可用之才,只可惜屈居在兵部裡只當了個區區甲庫令史。
唐夫人無奈地搖了搖頭,道:「你爹爹不會同意的,要不一會你問問他!」
她勸了那麼多年都勸不了,嫁了他也就隨了他吧,誰讓自己當初不聽師父的話,誰讓自己就偏偏喜歡這一介武夫呢?
兩人方步入花園,便聞到不遠的亭子裡飄來了一陣濃郁的酒香,只見唐大將軍獨自一人在亭中煮酒,青黑長卦,狐裘披肩,墨發垂落,不似武夫,更像是那文人墨客。
「夢兒,快過來。」抬頭見了妻女,便笑著招手,雖有七個孩子,卻唯獨這個女兒是親生的,怎麼能不寵愛呢?
「先聞聞,先聞聞,這回爹爹又帶什麼好酒回來了?」唐夢俯身挨近,一聞便知是好酒,扮男子好些年了,酒量比起幾個哥哥來可是毫不遜色的。
「雪藏雕花。」唐大將軍笑著取起爐上的酒壺,替唐夢斟了一小杯。
「我的呢?」唐夫人瞪眼問到。
「你可喝了不好了,暖暖身子就罷,不許貪杯。」唐大將軍睨了她一眼,脫下了身上披肩,替她披上。
如此恩愛,總會讓唐夢尷尬,也只有這個時候,會見唐夫人眸子真真切切的溫婉。
這時,唐大少爺的聲音傳來。
「爹,娘,出事了!」
只見唐天擎神色慌張,匆匆而來。
「宮裡傳的消息,皇上要為唐夢賜婚!」
「砰……砰……」
兩個白瓷酒杯接連落地,賜婚?!
「哪裡的消息?」最冷靜的莫過唐夫人了。
「御書房裡的李公公說的,是狄胡的郡主,這回同狄胡四皇子一同先行來給皇后賀壽,很有意聯姻。」唐天擎答到。
「不是有兩個郡主嫁到東宮了嗎?」唐夢蹙眉說到。
「正是因為那琴簫二妃不得寵,至今為有子息,這回皇上才沒賜給太子的。」唐天擎同那李公公交情頗深,這消息大多不會有誤。
「為何偏偏定了夢兒!」唐大將軍緊鎖著眉頭,不知如何是好,當初隱瞞夢兒女兒身一事全都由夫人處理的,他是個將軍,只知遵從皇命,守疆護國,並不懂朝中複雜。
「老爺,別太擔心,皇上還沒拿定注意呢,狄胡也只是有意罷了,事來則應,還有唐影在呢!」唐夫人安慰地說到,她一生機關算盡,偏偏嫁了這忠直的夫婿,偏偏當一個賢妻良母,還樂在其中。
「是啊是啊,爹爹就放心,此事皇上還在猶豫,八字還沒一瞥呢!夢兒定會設法推脫的。」唐夢亦是附和,腦海裡自然而然浮現了一個人的名字來,凌司夜!
這幾日,十幾年來都冷冷清清的鳳儀宮因皇后壽宴一事,突然熱鬧了起來,陸陸續續有妃嬪臣子賀壽獻禮,儀皇后仍舊深居簡出,從未見出宮門半步。
今夜,壽宴當夜,鳳儀殿格外的熱鬧,到處張燈結綵,大殿內歌舞笙簫。
大殿之上,天幀帝坐在龍塌上,似乎有意空出了位置,只是靠一側坐。
縱使殿下鶯鶯燕燕,舞姿偏偏,皆未能吸引他絲毫,沉著那鷹一般銳冽的眸子,不知思索著什麼。
右側坐著的是儀皇后,今日的壽星是她,她卻一身質樸衣裳,微斂眉、輕抿唇,直背端坐,端莊得體,仿若陪襯一般,或者,這一輩子她便是個陪襯罷了,頂著天朝皇后這個名字。
左側則是太子凌司夜,半倚在暖塌上,手中端著酒杯,視線落在殿下某一處,薄唇噙笑,邪惑不已,縱使神色迥然不同,眉宇間仍舊同天幀帝有些相似。
殿下兩側便是三品以上官員,文武兩列,左側以唐大將軍為首,右側以宰相為首,觥籌交錯著,這看起來更想是一次酒會,而非皇后壽宴。
唐夢在最後面,一身錦白官服,墨發高束,清秀而俊雅,同幾個御前侍衛一起,離得甚太遠了,同那些個朝臣沒多大交流,幾個御前侍衛倒是自顧自把酒言歡了,唯有唐夢,老是低著頭。
良久,鼓瑟聲漸漸稀了,眾舞姬散去,這時,前方座上一男子走了出來。
男子,身姿英挺,一身華服,黑色長靴,身上發上配飾皆是昂貴的紫玉。
唐夢並無心這宴會,無意瞥了那男子一眼,頓時大驚,原本微醉,這下子完全清醒了。
這人不正是玉邪嗎?
坐在同一側,難怪方才沒發現!
「快看,就是他,狄胡的四王子耶律耀月,這回進貢良馬一事便由他負責的。」
一旁幾個御前侍衛低聲議論了起來,進宮良馬一事確是四王子負責,只是那夜被唐影追蹤後,他便先行離開了。
「這事不得過些日子嗎?皇上邀了他來?」
「這就不知道了,聽說這四王子不爭王位,自小就在外遊蕩,行蹤不定,也不知這回怎麼就他來了!」
「這四王子會在皇城待很久吧?」唐夢端著酒杯,不經意地插問了一句。
「至少也得等那匹良馬到了吧,我估計著得有半個來月。」
這時,一陣清脆的鈴鐺聲傳來,眾人尋聲望去,只見一個女子也走了出來,肌膚白皙,五官深邃,身姿甚是高挑,亦是獨特的黑色長靴,一身紅裝,配飾皆是金色的小鈴鐺,走起路來,鏗鏗鐺鐺,聲響很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