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0章、酒中有蛇
全場啞雀無聲，每個人都一臉錯愕地看著眼前發生的一幕。有人對出現這樣的情況感到不解，更多的人臉上卻露出深思的表情。
能夠讓司空圖和郭家自願認輸，這幾個陌生人到底是什麼來頭？
香港是不會有這種人物存在的，西門向東和司空圖就是最大的boss了。難道是燕京那邊的來人？
無論如何，再也沒有人敢小看葉秋和圍繞在他身邊的幾個女人了。特別是林寶兒那清脆的兩記耳光，彷彿擊打在在場每一個人的臉上般，每個人都能夠感覺的到臉上火辣辣的生疼。
一些人想起剛才自己也以為她只是個小情人的念頭，更是心頭一陣後怕。要是自己不小心說漏了嘴，被她當眾煽幾耳光，怕是以後都沒臉出來見人了。
遭受這樣的羞辱，還不如被她一刀捅死來得爽快利索。
院子外頭響起了汽車馬達聲，那是郭郁恆離開的聲音。原本和他同仇敵愾跑過來找茬的一群公子哥早就悄悄地躲到那個角落裡去了。
唐果對林寶兒的表現是很表演的，特別是最先襲擊踢出去的那一腳更是有了自己的八分水準，只要勤加練習，多找幾個男人的小弟弟試試腳，也不是沒有青出於藍的機會。
捏捏林寶兒的小臉，像只惡魔似地笑著說道：「寶兒，你看人家都怕你哦。你怎麼出手這麼厲害？把人家的臉都打腫了呢。」
林寶兒沒好氣地說道：「哼，誰讓他誣蔑我。」
「誣蔑你？他說什麼了？」唐果一臉疑惑地問道。難道這丫頭不是因為被人罵而伸手揍人的嗎？
「他說我的胸部是被我男人摸大的，可是根本就沒有嘛。葉秋從來都沒有摸過。」林寶兒氣呼呼地說道。
唐果像是中了時間魔咒似的，一臉呆滯。
經過這次突發事件的耽擱，宴會原定的時間早就過了。做為主人的司空圖自然不希望今天的宴會就這麼結束，那樣的話，自己會在上流社會給人詬病的。
他走到人群中間，朗聲說道：「抱歉，發生這樣的事故我很遺憾。不過好在現在雨過天睛，我們應當盡情歡樂，不要浪費這樣一個美妙的夜晚。我想，大家一定會對今晚的宴會主題充滿了好奇。現在，讓我們拭目以待。請大家移步掃雪居。」
在他說話的時候，早就有一排傭人候在一邊，正慇勤地帶領貴賓饒過主屋，沿著一條雪白鵝卵石鋪成的小徑，向後院走去。
難怪直到現在主屋大廳裡還沒有任何佈置，原來宴會的地點另有他處。
西門向東看著葉秋，說道：「怎麼樣？要不要進去看看？」
他擔心葉秋因為遇到這樣的事而失去了玩樂的心情，所以有此一問。當然，這也是他期望看到的。
司空圖對待郭郁恆的態度讓他敏銳地嗅聞到一絲危機，他的表現很不正常。
葉秋聳聳肩膀，笑著說道：「我倒是無所謂，既然玩地不開心，那就早些離開好了。」
看了一眼林寶兒和唐果，兩女正眼神灼灼地盯著人群前進的方向。顯然，剛才的事情並沒有影響她們的心情。她們現在的表情看來對今天晚上的宴會還是相當期待的。
「要看她們的意思了。」葉秋一幅妻管嚴模樣的說道。
司空圖心裡還想著自己的計劃，自然不願意因為一個無足輕重的人來影響自己和葉秋的關係。
見到葉秋和西門向東還站在院子裡，並沒有移步向前走的意思，對他此時的心態瞭然於胸，走了過來，輕聲笑著說道：「我還是要向這位小姐說聲抱歉，你們是司空邀請來的貴賓，卻沒想到會在這兒遭遇這樣的不愉快，司空實在是愧疚難當。」
「實不相瞞，今天的宴會實際上是以酒為主題。一會兒，司空一定要敬各位一杯薄酒來表達我的歉意。還請各位賞面。」
司空圖放低姿態，都把話說到這個份上了，再不去就實在不盡人情了。況且，自己這個時候說要走，幾個女人不見得就會同意。
葉秋對著司空圖點點頭，笑著說道：「既然是以酒為主題，那就非去不可了。我倒是對這些杯中之物很感興趣。」
「定不會讓葉先生失望。」司空圖自信地說道。
在司空圖的帶領下，葉秋、西門向東、唐果、林寶兒、冉冬夜以及西門淺語一行人向後院走去。
看到後院的建築，眾人不由得有眼前一亮的感覺。前面是時尚氣派的宮殿似小樓，沒想到後面卻是一幢古色古香的華夏式院落。經過園林大師巧奪天工的佈局，這兩幢房屋在一座小型花園和一道s型的小道的阻隔下，不僅沒有相互衝突，反而有種井水不犯河水，獨然一體的味道。
院落的門口有一塊木匾，匾很普通，四周連邊框都沒有鑲上，更沒有任何花紋金飾做點綴。土黃色的破落匾身上，用草書寫著『掃雪居』三字。
可就是這樣的一塊匾，卻讓每個人進來的時候情不自禁地多看幾眼。馬雲說過，一個人成了名人後，他的任何一句話都有可能成為名言警句。比爾蓋茨上班時間穿牛仔褲，那是休閒隨意平易近人，而要是一名普通的員工在上班時間穿牛仔褲，就有可能鬧一場笑話。
物體會因為人的身份而發生質變。
「請。」司空圖站在一邊，做了個邀請的手飾。
葉秋笑著點了點頭，帶著一群人率先走了進去，心裡卻是琢磨著司空圖的意圖。以他們家族的背景，完全沒有理由在自己面前做出這樣的低姿態。難道今天晚上的宴會暗藏殺機？
掃雪居是木製結構建築，分上下兩層。一樓為大廳，除了兩根支撐的柱子外，其它全部都打通透了，這樣就顯得大廳非常寬敞。用中式的房屋建築打造出西式宴會大廳的格局，別有一番風味。
大廳靠近窗戶邊有一張長椅，一個身穿黑色長袍戴著黑色墨鏡的白髮老人抱著把琵琶閉目彈奏，曲目是葉秋非常熟悉的《春江花月夜》。老人滿臉皺紋，雙手枯瘦如柴。可是那琵琶曲卻鏗鏘曼妙，富有金石之聲。音韻連綿不絕,或急密如雨打芭蕉，或悠長如長虹橫波。乍一聽之，便令人忘俗。
不僅僅是葉秋，那些身穿裁減合身地西裝或者名貴晚禮服的男人女人也都一臉專注認真地傾聽著，任何一個走進大廳裡的人全都知趣地閉上了嘴巴，沒有人說話，即便是走路聲也不知覺地放緩了許多。
精緻的院落、風雨滄桑地古匾、年過古稀的老人、傳世的古典名曲，這彷彿是一個憑生出現的世界。
這個世界是遙遠的，空靈的，不沾染一絲塵事煩惱。而這些突然闖入者，被這樣的世界所迷惑，所陶醉，又對這極難得到的空間極其的愛惜，每一個人都小心翼翼，生怕打擾了這一片寧靜雅致。
僅僅這份刻意營造出來的古氛圍，便讓人心曠神怡。葉秋不得不對司空圖刮目相看，他實在是個極懂得人心和獵取人心的高手啊。在這個鋼鐵森林般的繁體都市裡，每個人都被壓地喘不過氣來。而擁有一塊心靈小憩的地方，又是多麼的來之不易。
司空圖很輕易地就捕捉到了這一點，並且將這一切呈現在眾人的面前。
其實，大家早就厭倦了西方酒會的那一個套路。突然間舉辦這樣一場古意盈然的古典宴會，反而給人爽心悅目地感覺。
一曲彈罷，台下掌聲如雷。
那老者也沒有站起來鞠躬或者道謝的意思，又渾然忘我地去彈奏另外一首不知名的曲調了。
這時，從二樓走下來一個女人。女人身穿紫紅色旗袍，旗袍顏色靚麗，上面的花紋更是大團大團簇擁在一起的富貴牡丹。這樣的搭配不會讓人覺得俗氣，反而有種大富大貴的尊貴感。
女人腳上的黑色高跟鞋踩在木頭樓梯上，每一步都咚咚作響。大廳眾人的視線也跟著她地移動而移動，不知道這個女人出來又所為何事。
女人跨完最後一格樓梯，立定身體後，先是對眾人躬身一禮，然後滿臉笑意地抬頭，對大家說道：「歡迎各位來到掃雪居，現在，將由我來為大家揭開今天晚上宴會的主題，是由司空少爺精心為大家打造的品酒會。」
見到眾人一臉迷茫的樣子，女人嫣然一笑，接著說道:「華夏文化，源遠流長。而酒文化，更是歷經千百年而不衰。洋酒數年數十年便稱為佳醇，而華夏名酒卻需醞釀數百年而不得。醞釀程序更是繁瑣無比。」
見到大家的興趣已經被吊起來了，女人接著說道：「司空圖少爺為了感謝諸位的到來，特意將自己珍藏的一瓶價值百萬的貢酒奉獻出來款待貴客。」
眾人驚呼，用價值數百萬一瓶的酒來招待客人，司空圖還真是捨得下本錢。
可是，到底是什麼酒價值百萬？
在場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司空圖身上，他站在人群中笑而不語，和每一個視線相撞的人點頭微笑。那些名媛淑女更是被他一擲萬金的氣度折服，不少人藉著感謝的名義走過來和他搭訕。
那位漂亮的女司儀打了個手勢，立即有兩個身穿古裝的漂亮女人用木製托盤共同抬著一個酒罈子走了出來。
罈子呈深褐色，貌不驚人，從外表看，和那些價值數十萬美元的洋酒相比，實在是相差甚遠。
可是既然是司空圖拿出來的，想必不會差到哪兒去。
司儀待這兩人將酒罈子輕輕地放在面前的小桌上後，輕聲唱吟道：「笑語盈香佳人遇，歲送十八余。芙蓉未出水已紅，望斯成鳳、都藏窯洞中。瓊瑤玉漿自高手，心願壇中酒。誰言佳釀只鬚眉，醞含千情、盡在心醉時。通過這首小詩，在場嘉賓能不能猜出這是什麼酒？」
「女兒紅。」有人出聲答道。大家轉過頭去，見到是一個面相猥瑣的胖子給出了答案，就一齊會心地笑了起來。
胖子見到自己一鳴驚人吸引了在場所有人的目光，更是滿臉的得意之色。
「不錯。這位先生回答的正確。這罈酒曾在1997年倫敦佳士得拍賣行售出，售價16.4614萬美元。曾經入選過世界名酒福布斯排行榜首位。當然，售出的並不是這壇，而是這壇的姐妹酒。她們來自於華夏酒仙藏天涯窖藏，月色初升時下壇，夕陽將落時起壇，醞釀十八載的極品女兒紅。」
聽到這酒的實際價格，不少人發出驚歎的聲音。葉秋卻覺得嘴裡的津液突然分泌加快了。
要是能想辦法給老頭子搞上一壇，和他交換什麼條件時，想必他很難拒絕吧？
司空圖適時地走到女司儀身邊，親自用刀片刮開壇口的泥封，揭開一層已經看不清顏色的布料，再掀開一個瓷器蓋子，一股股濃烈的酒香便揮散出來，瀰漫整個大廳。
「真香。」
「是啊。還是咱們華夏人的酒好啊。香味太濃烈了。」
「聞之欲醉啊。聞之欲醉。」
那個剛才通過一首詩便猜出這酒叫做女兒的胖子身邊圍繞著一群女人，正聽他在哪兒賣弄文采：「歲歲冬去又秋雨，誰藏得春住？杜鵑俏紅不留愁，無盡祈願都酵窯酒中。不言十八春日遠，借喻花消遣。出閣情含杯酒干，朦朧醉看花兒紅透邊。」
這個時候的胖子覺得自己有一番魏晉文人的風骨，那群小媳婦一臉崇拜地眼神讓他很是受用。
媽了個巴子的，當初老子跑到美國去讀了華夏古語研究專業，回來後很是遭人恥笑了一番。這回讓我討回場子了吧？
人生第一次，胖子發現了學習華夏語比學習其它語種的優勢。
司空圖抱起酒罈，親自往一個透明的玻璃杯子裡倒了小半杯女兒紅。這種酒經過近二十年的珍醇，已經成了濃厚的凝膠形狀。色如琥珀，澄黃透明，跟金龍花生油似的。
司空圖端著酒杯，逕直走到台下像個好奇寶寶般四處張望的林寶兒面前，微笑著說道：「這第一杯酒，我要敬給一位小姐。司空在此再次道歉，希望她能夠在此度過一個美好的夜晚。」
林寶兒咯咯地笑了起來，得意地瞟了葉秋一眼，說道：「第一杯可是我的哦。想不想喝？想喝的話喊聲林姐姐來聽聽。」
「你當你是林黛玉呢？還林姐姐。一個小屁孩兒而已。」葉秋笑著搖頭，拒絕了林寶兒的交易。心裡卻是對司空圖的目地更加地好奇了。
這個男人做得太明顯了，林寶兒的身份看來早就暴露了。
不過這也不是什麼值得驚奇的事，西門家族遭遇燕京林家退親的事本來就是香港富豪圈子裡的大新聞。這次林寶兒跟著自己來香港，怕是一些有心人早就得到了消息。和西門家族不和睦的司空圖怎麼可能會不關注這件事？
剛才在外面當眾斬落愛將，怕也是因為顧忌寶兒的身份吧。
林寶兒白了葉秋一眼，笑嘻嘻地接過司空圖手裡的酒杯，看著只蓋住杯底的液體，說道：「你好小氣哦。怎麼才倒這麼點兒？」
「哈哈，你有所不知，這種酒經過數十年珍釀，它的濃度極高。如果酒量不濟的話，聞之即醉。」司空圖笑著解釋道。
林寶兒聞言，這才決定放過這個小氣包。端起酒杯一飲而盡，入口便覺得醇厚甘鮮，吞下肚子後還覺得唇齒留香。
「好酒。真好喝。」林寶兒嘖了嘖嘴，說道：「再給我倒一杯好不好？」
「當然可以。」司空圖笑著點頭。區區一杯水酒能夠討得林家小公主的好感，這樣的生意是很划算的。
葉秋看到林寶兒兩腮紅潤，眼眸也晶瑩如水，知道以林寶兒的酒量，她已經喝多了。等到這種高度白酒的酒勁兒真正的上來，怕是她要立即醉倒在這邊了。
「寶兒，你不能喝了。」葉秋說道。
「為什麼不能喝？我覺得——我——葉秋，我頭好暈哦。呵呵——」還在說著話，林寶兒就突然覺得頭暈眼花，話都說不利索了，只知道對著葉秋呵呵傻笑。
司空圖歉意地說道：「看來這位小姐確實不勝酒力。」
「沒關係。她就是貪玩。」葉秋搖頭說道。一隻手扶著林寶兒，任她把肉乎乎的身體靠在自己身上。
司空圖點頭，然後過去吩咐傭人將酒分別倒入各個小玻璃杯中，供賓客享用。對於其它的人，他就沒有理由親自動手去斟酒了。
西門向東也從面前的古裝少女手裡的托盤上接了一杯女兒紅，笑著說道：「難怪香港人以能夠參加司空圖的宴會為榮，他確實是個值得尊重的對手。」
葉秋點點頭，說道：「和這樣的人打交道，一定輕鬆不起來。」
以旁觀者的身份評價西門向東和司空圖的鬥爭時，心裡卻想起了自己在燕京的對手晏清風和遠在美國的晏幾道。這兩兄弟又何償是弱者？
端起酒杯正要細細品嚐這杯子裡的極品佳釀時，突然間眼神一凜，大聲喝道：「這酒不能喝。酒中有蛇。」
酒中有蛇？
聽到這句話的人無不有種啼笑皆非的感覺。酒中怎麼可能有蛇？有毒還差不多。
可是如果酒中有毒的話，這傢伙看一眼就能看出來了？
司空圖聞言，一臉陰沉地向葉秋走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