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七章
古燁臉上的笑容不變,眸瞳卻飛掠過一道寒芒,逕直飲下了手中的酒,身上原本祥和的氣息驀然變戾氣,坐在他身後的三君子卻都知道主子動怒了。
場面陷入了僵局,殿中的氣氛突然詭異,那莫名的壓迫力讓殿裡的空氣都彷彿突然稀薄了起來,讓人呼吸都只能小心翼翼,謹慎無比。
楚晚幽心裡輕歎,傲人登基事情是完成了。
可是與這兩人之間的私事,很顯然,會是一個很大的糾紛,古燁與傲人之間的牽扯,直接影響著宮清雋對整件事情的誤導。
她就知道宮清雋會誤導,所以她才給出那一份契約。
但顯然,她還是低估了宮清雋對整件事情的理解。
此時他眼裡的嘲諷和深沉,她真有一種無力感,她並不想因為這件事,而和宮清雋成為仇人。
她給宮清雋的契約上面清楚的寫著,在她有生之年,她能保證瑞豐國不會與祥雲國起戰火。
而如果古國有異心,攻打祥雲國,瑞豐國願意以第三者的身份出面制止戰火,如果化解不行,兩國戰火之日,她無條件的抗古國支援祥雲國……
這些,或許宮清雋會以為是皇甫沐風想出的臨時之計,但是以他的細心,他不會沒注意到,那上面簽的並不是皇甫沐風的名字,是她的簽名。
他相信她,不是嗎?所以他才退兵的。
可是他卻如今因為傲人的存在,而把對她的信任全盤否定,這讓她心裡很無奈。
當然,這其中有一小半原因是因為私,而非公。
宮清雋對她的心意,讓他有一種她背叛了他的錯覺。
想到這些,楚晚幽頭皮有些抽痛,這些問題確實是一定要處理好,她控制自己想要按著眉心的舉動,深吸一口氣,執杯,站起身朝宮清雋舉杯道:「楚晚幽敬雋帝。」
宮清雋神色微變,瞇眼看著楚晚幽,眼角餘光掃過坐在對面古燁深不可測的暗眸,他斂下眸子,沉默著。
大殿裡面的氣氛隨著他的靜默而無形中緊繃起來,在場大臣們也都投以禁諱的目光。
楚晚幽三個字如今在瑞豐國是神,讓人敬讓人懼。
但是楚晚幽是誰,他們這些人都心知肚明,也感歎世事無常,誰會想到曾經卑賤如泥的女人能隻手遮天,成為三大強國之一的掌權人。
雖然登基的不是她,但是任何人都知道,瑞豐國現在誰才是真正的皇帝。
而如今兩大帝王都與她有著莫大的牽連,再加上此時大殿裡面高深莫測的氣氛,也讓他們心裡紛紛猜測著未來將會如何?
三國是否真的安定太平?
古燁身體隨意的靠上了身後的椅背,神情慵懶的半瞇著,似乎對這場中的氣氛有著看戲的成份,但坐在他身後的三君子都全身氣息轉變,蓄勢待發。
三人心裡都清楚的知道,主子想殺人了。
站在宮清雋身後的余繼祖眉頭皺的死死的,皇上這是故意讓晚幽下不了台嘛?好歹現在晚幽也是瑞豐國的太后,皇上這樣做,也太不給晚幽面子了。
「楚晚幽敬雋帝。」楚晚幽無視在場肅殺的氣息,再次重複道。
如果這是宮清雋要的,她不介意,或許在他們看來,楚晚幽三個字,是忌諱,是不想被提起,但他們都錯了,楚晚幽的曾經對她來說,從來就不是問題。
宮清雋斂下眼,自嘲一笑,伸手執起了手中的酒杯,說道:「晚幽這酒,我當然得喝。」執起酒杯一仰而盡,杯底朝下對著楚晚幽示意。
言下之意很明確,這酒他是以與她個人交情來喝的,而非帝王的身份和她這個瑞豐國太后喝的,這事還沒完。
聽著他的話,看著他的舉動,坐在對面的古燁半瞇著眸瞳的神色一沉。
宮清雋狀似隨意的掃了一眼神情陰鬱的古燁,眉眼一挑,眉眼間儘是挑釁意味。
楚晚幽嘴角微抽,宮清雋是故意的,看來今天下午不應該陪傲人睡覺,她就應該出面解決的,否則也不會讓原本熱鬧的宮宴而鬧成這樣。
「多謝雋帝給楚晚幽薄面。」楚晚幽淡淡地說道,再度坐了下來,垂下眼遮住自己眼裡的微慍。
宮清雋今天做的有點過了,她從來不欠他什麼,他對她的情,是他的自由,但她對他沒有情,是她的自由。
傲人的存在,她沒必要非要向他交代。
而且,這個世界,成王敗寇,肉弱強食,是亙古以來都存在的道理。
她奪這瑞豐國,雖然是利用了他與她之間的私交,但那也是他自己思慮清楚,有利益可圖,他才會退兵的,如今他擺出一副她欠他的模樣,他太不理智了。
坐在寶座上的傲人圓黑的眼睛,來回的看著宮清雋和古燁,爬下寶座,娘臉上沒有笑了,娘在不高興。
「皇上」兩帝侍候著的太監和宮女驚呼上前,扶住爬下寶座的傲人。
古燁坐直身體,抬頭看向跑進楚晚幽懷裡的傲人,冷瞥了一眼宮清雋,眸中飛閃過殺機,宮清雋他真以為他不敢吃掉他祥雲國嗎?
宮清雋看著高台上的騷動,眉,不自覺的皺緊,他也不知道為什麼,心裡的痛楚讓他失去了理智,只想好好的質問她,為什麼要這樣對他?
楚晚幽看著投入她懷裡的傲人,也好,這糾結就一次性解決清楚,講個明白,她緩緩的抬頭看著在場的滿朝文武大臣冷冷地說道:「各位愛卿先行告退,待本宮日後,再與眾位愛卿共商治國大事。」
在坐的眾位大臣們壓下心裡的驚訝,起身恭敬的行禮道:「臣等告退。」等到在場的大臣都退了出去,寬大的大殿裡面只剩下宮女、太監,禁軍,以及兩國的人了。
「大東,讓禁軍和太監、宮女們都退至殿外。」
「是」大東恭敬的答道。
大殿更安靜了,只剩下了坐在高位上的楚晚幽母子,和底下的兩方人。
古燁斂下眼,看了一眼站在那兒嚴整以待的精兵,命令道:「你們也退下。」
「是,皇上。」上百名精兵恭敬的答道,然後快速的退了出去。
宮清雋黑眸沉暗,嘲諷道:「既然古帝的精兵都退了,你們也退下吧。」
余繼祖遲疑了片刻後,並沒有隨同精兵一起退出去。
宮清僕看著她,蹙眉,卻並沒有說什麼。
原本熱鬧的大殿,突然變的很冷清,氣氛也很詭異。
楚晚幽抬眸,巡視了一眼在場的人,古燁身邊的弄竹、弄蘭、弄梅,還有兩名貼身暗衛都沒有退。
宮清雋身後的宮清僕,馮雲,馮雨,兩名暗衛,還有……余繼祖,也都站立著。
目光在余繼祖的臉上多停留了幾秒後,然後在古燁和宮清雋兩從身上掃過。
「既然你們讓我兒子成功登基了,我就心存感激,原本我是想,等著過了今晚,我再來處理我和你們之間的私人恩怨。」但顯然,宮清雋等不及了。
宮清雋環視了一眼在場冷清無人的大殿,神情驀地一暗,他率先站了起來,看著坐在上方的楚晚幽,率先開口道:「讓你處心積慮搶得瑞豐國的,只是因為你想讓你的兒子做帝王,是嗎?」
當初她不肯告訴他答案,就是擔心他會幫皇甫沐風,怕他破壞她的機會,所以瞞著他。
那她是否想過,當他今時今日得到答案時,他的心會有多痛?
「是」楚晚幽答的乾脆,以宮清雋的心思,如果一早她就知道傲人的存在,不是好事,至少她的計劃中就存在很大的變故,所以她當然不能坦然相告。
宮清雋死盯著她,手卻指著古燁,俊朗的臉龐有些扭曲,從牙縫出擠出幾個字:「是他的?」
古燁目光一閃,卻並未出聲,眼神幽暗的盯著楚晚幽和她懷裡的傲人。
楚晚幽嘴角一挑,並未看向古燁,只是低下頭看著懷裡睜著一雙眼睛孤靜的傲人,淡淡地說道:「是」
古燁驚訝的注視著她,她承認?他以為她不會承認,她搶得瑞豐國,讓傲人登基不就是防備他嗎?但她竟然如此坦然的承認,是否代表著她……
宮清雋冷笑:「所以你才能搶下瑞豐國。」
所以古燁才會退兵,才會把瑞豐國拱手相讓。
楚晚幽站起身,牽著傲人,從高階上走下來,停在宮清雋面前收住步子,與他面對面的對視著,語氣平靜,卻銳利無比:「雋帝,你此時此刻,認為你有資格在這裡質問我?我兒子是誰的?我怎麼搶下瑞豐國的嗎?」
宮清雋倏地下額繃緊,臉部線條冷硬。
「我搶得瑞豐國,是否是古帝退兵,讓給我的,這是我和他之間的私事,我沒必要,也無須非得知會你,自然你也無權質問我如何搶得瑞豐國。」
「我楚晚幽,說話算話,有生之年,瑞豐國不會侵吞祥雲國而起兵,並且,以第三者的身份調衡祥雲國和古國之間的安定,如果古帝一意孤行,沒有理由,只為野心而對你祥雲國起兵,我瑞豐國不會坐視不理,會增援祥雲國,維持天下安定,這份契約對你來說,是天大的好處,你心裡非常明白,這份利益對你來說,是可遇不可求的,所以,我不欠你任何人情,你退兵,也是因為你看到了利益。」
楚晚幽的聲音很平靜,語速平和,但卻一針見血,毫不留情。
她低下頭,看著傲人:「至於我兒子,是誰的?雋帝更沒有資格來質問了,這是我的私事,我和你自始至終都是利益相交,不曾對你許我的感情承諾,在感情上,我是自由的,沒有虧欠你。」
他對她的情,是他的自由,但並不代表著她一定得回應。
宮清雋緩緩的抬頭,神情恢復到了冷靜:「所以,我的痛苦是自找的,是嗎?」
楚晚幽搖了搖頭:「這是你的感情事,我無權評論,我只是希望你能冷靜,不要一時被感情沖昏了頭腦。」
宮清雋苦笑:「那他呢?如今瑞豐國亦不等同於在他的手中?」
楚晚幽走到古燁面前,古燁緩緩起身,兩人相隔一張桌子之離,面對面,四目相對。
紅唇吐出來的話卻是對著宮清雋說的:「子承父,而非父承子,不管瑞豐國是不是古帝拱手相讓給我的,但這江山是我打下來的,我兒子登基為帝,天經地義,但這並不代表,瑞豐國是古帝的,他想要得到瑞豐國,就只有一個方法,那就是攻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