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暗的冥火在密林中湧動,蓬頭垢面衣衫凌亂的男子棲息於大樹下,其週遭偶爾有螢火流動,帶來一絲生氣。
男子的目光呆滯,身體千瘡百孔,受傷之處泛著微弱的火焰。
「蓮兒,我還是輸了」男子落寞的垂下眼瞼,一行血淚湧出,「我輸在了你心愛的男人手中,你是不是覺得很開心呢?蓮兒,我不甘心,我真的不甘心,我不甘心就這麼輸給他,憑什麼他想得到的東西就一定能夠得到,而我,而我僅僅是想得到你的心,卻始終做不到?!」
他驀地昂頭,望著空中明月,此時,那輪明月在他眼中就像是北唐冥夜的臉,他悲憤的眥大雙眸,抻著脖子喊道:「既然我得不到我最想要的,我就要搶走你所有的一切!北唐冥夜,我不會放棄的,我一定要讓你生不如死,生不如死!啊——」
「啪嗒,啪嗒,啪嗒」霧氣凝結在樹葉上,緩緩滴落在他的臉上。
他漠然的撇開蒙著臉的黑髮,露出那半張英俊半張醜陋的臉頰。
他是北唐逸,是輸給北唐冥夜的北唐逸!
思慮及此,北唐逸顫慄著抬手,將原本英俊的面容用手劃花,血順著他白皙的頸子滑落,形成一道觸目驚心的紅。
他的恨,誰能懂?
他的情,誰能懂?
他的不甘,誰能懂?!
他的痛苦,究竟誰能懂?!
「這些,我都懂。」一道熟悉的聲音傳入耳中,一襲米白色長袍的男子從天而降,落至北唐逸身前,比女子更加白皙的手撫上了北唐逸的額頭。
金光閃耀,在這晦暗的夜空,刺得人眼生疼。
北唐逸恍惚的抬眸,望見的是那個曾經與他劍拔弩張的俊臉,他瞳仁一緊,恍然開口道:「是你微生鈺?」
白皙的手輕輕在北唐黎的臉頰上遊走,頓時給北唐黎醜陋的臉蒙上了一層金沙,金沙凝結,化作赤金面具,恰到好處的遮住了北唐逸的臉。
滿意的看著自己的傑作,微生鈺笑望北唐逸,蠱惑人心的嗓音自他唇邊瀉出,「你心中的不甘痛苦,我都能懂,北唐逸,我需要你,我需要你的力量,只要你肯幫我,你想要的一切都可以得到。」
「我想要的一切」北唐逸眸光一閃,頓時興奮起來,「我想要蓮兒,我想要我的蓮兒!」
微生鈺邪肆的揚唇,高舉掌心揚了一把金沙,「你的蓮兒,只有我才能還給你。」
金沙揚在空中,形成一道畫軸,畫軸上,曼妙的女子撫琴低吟。
而最令北唐逸不可思議的是,那個女子的容貌,竟然跟蓮馥弦長得一模一樣!
北唐逸欣喜的伸出手來,想要觸及蓮馥弦的臉,誰知他的手才剛剛觸及金沙,那金沙便化作了一堆粉末。
蓮馥弦的影像消失,北唐逸的精神崩潰。
「蓮兒蓮兒你不要走,蓮兒你怎麼這麼狠心,怎麼這麼狠心丟下我一個人,你不要走,你回來,只要你回來,以後我都聽你的,就算你不想跟我在一起,我也不會難為你,我願意放走你,你不是喜歡北唐冥夜麼,我願意成全你們,讓你們成親,他若是不願意,我就強迫他,我會為了你而變得更加強大,為了你,我什麼都願意去做!」北唐逸幾近瘋癲的站起身來,對著之前金沙所在的位置哭喊。
「蓮兒,從前都是我的錯,我只想得到你,沒有考慮過你的感受,但是從今往後,我再也不會如此了,蓮兒,你回來吧,我求求你,哪怕你不在我身邊,我也不想跟你天人永隔!」
「蓮兒,若是能夠用我的生命來換你回來,我願意,我真的願意」
說到這裡,北唐逸驀地轉頭望向一直滿面笑容的微生鈺,「噗通」一聲跪到地上,抱住了微生鈺的大腿,哀求道:「你是不是有辦法讓蓮兒活過來?!我求求你,只要你能讓蓮兒活過來,我什麼都願意,我真的什麼都願意!」
微生鈺輕輕抬手,撫上北唐逸的頭,金光罩住了北唐逸整個身軀,「你真的願意付出一切?哪怕是你的生命,你的力量?!」
北唐逸斬釘截鐵的回答:「我願意。」
「就算是要你火族永遠的歸順金族,並將你火族的血液從你的身體裡抽乾,要你永生永世做我金族的僕人,你也願意?」
「我願意。」
微生鈺滿意的笑了,他驀地反手,扼住北唐逸的咽喉,將其高舉在空中。
腥紅的血液自北唐逸的頸間瀉出,盡數被微生鈺吸入掌心,赤金之色流入北唐逸的身體,帶給他全新的生命。
當北唐逸的血液被抽乾,當赤金之色盈滿他的身體,他那被火焚燒盡毀的容貌再度恢復了從前的英俊模樣,而那金色的面具卻永遠的掩住了他的面容。
從這一刻起,他將火族跟他自己賣給了微生鈺。
從這一刻起,他再也不是北唐逸,更不是火族的後人,他有了全新的名字,叫做金逸。
這一刻起,他將披上金色的戰甲,成為微生鈺跟赤金魔嬰永恆的奴僕、
不,準確的說,他只是微生鈺的奴僕,因為赤金魔嬰已經與微生鈺合二為一,如今的微生鈺有著赤金魔嬰的心臟,有著金族一切的傳承,更吸食了火族血液,成為金火兩族的象徵。
微生鈺曾經被梁以歡救贖,卻又被梁以歡打入了地獄。
當恨跟愛交織,他就成為了旁人的工具。
濃霧就像是一道巨大的天網,將所有的人籠罩其中。
本以為是結束,卻成為了新的開始。
天道的陰謀還在繼續,深陷其中的人,卻始終不曾擺脫命運。
然而在這即將開始的噩夢中,梁以歡跟嗨寶卻迎來短暫的快樂。
嗨寶終於要出生了!
就在梁以歡昏睡的時候,她的身體發生了質的變化,由於不斷地被北唐冥夜紅色之氣供給,嗨寶吸收了大量的靈氣而逐漸發育成熟,即將瓜熟落地。
為此,北唐皇族亂成一團。
本該在前些日子公告天下的詔書,也在這個關鍵的時刻被拖延了。
不管怎麼樣,北唐冥夜還是希望嗨寶出生的時候能名正言順,而不是所謂的罪臣之子。
等塵埃落定,他會帶著嗨寶跟梁以歡離開皇宮,去過逍遙自在的生活。
只是,沒有任何一個父親會想讓自己的孩子出生於亂世,他要盡到一個父親的責任。
「皇兄,梁姑娘還沒有醒嗎?」身著一襲龍袍的北唐春信步走到梁以歡的床邊,擔憂的望著床上緊閉雙眸睡得香甜的梁以歡,不由自主的揚起唇來,「朕又叫錯了,如今該叫她皇嫂才對。」
自從北唐逸跟北唐黎死後,北唐冥夜便成為了北唐春唯一的親人,再也沒有什麼二皇兄大皇兄之分,他在稱謂上也做出了調整。
如果可以選擇,北唐春真的希望北唐冥夜是他唯一的皇兄,這樣,他就不會再想起那麼多的曾經,更不會想起北唐逸對他的種種陷害。
不得不說,這次的經歷讓北唐春徹底的長大了。
從前那個純真善良的不諧世事的北唐春,早就死在了木神的掌下。
如今的他,已經成為一個懂愛懂恨更懂得擔當的君王。
自他醒來的那天,他便登上帝位,成為風吼國的新任君王,他的責任是保護這個國家,更是保護自己的親人跟愛人。
而最令眾人震驚的是,在北唐春登基之後,便向全國通告,選妃在即,並確定了王后的人選,那個人就是九紅裳。
對於突如其來的一切,北唐冥夜跟納蘭星海都不覺得意外。
北唐春長大了,他所做出的這些考量,都是一個君王應該做的,可惜的是,人長大之後,純真就再也不可能回來了。
北唐春做出了最正確的選擇,也放棄了自己最真摯的感情。
選擇九紅裳,是他鞏固朝野最快的方式。
雖說君王的愛情就是一場交易,但是對於九紅裳而言,卻依然是個天大的好消息,她始終相信,自己不顧一切的付出,總會換來北唐春的驚鴻一瞥。
「放心,納蘭先生說過,以歡只是太累了,多休息幾日便會好的。」北唐冥夜依然握著梁以歡的手,靈氣更是沒有間斷。
「皇兄,其實朕這次來並不只是為了看皇嫂,朕還有事想要跟你商量。」北唐春愧疚的看著北唐冥夜,歎口氣道,「皇兄,你已經為北唐一族付出了太多,朕真的不希望你還要為了朕,而做出那種讓步,更不希望你為了朕,變成整個風吼國的罪人。」
北唐冥夜漠然的抬眸,望向北唐春道:「國主說的可是那詔書的事情?」
北唐春輕輕頷首,「沒錯,那份詔書朕已經看過了,」他有些激動的按住了北唐冥夜的肩膀,補充道,「你何必要將所有的責任推到自己的身上,雖然你口口聲聲說你是為了保住皇嫂跟孩子,可是朕知道,你這根本就是在變相的瓦解自己的勢力,來讓朕坐穩江山,如今風吼國已經固若金湯,皇兄又何必要如此踐踏自己的勢力,皇兄,你做的已經夠多了!」
「春兒。」北唐冥夜抬手按住了北唐春的手背,這是自北唐春登記以來,北唐冥夜第一次喚他的名字。
聽到他喚了自己名字,北唐春微微一怔,隨即側耳傾聽。
「春兒,不是我妄自菲薄,以我目前在風吼國的勢力,就算我不想登位,我那些個附屬手下也會想盡辦法將皇位從你手中奪過來,更不要說,如今我已經突破了紫階,你當真單純的以為,有我的存在,你可以坐穩這個皇位?」北唐冥夜倨傲的睨了北唐春一眼,恢復了以往的神氣,「與其如此,不如讓我背上重罪,以絕後患、」
「皇兄」北唐春神色複雜的望著北唐冥夜,他十分讚歎於北唐冥夜對整個局勢的把握,不得不說,若是北唐冥夜真的跟他搶皇位,他還真不是對手。
北唐冥夜驀地起身,望向窗外冒出嫩芽的樹枝,勾唇笑道:「春兒,北唐逸的黨羽還未盡數除去,斬仙國這外患也只是暫時得到了壓制,而我,卻注定會成為你登上帝王之路的絆腳石,你不要以為你現在有了權力,你就能掌控一切,常言道,野火燒不盡,春風吹又生,所有的隱患都可能成為你未來失敗的原因,君王之道,無非就是兩個字。」
「那兩個字?」北唐春疑惑。
「仁跟狠,只要你做到這兩個字,皇兄保證你會成為風吼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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