疼痛,刺入骨髓。
夏阮深深的吸氣,再緩緩地吐氣,才能讓疼痛略微舒緩一些。
杜若在一邊急的滿頭大汗,她是第一次幫人接生,而且夏阮的情況特殊,讓她有些措手不及。
她見夏阮快要再次暈闕過去,便忍不住拿起一邊的剪刀。
夏阮瞪圓了雙眼,有些無力的問杜若:「做什麼?」
「夫人,孩子以後還會有的。」杜若的嗓音有些顫抖,「奴婢一定要保住你。」
現在杜若知道,她必須聽從蕭九的提議,保住大人。
若是夏阮都沒了,那麼孩子在這個世上,也會可憐。
可是她也是一個母親,知道母親疼惜孩子,寧願將生命送給孩子,都想要孩子幸福。那種疼痛,她能深刻的體會到。
夏阮唇色發白,她滿頭大汗的喊了一句:「不可以。」
她不能讓杜若這樣做。
夏阮希望自己的這個孩子是個男嬰,這樣能很快的鞏固蕭九的位子。南蕭現在若是沒有一個世子,那麼來日在六皇子大權在握的時候,會被東蕭欺負的很慘,或者還會讓南蕭的人回歸族裡。畢竟,東蕭才是蕭家的嫡系一脈,而南蕭是庶出一脈。
若是蕭九和她有了兒子,那麼蕭九便有借口來拒絕這個提議。
她一直在冒險……
夏阮疼的抽了一口氣,然後抓緊了身上的棉被,「一定要保住孩子,杜若,你答應我……一定要保住孩子。」
這是蕭九和她的孩子,那怕就是一個女兒,她也要保住這個孩子。夏阮不知道自己能撐多久,她十分的害怕這種死亡即將來臨的恐懼,但是這種恐懼似乎有帶著一些驚喜。等孩子出生後,她便是為人母了。
「夫人,奴婢求求你了,奴婢求求你了。」杜若跪在夏阮的身前,握住了夏阮的手,「孩子以後還會有的,夫人,現在若是一定要生下去,夫人你會丟掉性命的。侯爺不能沒有你,奴婢和老夫人都不能離開你,求求你了,為自己想想吧。」
杜若哭的厲害,整個人的眼眶也紅腫連起來。
她現在沒有把握能在保住夏阮的同時還能保住這個孩子,所以她才會選擇保大棄小。但是,她跟在夏阮身邊的這些日子,夏阮說什麼,她都會按照夏阮的吩咐去做。所以,對於現在夏阮的命令,她也不敢違抗半分。
夏阮對她們一家很好,她不敢做這個不忠之人。
「杜若,聽我說。」夏阮反握住了杜若的手,然後神色很認真,「當初我既然將你放我身邊,那麼我便是相信你的。我相信你可以保住我和孩子,杜若,你別怕……你可以做好這件事情的,相信你自己,也相信我。我不會信錯人,尤其是對你。」
杜若的眼裡流露出詫異的神色。
她剛才在屋外的時候,父親對於她用的藥,都有不少的意見。但是杜若認為,夏阮的體質過虛,有些藥的藥性太猛烈,雖然能保證夏阮吊著一口氣,但是若是稍微不注意,便會讓夏阮送了性命。而父親認為,那些藥性猛烈的藥,才能立即見效,所以應該給夏阮用。
杜若聽了父親的話後,也開始懷疑自己,是不是用錯了藥。
若是她不用錯藥,那麼夏阮也不會在剛才暈闕過去。
杜若的神色有些猶豫:「夫人我……我怕。」
「別怕。」夏阮疼的皺了一下眉頭,「杜若,你也生過孩子,你也知道現在這個時候的感受。是不是覺得,疼的像要下地獄了?但是,在疼痛的時候,又覺得無比的幸福。這是自己的孩子,這些疼痛若是都不能忍受,那麼以後又怎麼能得到幸福呢?」
夏阮說完之後,握住杜若的手又用了一些力,「杜若,按你想的去做,這些年你一直照顧我,我相信你。」
杜若咬緊了下唇,然後看著夏阮一臉冷汗。
她的確經歷過這種疼痛,當時柳昌元急的在屋外團團轉,而她在屋內擔心肚子裡的孩子,更擔心屋外的丈夫。她當然理解夏阮心裡的想法,只是杜若怎麼也沒想到,夏阮會親口說相信她。
夏阮相信她,願意將生命都放在她的手裡。
杜若深深的吸了一口氣,然後嗓音哽咽,「夫人,我會保住你和小世子的,我一定會的。夫人,你一定要醒著,不要睡著了。」
夏阮見杜若這樣回答之後,才笑了起來回答,「好,我不睏,不會睡著的。」
杜若放開夏阮的手,站起來在桌上拿過筆寫了一些藥名,又轉身遞給門口的人,「去將這些藥抓來,放在熱水裡,給我送來。還有,我剛才告訴你們煮的藥,再加一味側柏葉,知道了嗎?」
丫鬟那起藥房,然後點頭奔了出去。
杜若將手裡的剪刀丟在一邊,然後看著屋外的蕭九的身影。
這一次,她選擇聽夏阮的話。
不是因為她覺得蕭九的話是錯誤的,而是她能理解一個做母親的感受。生孩子的過程中,的確是疼的她快要哭出來,但是這種疼痛如夏阮所言,又是帶著一種幸福的。這個孩子的到來,意味著夏阮將要為人母。
幾個幫忙的穩婆,又從屋外走了進來。
她們每個人的神色都有些焦急,似乎覺得夏阮的生產太過於棘手。
「聽著,我今日一
定要保護夫人和小世子。」杜若神色凝重,對著穩婆們吩咐,「所以你們也休要在提起一定要選擇一個的話,夫人也不想再聽到。若是誰在多話,我就讓人割掉她的舌頭。若是夫人和小世子平安無事,我會讓賬房給多賞你們一人一百兩銀子。」
穩婆們聽了之後,趕緊點頭笑了起來。
她們原本以為今日的事情會變的很棘手,但是杜若的神色裡充滿了信心,而她們也能暫時的鬆了一口氣。
畢竟一百兩銀子,她們又怎麼會不心動呢。
外面的熱水很快就被送了進來,這些熱水是用草藥熬成,用來止血。
杜若一邊和夏阮說話,讓夏阮保持神智,一邊又讓夏阮用力,安慰她快了。
有人說女子生產的疼痛,像是在鬼門關走了一圈一樣,那種疼痛比任何傷口都劇烈,而且又要保證自己神智清晰。
夏阮咬住了下唇,她能嘗到口裡淡淡的腥味。她聽從杜若的吩咐,吸氣、吐氣、用力……杜若送來的藥,她毫不考慮便吃了下去。這個時候的她一直告訴自己,快了,快了,就快見到孩子了。
她不能閉上雙眼,若是她走了,孩子和丈夫可要怎麼辦?
她不能失去孩子和丈夫,然而丈夫想必也是一樣。
夏阮額頭上的冷汗滾落了下來,她不甘心自己會死在這裡。
她是那麼的有福氣,她是那麼的幸運,能重活在這裡,能做蕭九的妻子。她得到了她一直夢寐以求得幸福,休想讓她在這個時候放棄掉這些。
她是一個自私的人,這些幸福都已經屬於了她,她自然一定要抓住。
夏阮告訴自己,不能死在這裡,不能閉上眼睛,不能……
熱水換了一盆又一盆,丫環們看著熱水徹底的變成紅色,又換上新的熱水。
在一邊的穩婆從未覺得如此艱辛過,她們一直認為這個孩子是不可能安全降生的。但是在一邊的杜若,一直不放棄,她扶夏阮的脈搏,稍微不對,便又讓人繼續改變藥方。
最讓她們覺得可怕的,便是夏阮。
每次當她們認為夏阮要暈闕的時候,夏阮卻依舊微瞇的眼睛和杜若說好,她一直清醒著,沒有讓自己徹底的暈掉。
窗外的天色,漸漸的泛白。
蕭九坐在院子內,沒有離開院子一步。
李長風看著這樣的蕭九,暗暗的歎了一口氣。
他記得翠柳曾告訴他,李長月當年生夏阮的時候也是難產,李長月生了三天三夜,當眾人都以為李長月將要和孩子一起西去的時候。李長月靠著她的最口氣,將夏阮生了下來。
翠柳說這些的時候,眼眶有些微紅:「小姐真的很厲害,她一直堅持要生下孩子,她……她真的做到了。」
李長風聽到翠柳的話的時候,半響不知該說什麼。
母親對孩子的愛,是何其的偉大。
他想起了自己已經早逝的母親,當年她也是將他和長月捧在手心裡,連他們摔倒了,也會拿著棍子打地面,說是地面的錯。
到現在,李長風都清楚的記得母親的樣子,她笑起來好看極了,和長月有八分的相似。
薛武端了飯菜走了進來,對著李長風和蕭九說:「主上,長安侯,吃點東西吧。」
他們已經一夜沒有吃過東西,現在想必是累壞了。
李長風窺了一眼身邊的蕭九,現在的蕭九臉色很差,他便端起飯菜想要勸蕭九用一些。
畢竟,不能讓蕭九餓壞了身子,若是蕭九都倒了,那麼才是真的**煩。
「你……」李長風話還沒有說完,屋子內傳來一陣嬰兒的啼哭聲。
孩子的聲音很響亮,像是黎明的第一道曙光一樣,照亮了他們陰霾的心。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