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亭看著眼前的女子,明明年歲比他小,可是從她的眼神裡流露出來的滄桑,又不是像是這個年紀的人該有的神色。
這個神色,讓他想起了一位故人。
只是那個人,已經不在了……
南亭多少有些猶豫,同時又希望夏阮能肯定他的答案。
夏阮入局,便好。
「南亭公子你瞧見了嗎?」夏阮指著南亭的身後道,「你身後的那個瓷瓶裡,插著不少的紅梅。」
南亭挑眉,然後緩緩的轉過身子。
插在瓷瓶裡的紅梅,已經有了枯敗的跡象,不似開在枝頭那樣妖嬈。
細看之下,南亭發現,這也不過是普通的梅花,他並沒有瞧出有什麼不同之處。
夏阮順著南亭的目光看著梅花,然後笑著說,「尼西附近的小國,在二十年前遇見了一場乾旱,當時聽聞死了不少人。但是這個小國的國王和尼西國的皇室關係一直屬於水火不融,尼西國就沒有借水源的支流給他們。這個國家有不少人,跨過了沙漠到了大秦想找大秦的聖上求助。只是,他們沒有任何值得讓大秦的帝王動心的東西,當然……外面是這樣傳的,說這群人最後無奈之下,又離開了大秦。」
「其實我不這樣認為,乾旱的問題能解決,是因為大秦幫忙了。」夏阮當初無意聽宋小將軍說起這件事情,說現在洛城的乾旱就似當年尼西國附近的那個小國一樣。乾旱沒有水源,死了不少的人。最後這個小國的人,他們來求助了大秦。但是大秦的帝王沒有幫助他們。
宋小將軍有些自嘲,說洛城的百姓還指望當今聖上,不如早些搬離洛城那個鬼地方。
若是大秦的帝王有這樣的本事,也不會當初不幫助尼西國附近的小國了,畢竟這個小國的存在,多少可以威脅尼西國的皇室。
可是,宋小將軍顯然沒有注意到。這個國家後來的水源問題,在這些人消失在大秦一年後。便徹底的解決了。
這支水源,來自尼西。
誰也不知道為什麼,這個水源問題會解決的如此徹底。
夏阮揣測,眉頭微蹙。「我想,能讓一個帝王動心的條件,除了徹底的臣服,肯定還有其他的交易。我曾聽人提起,在京城一百里外,有個小山村裡的人,和大秦的人長的不相似。他們吃東西,喜歡用右手直接食用。雖然這些年這個習慣應該有些改變,但是在菜式的味道上。應該沒有多大的改變。」
所以,今日的菜餚裡,她能吃出西域香料的味道。
「若不出意外。我們應該在梅花鎮。」夏阮最後斷言,「不過,這些都是我的猜測。」
其實,她會知道梅花鎮,是因為硃砂。
她昔日說想在酒樓做西域的料理的生意的時候,她說的無比的認真。所以硃砂告訴她。她的酒樓若是能再往外一些,或許能做成這個生意。還能賺不少的銀子。
夏阮當時好奇的問了一句:為什麼?
硃砂當時或許是心情不錯,就說了一句,這大秦京城周圍,也不少的西域人,只是這些人膽子太小了,賣個梅子這些普通的東西都不敢進城。
她私下派人打聽之後,才找到了梅花鎮。
那會硃砂正忙著籌備六皇子的事情,根本沒有注意到她的動靜。
只是,因為唐景軒的出現,她沒有親自到過梅花鎮,所以對這個地方是否存在,也是有懷疑的態度。
這幾日的飯菜還有杜蘭送進屋子裡的花,都是清一色的梅花。甚至,那些人見她食慾不振,還忍不住問起,她喜不喜歡吃梅花酥。
當時,夏阮並沒有將這些放在心上,因為這些梅花都是極其普通的東西,又十分的常見。不能肯定這裡便是梅花鎮……
但是,若是這群人不會吃魚,也在菜餚裡放西域的香料,而村子裡又有不少的梅花樹,那麼這個地方她便敢肯定是梅花鎮了。
周圍梅樹多,才會有不少的梅花,這些梅花可以長出不少的梅子。
這就應了硃砂那句『這些人膽子太小了,賣個梅子這些普通的東西都不敢進城』。
夏阮說完之後,南亭忍不住笑了起來。
他笑的極其大聲,然後一直搖頭。
夏阮有些不解的看著南亭,不知道他到底在笑什麼。
「長安侯夫人,你讓我說什麼好呢?」南亭停住了笑聲,然後拿起放在桌上的白綾,「你明明知道,我到這裡,是長安侯讓我來安你的心,但是你現在卻又想讓我帶著你離開。長安侯夫人,你這樣很為難我,而且就幾日,再過幾日,長安侯就會來帶你走。你不能等等嗎?」
南亭不得不佩服眼前的女子,能從這些細微的東西,猜出不少的事情。
他進村的時候聞見了梅花的香味,所以當時便開始想這個地方,會是哪裡。
但是他們住的小院周圍,又看不見任何梅樹。小院看起來破破爛爛的,像是一個偏僻的不能再偏僻的地方。
若是接近京城,也不至於會偏僻成這個樣子。
南亭的眉頭皺的厲害。
「不能等了。南亭公子我和你見面不足十次,你不信我我也知道。」夏阮抬起頭看著南亭,很認真的說,「但是,我現在信你。我丈夫會把你帶到我的面前,我便明白
你是可以信任的。南亭公子,你不必瞞我,林家現在是出了事對不對?」
南亭的握住白綾的手微微一頓,然後臉色有些蒼白。
他不敢去看夏阮的眼神。他覺得坐在他面前的女子,像是能徹底的看透人心一樣。
「林家出了事情,而且還是大事情。」夏阮看著一邊枯萎的梅花。臉上的笑容極淺,「他是我的丈夫,這個時候我不在他的身邊,我會擔心也會認識自己沒有做好一個妻子。南亭公子你知道嗎?我的丈夫是個很厲害的人,他一步步的走到現在的位子,而我……我,不想成為他的包袱累贅。」
夏阮似乎隱隱約約知道。前世蕭九為何不和她說清楚一切,明明對她很好。卻不願意娶她。
當時她太過於自卑,也沒有發現蕭九對她的心思,其實就算是有發現,她想自己那時卑微的心。也不敢面對這樣的事實。
前世,她沒在最好的年華里遇見他,更沒有在他最困難的事情陪伴在他身邊。
現在,一切都不一樣了。
她在最好的年華里遇見了他,還成為了他的妻子。現在林家的事情雖然她不知道具體是如何,但是林姨太太和林家的人勾結了硃砂綁她,那麼這件事情便再是小事情了。林姨太太是聰明人,自然知道她是蕭九的軟肋……然而,夏阮不想成為蕭九的軟肋。
南亭慢慢地將白綾覆在了眼上。在繫好帶子之後,他才道,「不是。林家沒出什麼事情。侯爺也很好。只是他很擔心你,才會讓我來這裡安你的心。長安侯夫人,你是有身孕的人,不要胡思亂想。」
「我不認為南亭公子你說的是善意的謊言。」夏阮挪開了視線,看著手中的簪子,這只素的簪子是她當初丟在地上的那支。丈夫既然找到了這支簪子。便已經能猜出來前因後果了,「他是不是和你說。若是他出事了,便讓你護我安穩。他是不是還和你說,若是林家也牽扯進去,希望你看在和他昔日的情分上,帶我離開大秦。」
夏阮緩緩地舒了一口氣,讓自己的情緒慢慢的平復下來,「我是他的妻子,我不想這個時候,在他手足無措的時候,我不在他的身邊。南亭公子,我曾經是死過一次的人,所以我很害怕這一閉目,就再也不能睜開了。但是,若是我的活著,是我丈夫拿生命換來的,我寧肯去陪他。」
南亭聽到這裡,『蹭』的一下從凳子上站了起來。
他的神色帶著憤怒,「我說了,長安侯夫人,長安侯沒事,他會好好的。他蕭韶成是我這輩子見過最聰明的人,他不會出事的。就算林家那個老頭子恨不得殺了他,恨不得將他碎屍萬段,他也能好好的活著。」
南亭氣的渾身哆嗦,他精心演的戲在夏阮的面前,就像是一個白癡一樣。
他想瞞住夏阮,可是他連自己的雙目並沒有失明的事情都告訴了夏阮,卻依舊不能轉移夏阮的視線。
他想安夏阮的心,讓夏阮知道他們在的這個地方,他是知道的。
可是夏阮,卻沒有被他成功的轉移視線。
夏阮心裡想的、念的、等的……都是蕭韶成,根本不會為小事分心。
夏阮說的話,和昔日蕭韶成托付給他的事情,並沒有多大的出入。
她太聰明了,也太瞭解蕭韶成的為人,所以才會說出這些話。
南亭咬牙切齒差點對著夏阮吼了出來,但是此刻他更急的是,夏阮既然已經知道了,那麼她便不會安穩的待在這裡。
「帶我離開吧。」夏阮也從凳子上站了起來,「硃砂是個有仇必報的人,他不會讓我丈夫這些日子過的舒坦。所以,南亭公子,求你了,帶我離開這裡吧。我知道你有辦法,所以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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