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近除夕,大秦下了一場大雪。
周圍一片白色,莊子上更是顯得比平日裡少了一些熱鬧的氣氛。
蕭九從馬車上下來,路過院子裡的假山。
他剛要朝著主院走去,便聽到了下人們的竊竊私語。
他立即阻止了老忠想要打斷談話,而是又走近了一些,聽著這些人的交談。
「你聽說了嗎?林姨太太想給侯爺找個小妾,就是四小姐屋子裡的錦鵲,結果你們猜怎麼的,錦鵲不願意啊……這個蠢丫頭說什麼寧願死也不願意嫁給侯爺,嘖嘖,真的是愚蠢的東西。」
「姐姐這話就不對了,錦鵲或許是故意這樣做的。你瞧瞧現在夫人有了身孕,就算是林姨太太想讓錦鵲做侯爺的小妾,也要夫人點頭啊。錦鵲故意說不願意,沒準夫人覺得錦鵲有骨氣,就同意了這件事情了呢?」
「不是,若是夫人真的同意錦鵲給侯爺當小妾,那麼夫人就不會出來幫林姨太太解決那個尷尬的場面了。錦鵲是真心求死,當時鶴頂紅都送過去了……若不是夫人,錦鵲就真的死了。」
「姐姐的意思?林姨太太想欺負夫人,夫人還得硬扛著?」
「可不是,林姨太太是侯爺的生母,夫人啊……夫人不過只是一個商賈戶出來的小姐,侯爺肯定是幫林姨太太了。我瞧著夫人也不是個多事的主,肯定不是林姨太太的對手。」
……
老忠在一邊聽的冷汗淋淋,他想張口說話,卻無論怎麼也發不出聲音來。
此時的蕭九唇畔雖然依舊帶著笑,但是相比剛才下馬車的時候,他的笑容似乎也淡了很多。
老忠忍不住退後一步,他有些害怕這樣的蕭九。
蕭九略微思索了一會,俊秀的眉頭微蹙,等兩個在假山後面對話的小丫頭們走後,他才朝著主院走去。
因為大雪,他耽誤了來莊子上的時間。
大雪一停蕭九便坐著馬車到了莊子上,他沒有告訴任何人,他怕自己若是提前告訴夏阮,那麼貼心的妻子肯定會親自站在門外迎接他。
這天太冷了,他不捨得讓妻子受罪。
到了主院的門口,艾葉剛打了一個哈欠,看到蕭九的時候她錯愕的想要對屋子裡的夏阮提醒,卻被蕭九阻止了。
艾葉有些茫然的看著蕭九的背影,不懂侯爺為何不早些讓人來告訴一聲。
院子裡很安靜,除了院外站著的艾葉,門外幾乎都沒有站什麼人。
蕭九稍微走近了一些,想要推開門,卻有些猶豫了。
他能模糊的聽到屋子裡夏阮似乎在哼著什麼小曲,但是因為隔了些距離,所以聽的不太清楚。
這首曲子,似曾相識。
蕭九深深的吸了一口氣,敲了敲門。
「誰呀?」
杜若放下手裡的東西,然後對著夏阮道,「夫人,你等奴婢一下。」
夏阮笑著點頭,看著桌上的綢緞,又開始琢磨起來。
杜若走到門前,打開門之後看到蕭九,當時整個人被嚇的一怔。等蕭九想要進屋的時候,杜若才跪在了地上:「侯爺。」
杜若的聲音不小,夏阮在聽到杜若的話後,忍不住抬起頭來看著屋外。
只見屋外站著的男子有著清俊的眉目,夏阮在看到他的時候,總會想起絕世的美玉。或許,面如美玉幾個字不適合用在男子的身上,可是她知道,她的丈夫擔當的起這幾個字。
那麼完全,那麼俊美。
他對著她笑,柔聲道:「阿阮。」
就算成親已經有些日子了,夏阮在看到蕭九的容顏的時候,依舊會覺得有些恍惚。
她慢慢的收攏自己的心思,笑著說:「你來了?」
「嗯,來了。」蕭九進了屋子,杜若趕緊起身給蕭九倒了茶水,又去小廚房拿了一些糕點,便從屋子裡退了出去。
夏阮專心的縫補著手裡小孩子的衣服,她無意中聽杜若和杜蘭說起,她們小時候的衣服都是她們的娘親親手做的,據說這樣能讓小孩子少一些災難,來日也會有不少的福氣。所以她便動了親自給腹中的孩子做衣裳的想法,不過奈何她的針線活實在不怎麼樣,所以做衣裳用的時間,也不尋常人久一些。
「呀……」
夏阮忍不住皺著眉頭,發出了聲音。
蕭九趕緊拿起她的手指,只見她的手上密密麻麻的幾乎全是針眼,也忍不住說了一句:「你以後別做這些針線活了。」
夏阮從蕭九的手裡將自己的手抽了出來,其實若是可以,她還真的不想做這些針線活。可是杜若和杜蘭無意中的談話,讓她心裡總是有些記掛,所以雖然不喜歡針線活,但是還是想自己做。
對於她而言,只要是為孩子好的,那怕多扎幾針也是沒事的。
她似乎懂了為人母的心情,那種一心奢望孩子好,恨不得將整個世上最好的東西都給他的感覺。
「無礙的,只是小傷。」夏阮將手裡的活停了,認真的看著蕭九,「侯爺累不累?要不歇息一會?」
蕭九搖了搖頭,笑道:「本來很累,在看到你後,就不累了。阿阮,在莊子上的日
子可還過的習慣?」
夏阮雖然不是第一次聽蕭九說這些話,但是還是忍不住紅了面頰。然後撇開頭去,「習慣,這莊子上什麼都好。」
蕭九見到妻子突然羞紅的面頰,很想笑出聲,但是他還是將笑憋了回去。而是伸出雙手,將夏阮抱在懷裡:「阿阮,我想你了。」
蕭九突如其來的一句話,讓夏阮本來羞紅的面頰變的更加紅潤,似乎連耳朵都紅了起來。
她全身上下滾燙的厲害,似乎蕭九的話變成了這世上最炙熱的東西,讓她覺得心跳加速,還渾身有些燥熱。
「你呢,你想我嗎?」蕭九將頭依在夏阮的肩上,在她的耳畔說,「阿阮,阿阮。」
夏阮突然就啞了,她本來有很多事情想和蕭九說,可是在這個時候卻覺得渾身無力,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她能清楚的感受到男子的體溫,更能感受到蕭九呼吸,在她耳畔的熱度。這一切的一切,讓她的神智像是突然斷了線一樣。
蕭九抱著夏阮的力度不大,但是卻依舊能感受到妻子微微的顫抖。
「嗯,想你。」
不知過了多久,久到蕭九以為自己的妻子不會再說話的時候,妻子才小聲的回答了一聲。
妻子的嗓音很小,但是再小,卻依舊讓他聽了個清清楚楚。
這句話讓蕭九覺得本來平復的心情,蕩起了點點的漣漪。
其實從一開始,他便知道妻子似乎和別的女子不一樣。他自小便知道自己容貌出眾,可是妻子從前在看到他的時候,多一刻也不願意停留。不止是對於他,連妻子在看到墨殤的時候,也和尋常的女子不一樣。
妻子對男子,似乎沒有太多的憧憬。
對於這些,蕭九也曾留意到。
所以,妻子在說願意嫁給他的時候,蕭九知道是自己的話語給了妻子壓力,妻子是個孝順的女兒,不願意讓母親為難。所以對於妻子,他多少有些愧疚。若是妻子不嫁給他,那麼妻子來日的路會給平順,也不用顧慮太多的東西。
可是,愛情是自私的。
他不願意將妻子拱手相送。
就像在那場夢裡一樣,他看到了妻子走到別人的身邊,他會從夢中驚醒,然後徹夜不得安眠。
「阿阮,你可有事情想和我說?」蕭九想起在假山後面聽到的話,於是問道,「宅子裡的事情,若是覺得棘手,便跟我說。你不能出面處理,我能。」
蕭九的話讓懷裡的夏阮略微清醒了一些,她看不見丈夫臉上的神色,但是卻開始有些心慌了起來。
她並不想讓丈夫知道,她和林姨太太的事情。
一邊是妻子,一邊是母親,丈夫無論怎麼選擇,都會受到一些傷害。
夏阮眉頭微蹙,笑著道:「宅子裡的事情雖然看起來很亂,但是其實都是有頭緒可尋的,這些事情我會好好打理的。上次春兒的事情,我已經很感激侯爺出面了……」
蕭九聽了夏阮的話後,卻沒有露出笑容。
這本是很貼心的話,可是聽在他的耳裡卻覺得刺耳。
他該怎麼和妻子說,林家的那些骯髒的事情。
他怕自己跟妻子說了,妻子會誤解……
那些事情,太髒了。
「春兒這個丫頭的事情,其實你應該早些告訴我,有些事情你無需顧慮太多。只是阿阮,你真的沒有什麼要和我說的嗎?」蕭九猶豫了一下,繼續問道,「我是你的丈夫,有什麼是不能和我說的呢?」
夏阮聽出丈夫的話裡似乎帶了一些怪異,忍不住問:「侯爺是聽說了什麼嗎?」
蕭九鬆開夏阮,然後認真的看著夏阮的面容,將她的雙手緊緊的握住,嚴肅的說:「你夏阮是我蕭九的妻子,所以,我不希望你會欺騙我什麼,正如我不會欺騙你一樣。阿阮,在外面我們要說很多很多的假話,若是現在我們彼此都沒有信任,還要繼續用謊言來欺騙對方?那麼,我們在一起又是為了什麼呢?」
蕭九說的很認真,他的一字一句都落在了夏阮的耳裡,這讓夏阮一時間有些紅了眼角。
她的丈夫,其實比誰都在乎她的心裡在想什麼。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