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蔣拓的身世,沒有人比夏阮更清楚了。
只是,有些事情蔣拓依舊沒有和夏阮說破。
譬如,蔣拓的母親為何執意要帶蔣拓入京……
當初,蔣拓不願意說起,夏阮便也沒有問。
不是任何人都願意將自己的傷口撕開,然後痛徹心扉的跟那些人講屬於自己的過去。
起碼,蔣拓目前似乎做不到。
「若是將太醫再問起蔣拓的事情,你便什麼都告訴他吧。」夏阮想了一會,才對杜若道,「若他是蔣拓的親人,相認了也好。」
杜若瞪圓了雙眼,她怎麼也沒想到夏阮會說出這些話。
夫人不是應該防著蔣拓嗎?
那樣一個來歷不明的人。
杜若有些急了:「夫人,蔣拓他的身世……」
「我知道一些。」夏阮沒有瞞著杜若,「之前我讓他去洛城,便是因為他將這一切告訴了我。杜若,疑人不用,用人不疑。我讓蔣拓去莊子上,也是為了讓他能更好的照顧白籐。當初,我答應了他讓白籐活著,之後的事情,他能做好便好,他若不能做到……我也會兌現當初的話。」
若是白籐對她有一絲是殺意,她一定會毫不猶豫的將白籐殺死。
夏阮知道,自己想來不是一個仁慈又心善的人。
外人都想殺掉她,她還要猶豫覺得別人可憐,那個樣子的人絕對不是她,而是所謂的聖人。
她只是一個普通的妻子和母親。
想到這些夏阮將手放在小腹上,她之前便想過身子不好或許是有身孕了,但是一直不敢相信這樣的事實。從前求而不得的事情,如今來的這麼快,還如此的真實。
所以,她一定要好好的保護這個孩子,不能讓任何人傷害到她。
誰也不行。
杜若聽了之後,便沒有再說話。
夏阮看著桌上的茶盞,想到蔣拓找她說話的那一晚。
洛城有三大家族,蔣家,張家,還有靠著做毒藥生意的石家。
夏阮一直都以為蔣拓是蔣家人,卻不想蔣拓和蔣家沒有一點關係,蔣拓是石家人。
蔣拓的母親是一個從西域來的女子,她來洛城是為了找一個男子,可是這個人沒找到,卻在最落魄的時候遇見了蔣拓的父親。為了報答蔣拓的父親,便以身相許。只是蔣拓的父親,從頭到尾都沒有給過蔣拓母親一個名分。
那個時候,蔣拓的母親也從未在乎這些,她只是想報恩而已,所以這也注定了悲劇。
蔣拓的父親娶了妻子又納了妾,那個時候蔣拓的母親有了蔣拓。
蔣拓的父親想了很久才說:「孩子可以生下來,但是不能姓石。」
於是蔣拓這個姓氏,是他的母親胡亂取的。
後來,石家不知為何大亂,蔣拓的父親死在了那一場大亂之中。蔣拓的母親也開始生病,本來身子不好的母親,突然有一日從外面買菜回來,便收拾東西要帶蔣拓去京城。
蔣拓當時笑的可憐:「母親說要去京城,我從未見過那樣慌張的她。後來我才知道,洛城這邊乾旱已久,我們想要活下去太難了。母親從未告訴過我,她到底在害怕什麼……或許,只是害怕我和她活不下去?畢竟,父親去了,便沒有人再給我們銀子了。」
蔣拓說的雲淡風輕,似乎這些事情從未發生在他身上。
這次蕭九從洛城回來,蔣家和張家都被滅了個乾乾淨淨,唯獨還剩下石家。
石家是禾月手裡的棋子,蕭九沒有動,也是情有可原。
畢竟,這個人比硃砂還要神秘,在西域十八國內,都有他的蹤跡。
夏阮當初石家會對蕭九下毒,畢竟石家這些年來,一直私下都在做毒藥的生意,江湖上不少人都會光顧石家。所以夏阮將人帶去了蔣拓,讓他能在蕭九身邊,幫蕭九分析一下當局的情形。
洛城的三大家族,蔣拓不會比蕭九知道的少。
蔣拓幫夏阮這一次的條件,就是讓白籐活著。
夏阮絲毫沒有猶豫,蕭九的安慰在她的心裡很重要,只是她也告訴了蔣拓。
若是白籐對她有那麼一絲不利,她也會殺了白籐。
在這件事情上,蔣拓倒是沒有異議。
夏阮想,蔣拓的母親當初從西域而來,想要找的人會不會變是將子偃將御醫。
只是若是真的是將子偃的話,那麼為何將子偃會出現在西域?
這裡面的事情,她一直也想不透。
在的眼前突然有一個很大的謎團,眼看謎團就在她的身邊,可是她卻一點也不知曉。
那麼,是不是潛伏在身邊的危險,也更多了呢?
杜若看了看夏阮的神色,又給夏阮扶了脈:「夫人,侯爺送來的藥果然很好,你的脈象已經穩定了。」
「是嗎?」夏阮聽明白了杜若話裡的意思。這個時候蕭九會送這些藥來,肯定不是全部想送給安貴妃的,她不跟蕭九說孩子的事情,蕭九就算知道了依舊裝作不知,只是將藥材送到她的身邊,「辛苦你了。」
杜若將東西收拾起來,搖頭:「奴婢不辛苦,夫人你還是要多養養身子。來日,小世子一定會長的白白胖胖的。」
夏阮聽了,放在手上的手忍不住緩緩地撫摸了一下依舊平坦的小腹:「他還小,怎麼知道是男是女?」
「是男是女侯爺都會疼愛的。」杜若轉身認真的看著夏阮,「夫人,你放心吧,一定會是一個世子。」
正如杜若所說,無論是個男孩子還是個女孩子,夏阮都必定將這個孩子捧在手心裡。她想,丈夫或許也會這樣吧,從丈夫蕭原喜的態度上,她就能看的出來,丈夫似乎也很喜歡女孩子。
只是,心裡,她依舊希望是個男嬰。
這樣的話,南蕭也算是後繼有人了。
蕭九私下已經告訴她,他不會納妾。作為妻子在感動之餘,又覺得自己太過於自私。南蕭的血脈只剩下丈夫這個一個獨子,若是她不能生下一個孩子來繼承南蕭的家業,那麼蕭九便是南蕭的罪人。
丈夫對她好,她都知道。
這本是她不敢奢望的事情。
她認識的所有人中,除了她的三舅以外,其他人男子都會納妾。畢竟,一生一世一雙人,不過書中所寫。能做到的男子,又真的有幾個呢?
一時的真心,卻抵擋不住一世的誘惑。
父親從前對母親也很好,母親說起和父親剛成親的時候,總是滿滿的幸福的眼神。
母親說:「從前,他待我真的很好。都說男子漢大丈夫,有些事情不能做。可是他什麼都做了,你知道嗎?剛開始做農活的時候,因為不習慣,所以我的腳經常會腫起。你父親啊總會讓下人準備好熱水,然後送到我的身邊讓我泡腳,他還會看著醫書上所寫的,幫我按腳上的穴道。這個世上又有幾個人,能這樣低下身子為一個女人做這樣的事情呢?」
母親從前一直不願意放棄父親,她不懂母親為何會這樣癡傻,明明知道父親是什麼樣的人。
只是,她沒有經歷過母親從前的那些事情,所以怎麼也體會不到那種感覺。
所謂愛情和真心,有的時候是最經受不起考驗的東西,可是有的時候卻有無比的堅韌……
她相信,蕭九一定不會讓她失望。
杜若熱了安胎藥,讓小廚房準備了一些吃食送到夏阮的房中。
她不明白夏阮為何還不歇息,明明天色已經暗了。
「夫人,你不累嗎?」杜若忍不住提醒,「你要為肚子裡的小世子想想,不要太累著自己的身子。」
夏阮忍不住笑了起來:「那就像你說的那麼弱不禁風了,我沒事也不累。」
此時她沒有一絲倦意,而且剛才杜若說,太后熬不過今夜,她想等到這個結果。
杜若板起一張臉,然後扶起夏阮:「那也不行,夫人若是喜歡這些書,改日再看也不遲。現在夫人是有了身子的人,又怎麼能累壞了自己呢?夫人趕緊歇下吧。」
面對這樣的杜若,夏阮有些哭笑不得。
但是,杜若一直堅持,她便也不好再說什麼,只好上了榻上歇著。
其實在宮中的深夜,每一個都無比的漫長。她醒來多次,都會看著窗外的月色。若是在長安侯的話,她不會在半夜驚醒,在那個人懷裡,她總是能安穩的睡到天亮。夏阮也不知自己如今是怎麼了,為何會如此的依賴蕭九。
她想,或許是因為她在宮中的原因,畢竟這宮中讓她覺得像是一個牢籠,所以她覺得不舒服。
杜若將屋子裡的燭火滅了幾盞,在昏暗的光線裡,夏阮慢慢的合上了雙眼。
不知過了多久,夏阮聽到了一些動靜,她緩緩的坐穩身子,讓神智恢復清明。
杜若就在外室,因為她有了身孕,所以這些日子便一直是杜若守夜當值。杜若擔心她的身子,夏阮當然是最清楚不過了。
杜若是個固執的人,所以她也沒駁了杜若的好意。
她覺得有些口渴,想要喝水。
夏阮剛想說話,便聽到從慈寧宮傳來一陣陣的鐘聲,有人在大喊:「太后娘娘歿了。」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