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阮將手中的糕點擱在了桌上,目光投向了院中。
此時天色有些陰沉,剛才分外熾烈的陽光,躲在了雲層後面。
那個人還沒有回來。
夏阮有些恍惚。
世人皆說蕭韶成心狠手辣,是個笑面虎。
可是,這些人又可曾看到他身後的辛酸。
沒有一個人生來便是凶神惡煞,這一切都是隨著周圍的改變而改變。他最後會走上那樣的道路,也是身不由己。
夏阮轉眸瞧著蕭原喜一臉緊張的模樣,手裡捧著桂花糕不敢下口,小小的身子顫抖的厲害。
「十三小姐你吃吧,味道可好了。」杜若蹲下身子,下意識撫摸了一下蕭原喜的脈,輕柔地說,「這是夫人親自做給侯爺的桂花糕,外面可是買不到的。」
夏阮不是名門貴女,她只是一個商賈出生的女子。小時候她貪吃,時常會去莊子上探望鄭嬸,偶爾也會去廚房裡幫忙。久而久之,她慢慢的也學會了做一些簡單又精緻的糕點。
後來,她在京城有了酒樓,手藝更甚從前。
她清晰的記得,蕭九前世便喜歡吃她做的桂花糕,每次都會顯得意猶未盡。
所以,夏阮便做了這些桂花糕,等蕭九回來之後品嚐。
蕭原喜聽了之後,又想了一會,才搖頭比劃了幾下。
杜若在一邊看的一頭霧水,倒是秀兒這個時候說話了:「啟稟夫人,十三小姐說侯爺喜歡這些桂花糕,她不餓就不吃了,這些都留給侯爺用。」
夏阮的心,像是壓了巨石一樣沉重。
她伸出手,將蕭原喜輕輕的拉到了自己身邊,溫柔道:「我做了很多糕點,小喜若是喜歡。便吃一些。小喜嘗嘗,若是不合胃口,便不吃了。」
夏阮言語很輕,怕是嚇壞蕭原喜一般。
只是很快。在夏阮的心中也生起一些疑惑……
從前到底是發生了什麼事情,導致這個孩子如此的膽小害怕見到陌生人。從秀兒的言談中,她更加肯定了蕭原喜不願意多出院子,一直躲在屋子裡刺繡,哪裡都不願意去。所以她在看到蕭原喜的時候,才會覺得這個孩子弱不禁風,臉上更是帶著病態的白。
蕭原喜趕緊擺了擺手,臉上顯得有些焦急,在屋子裡看了一圈之後。最後無奈的抓起夏阮的手,在夏阮的掌心上寫了幾個字。
她寫的極慢。但是因為她膽怯,所以夏阮感覺到蕭原喜的指尖都在打顫。
她寫:好吃。
蕭原喜還未嘗過一口,便寫出了這樣的字,若是換做平常人,肯定會因為孩子的懂事而高興。可是此時夏阮卻一點也高興不起來。她十歲那會還跟在母親身邊,整日在莊子上像個小頑猴一樣,蕭原喜這個年紀,卻懂得這樣多,還知道討好人。
未免也太早熟了一些。
蕭原喜扭頭退後了一些,這個時候夏阮發現了蕭原喜白皙的脖頸上,有幾處淡淡的傷痕。
她有些錯愕。但是依舊裝作沒有看見。
「好吃,便多吃一些。明兒,我讓杜若給你再送些來。」夏阮略微的思索了一陣,又道,「小喜送我的香包我很喜歡,所以這些糕點是給小喜的獎賞。小喜吃了這些糕點。那麼以後是不是該再送我幾個好看的香包?」
蕭原喜聽了,面上露出一絲驚訝,很快就點了點頭。
孩子畢竟還小,瞬間便落入了夏阮的語言陷阱。
剛才蕭原喜捧著桂花糕垂涎的模樣,夏阮瞧了個清清楚楚。
而且。像蕭原喜這樣的孩子,若是她唯一會做的事情都沒有人肯定,她一定會悲傷極了。
蕭原喜的繡功不錯,但是她畢竟是個孩子,能做出來的東西也是有限的。若是有人在這個時候肯定她做的好,那麼她一定會高興,而且來日也會多來這邊走動。從其他方面上來講,也是一件好事情。
夏阮的目的不是想多要幾個香包,而是希望蕭原喜明白,她其實很厲害。
此時,外面傳來艾葉的嗓音:「夫人,春芳院的春兒求見。」
艾葉嗓音剛落,只見蕭原喜臉上掛著笑容,急忙的迎了上去。
夏阮挑眉,便道:「讓她進來。」
很快蕭原喜便帶進來了一個小丫鬟,只見這個小丫鬟生的清秀,一張不點而朱的櫻唇,漆黑的眼眸如墨。她身上穿著漂亮的錦衣,和同是婢女的秀兒比起來,秀兒的棉衣就顯得黯然失色了很多。
春兒眼裡帶著笑,她福著身子給夏阮行禮:「春兒見過夫人。」
「起來吧。」夏阮似笑非笑的看著春兒,蕭原喜一直抓住春兒的手,依賴極了。
春兒不動聲色,目光在夏阮身上轉了一圈,然後淡淡道:「十三小姐給夫人添麻煩了,是奴婢的不是。夫人,十三小姐怕生,奴婢先帶十三小姐回去了……」
春兒的話看著謙遜,但是實際上卻是在暗暗示威。
怕生?夏阮按理說是蕭原喜的三嫂,又怎麼算是陌生人。
夏阮不是閨閣裡沒有見過世面的小姐,她低著頭把玩茶盞,沒有回答半句。
她想要弄清楚這裡面的事情,蕭九不說那是蕭九的事情。她不想和母親一樣,被人小心翼翼的保護起來。
既然她如今是蕭九的妻子,她便有權利和蕭九一起擔當起一切事情。
蕭原喜看了看春兒,又看了看夏阮,然後又放開春兒的手,走到夏阮的身前,福身行了了一個禮。
她比劃了幾下,夏阮依舊沒有看懂她在說什麼。
春兒暗暗一喜,想要開口的時候,便聽見夏阮說:「秀兒,十三小姐說什麼了?」
秀兒一愣,整個人有些懵了。很快,她回過神來,看了看春兒,才輕聲說:「回夫人話,十三小姐說她先告辭。不打擾你了。等過幾日再送新的香包過來。」
夏阮對著秀兒笑了笑,然後對蕭原喜說:「也好,走了這麼一會你也乏了,過幾日我再去看你。」
說完夏阮對白芷吩咐。「將這些糕點送到春芳院去。」
蕭原喜又對夏阮行禮,才跟著春兒離開。
等春兒一走,杜蘭的臉色便有些不好看了。
一個丫環打扮的如此花枝招展的,又是在十三小姐身邊伺候的,跟夏阮說話還如此的囂張,杜蘭心裡憋的難受想要罵幾句。
但是,夏阮剛嫁進侯府,她又不敢惹事,到時候會連累夏阮。
等人影消失了一會,夏阮才問杜若:「杜若。你剛才遞給十三小姐東西的時候,是不是瞧出來了不對?」
「回夫人話,是有些怪異。」杜若言語裡有些閃爍,帶著一些不肯定,「奴婢剛才只是略略的碰到了十三小姐的脈。從脈象上來看,十三小姐應該……應該是可以說話的。可是十三小姐這個樣子,又不像是裝出來的,所以奴婢也不知道是不是奴婢的錯覺。」
聽了杜若的話,夏阮的心裡的疑惑就更大了。
那場高熱不是讓蕭原喜不能說話了嗎?難道那些傳言不對?
因為杜若在她身邊的關係,她私下也略看了一些醫書。
雖然只是粗略的看了一些,但是蕭原喜脖頸上的傷痕。卻不像是一日兩日留下的疤痕,雖然已經有些淡了,但是看的出來是外力所致。
夏阮又想到了昨日夜裡看到蕭九胸口上的傷口,眉頭皺的更厲害了。
蕭九瞞了她太多事情了……
「你可曾見到杜大夫了?」夏阮在緩緩地問。
這些日子杜明一直住在長安侯府內,夏阮現在自己誤會的太深了。她起初以為蕭九不過是想下留杜明給蕭意雪看病,如今看起來卻不像是這個樣子。
杜若搖頭:「爹爹住在京外的莊子裡。侯爺說過幾日便讓父親回來。小姐,你是覺得哪裡不對嗎?」
阮在這點上沒有瞞杜若的打算,她看的出來杜蘭很不高興,所以乾脆將事情說明,「總覺得有些事情。和我想的不太一樣。」
杜若愣了愣,便沒有說話。
在杜若和杜蘭的眼裡,蕭九是個了不起的英雄。
當初若不是蕭九和夏阮,她們也不知會淪落到何處,和六子的仇恨更是一輩子都解不開了。
現在這些,都是夏阮和蕭九給賜給她們的好生活。
所以,蕭九和夏阮的不對,在她們的眼裡都是對的。
她們從未想過,蕭九和夏阮若是有矛盾,她們應該站在那邊,畢竟,都她們來講都是恩人。
夏阮的心裡擔心的,和杜蘭、杜若想的是完全不一樣的事情。
這個人不會做對不起她的事情,但是她敢肯定的是,蕭九會瞞著她很多的事情。
蕭九和三舅有點像,總是想將心裡重要的人保護的好好的。但是三舅將母親保護的很好,結果卻是讓母親過於純善,最後被何氏欺騙,落得這樣的下場。
有的時候,太多的保護其實也是一種傷害。
夏阮知道她不需要這樣的保護,但是她又不能做的太明顯。蕭九是個自尊心很強的人,她若是做的太明顯,蕭九一定會認為他自己不能給她安全感,會更加的努力想要給她安全感。
這樣有些得不償失。
她不需要蕭九那麼累。
她現在需要弄清兩件事情。
第一,便是蕭原喜身上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
第二,便是蕭九身上的傷口,又是從何而來。
至於讓杜蘭氣憤的春兒,她壓根不放在眼裡。
若是蕭九真的對春兒有意,按照蕭九的性子早就娶了春兒做妾,而不是等到現在。
對於蕭九,她從來不會懷疑半分。
夫妻之間,若是最基本的信任都沒有,那麼當初就根本沒有必要在一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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