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要在宮中好好的生存,最基本便要學會喜怒不形於色。
只是江皇后,似乎做不到這一點。
她在宮中多年,雖早已不是昔日單純的少女,卻也不是工於心計之人。
所以,她根本沒有考慮好該如何處理這件事情,便急忙的跟皇上請求,要讓李氏進宮為她賀壽。
建廣帝被太后的事情忙昏了頭,此時哪裡還顧得江皇后的壽辰。
他皺著眉頭,等了很久才回答了一聲:「好。」
江皇后此時卻沒有看出建廣帝眼裡怪異的神色,她高興的退了下去,著手準備接下來的事情。
可是江皇后忘記了,太后是建廣帝的生母,是建廣帝最心疼的人。
她一心便只記得她的壽辰,一心想著要報仇……卻未曾多想,要為太后祈福。
……
李氏有些猶豫不決的看著夏雯,又瞧了一眼夏阮:「雯丫頭是擔心你,所以便過來瞧瞧。」
「嗯,我知道。」夏阮抬頭笑了笑,對著李氏道,「母親今兒怎麼來了?」
天氣漸漸地冷了起來,夏雯穿著單薄的棉衣,顯得有些可憐。
夏雯如今勉強能下地行走,夏阮的『病情』卻只是略微有些好轉,李氏多少有些擔心。
杜蘭這個時候送藥進來,夏雯趕緊從杜蘭的手中將湯藥接了過來,然後走到了夏阮面前:「三堂姐,你……用藥。」
夏阮似笑非笑的從夏雯的手中將湯藥接過來。打量了一會夏雯,緩緩地道:「我記得前些日子我讓茴香給你準備了不少料子,你今兒怎麼……不用穿的如此素,若是被那些不懂事的人瞧看,還以為我這個做堂姐的虧待了你。」
夏雯穿著粗布做的單薄衣裳,面容憔悴。
夏阮記得之前,她已經讓人送了料子過去。
今日夏雯會這樣做,無非就是想博取母親的同情心。
而且,顯然夏雯已經達到目的了。
夏雯露出驚訝的神色,轉瞬即逝。
她咬住下唇。尷尬的笑了笑:「三堂姐。我穿這些衣裳已經習慣了,下次我會記住的。」
夏阮點了點頭,卻不再言語。
從夏雯進府開始,她便有些心神不寧。夏雯如今能下榻了。她就不能繼續這樣病著。她已經停了杜若送來的藥。開始吃一些養身的補藥,她向來身子骨不好,如今多補補對來日也是有益。
在夏雯身後的那個人的確很聰明。知道她在夏雯身體康復之後,也必須讓自己的身體好起來。若是她是真病,那麼她必須帶病在身勞累看住夏雯,傷的是她的身子。若是她是假病,那麼便逼的她沒有借口再繼續躲下去、病下去。
夏阮雖然不怕面對,可是……
不知為何,她覺得眼前的夏雯越來越刺眼。
「雯丫頭果然長大了,也懂事了。」李氏見夏阮喝藥不再開口,便在一邊說道,「大夫說還要讓她在屋裡歇息一段日子,可是沒想到她說掛念你的病情,便要親自下床來瞧你,我怎麼攔都攔不住。」
李氏其實不明,為何女兒大病一場之後,對夏雯的態度似乎有了轉變。
她起初在夏雯說夏阮壞話的時候,心裡多少也是有怨氣的。可是那一日,她看到渾身是血的夏雯躺在她的面前的時候,她卻再次心軟了起來。
當初夏雯的母親楊氏,和她關係一直不錯。多年來,大嫂一直待她刻薄,多虧了楊氏願意掏心掏肺的對她,不然李氏都不知自己怎麼熬那段日子。
三弟和楊氏的遇見了流寇身亡,就留下夏雯這一個孩子。
無論如何,她也不能眼睜睜的看著夏雯死在她的面前。
此時,夏阮已經喝完了藥,她抬起頭看了一眼李氏,淡淡道:「我記得大夫說雯丫頭的胸口上有劍傷,而且還傷的很嚴重。母親怎麼能讓雯丫頭沒歇息好便下床了呢?這刀劍鋒利,有些還帶著毒,還是多歇息一些日子比較好。」
李氏聽了點了點頭,過了一會才疑惑的看著夏雯:「雯丫頭,這件事說起來也有些奇怪,你這個劍傷……」
夏雯愣了楞,瞬間便紅了眼眶。
她低著頭:「二伯母,你不要讓我走,我害怕……他們要我的東西,我害怕。」
說完夏雯的眼裡,便蓄起了淚水。
轉眼間,她已是泣不成聲。
李氏見夏雯這樣,心裡多少有些難受,她一把拉過夏雯:「不要怕,二伯母不會讓你走的。」
夏雯聽了這話,卻哭的更大聲,似乎要心裡所有的委屈都發洩出來。
「二伯母……母親留給我的東西……」夏雯傷心欲絕,渾身顫抖的厲害,「她們想要母親……想要母親留給我的東西。二伯母……雯兒好想母親,好想爹爹啊。」
夏雯說到『母親』和『爹爹』的時候,李氏的心驀地就軟了下來。
她想,或許之前自己是誤會了夏雯。
這個孩子,在她的記憶裡,一直是很乖巧懂事的人。
夏雯沒了父親和母親,又一直在大嫂家裡居住,雖然當初是夏雯主動選擇了大嫂,可她畢
竟是個孩子,無非是被大嫂的言語所蒙蔽。大嫂是什麼樣子的人,李氏心裡多少有數,夏雯一年前會和夏阮拌嘴,無非也是因為夏雯心中難受,所以才會說出那些難聽的話。
李氏越想,心裡越難受。
她當初沒有母親的時候,也是這般無助——
她在心裡暗暗的歎了一口氣:「不要哭了,二伯母不會讓你再回去了。你母親和你父親留給你的東西,二伯母不會讓人再動這些東西。你不要哭了。好孩子。」
夏雯點了點頭,抱著李氏的手卻越來越緊,像極了一隻受傷的小鹿。
夏阮捧著藥碗看著夏雯,若有所思。
等了一會,夏阮才輕聲咳嗽了幾聲,李氏趕緊挪了視線過來:「怎麼?還是不舒服嗎?你這病怎麼還不見好。要不要再換個大夫?」
夏阮這一病,已經快有三個月了。
李氏心裡多少有些慌亂。
「沒事。」夏阮笑了笑,又轉眸看了一下夏雯,「雯丫頭你的心意我收到了,可是大夫說你最少在床上歇上三個月。如今下地對你的身子沒有好處。」
夏雯露出一絲淺笑:「我沒事。我只是一直很擔心三堂姐,我……我想來看看你。」
夏雯來之前便聽說夏阮大病,而且外面皆傳夏阮這次『凶多吉少』。
若是夏阮死了,她便可以取代夏阮的位子。
而且。還有最近一直想要上門拜訪的平陽侯。似乎很想和她的三堂姐說上話。
夏雯略有些不解。她不知道眼前這個眉目純善的三堂姐,每次都能將她的內心猜出來。
所以這次,她不可以再失敗了。必須忍耐,再忍耐……
不然,她就沒有機會再進京了。
夏阮的眼眸裡,帶著單薄的笑意:「如今你也瞧見了,我這病……不過你來了也好,免得我和母親日日夜夜記掛你。」
「三堂姐。」夏雯聽著夏阮的話,瞪圓了雙眼,明明是安慰她的話,為何從夏阮的口中說話,卻讓她有種毛骨悚然的感覺,「我……我其實……」
夏雯想要辯解,卻不知如何開口。
似乎她說什麼,夏阮都能猜測出真假。
她咬住下唇,低頭,「我在莊子上,想你和二伯母,我想你們。」
說著,眼淚似乎又要掉下來。
夏阮似笑非笑,輕聲道:「我都知道,我和母親也很想念你。只是雯丫頭,大夫說你需要靜養,那麼你便好好在若館歇息,需要什麼,你便告訴茴香。她從前是我身邊的貼身丫環,向來懂事聽話。我也是瞧著你來了,才讓她去伺候你。」
夏雯聽了之後,驀地的抬起頭來,翕動嘴角,卻沒有說出話來。
她本想和李氏說,茴香這些日子囂張的事情。
可如今夏阮這樣一說,便讓她啞口無言。
此時,她不得不忍氣吞聲……
李氏雖然心疼她,但是李氏更心疼夏阮。從前她便是犯了這個錯誤,才會讓李氏趕了她去莊子上,所以現在她不能再錯一次。茴香再差,也是夏阮一手調教的人……所以,她不能說茴香的半句不是。
只是,夏雯多少有些憤怒。
夏阮這肯定是故意的。
茴香這些日子在她的院子裡囂張極了,動不動便會訓斥她不懂規矩,還要指責她是鄉下人。茴香明明只是一個丫環,卻在她的面前趾高氣揚。
「嗯,茴香這個孩子辦事我也放心。」李氏見夏阮主動和夏雯示好,心裡也算鬆了一口氣,附和了一句。她笑著跟夏雯說,「雯丫頭,你三堂姐說的對,你現在身子還未好利索,還是回去歇著。若館離海棠苑也就幾步,你還怕來日沒機會和你三堂姐說話嗎?」
夏雯故作乖巧的點了點頭:「二伯母我知道了,那麼我先回去了。」
「好,小心一些。」李氏眉梢都帶著笑意,心情頗為愉悅。
還好女兒不再排斥夏雯……
夏雯從屋子裡走了出來之後,臉上的笑容便消失的乾乾淨淨。
她抬手按在自己的心口上,想起當日的劍上,咬緊了下唇。
那個人說的對,夏家的一切,以後是她的,都會是她一個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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