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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冰雖然說得很和氣,甚至表揚了他,可高凡卻一點高興不起來。他在官場打拼這麼多年,深知官場中人的古怪和難以捉摸。有時候一個人雖然對你笑得很燦爛,心裡卻恨你恨得要命;而有時候一個人指著你的鼻子罵你,但實際上這個人心裡對你卻是很欣賞的。眼前的薛冰笑容滿面,高凡卻有不寒而慄的感覺,他知道自己和薛冰的心結並沒有解開。
高凡決定檢討一下自己,說道:「薛***,我的工作也有很多不到位的地方,比方說蘇靈同志精神上面出了問題,就是因為我的工作方法太過於簡單粗暴,這個我是需要做自我反省的。這件事情是我不該過於盲從當時的霍弋同志了,造成今天這個後果,我是有很大責任的。」
薛冰看了高凡一眼,心說你這個傢伙就是認錯也拉著別人,真是沒有擔當,霍弋叫你逼瘋蘇靈了嗎?霍弋讓你刑訊逼供了嗎?這一切都是你做的,你把他推到一個離開齊州政壇的霍弋身上,也夠不仗義的。
薛冰心中更加鄙視高凡了,他以前是知道高凡比較油滑,可是還從來沒見過高凡這幅小人嘴臉。不過雖然心裡鄙視,薛冰卻知道自己不能否定高凡逼瘋蘇靈這件事情,這件事情是得到龔昌在事後認可了的,自己無法再來否定。
薛冰心知自己這一次能夠接任市委***,是向龔昌表示了效忠的結果,不管他心裡舒不舒服,他現在都算龔昌陣營中的一員,他是不能否定陣營的領軍人物的,這要傳到龔昌耳朵裡會讓龔昌怎麼想?啊,我剛把你扶植起來,你就來否定我前面做過的事情,你這不是背叛是什麼?
薛冰心中甚至懷疑高凡此來的目的,這傢伙是不是想借此誘自己說出反對龔昌的意見啊?這可不能不警惕。現在這傢伙失勢,為了保住自己的地位是可能不擇手段的。
薛冰笑了,說道:「老高啊,你對自己要求的太過了,這一點上我真要批評你了。那件事情市委和省委都已經有定論,你們的出發點是好的,雖然最後的結果不盡如人意,可是那是蘇靈個人的意志不夠堅強,怪不得你。這件事情不准再提了,也不准你再把責任攬到自己身上,再這樣下去會打擊紀委和***的同志們查處***的積極性的。」
高凡有點哭笑不得,明明自己要向薛冰認錯,希望薛冰肯原諒自己,薛冰偏偏不給他這個機會,反而說蘇靈那件事情他做得對,不應該檢討。高凡心中更加恐懼了,薛冰這是不想讓他有機會解開這個彼此的心結,看來薛冰不會輕易放過自己啦。
高凡還要解釋,薛冰卻站了起來,說道:「老高,就這樣吧,我下面還有事情,你先回去吧,好好工作,不要有什麼負擔。」
高凡說道:「薛***……」
薛冰不想聽高凡囉嗦下去,直接打斷了他的講話,說道:「老高,我下面真的有事,過幾天我們再談吧。」
高凡無奈站起來往外走,薛冰把他送到了門口,拍了拍他的肩膀,說道:「回去好好工作。」
高凡憂鬱地看了看薛冰,想說點什麼表示一下效忠,可是最終也沒說,轉身離開了。薛冰在背後看著高凡離去,他忽然發現高凡原本挺直的腰板變得摳摟了起來,這傢伙失去了霍伊作為後台,竟然脊樑也無法挺起來,真是可憐。
權勢真的這麼重要嗎?你高凡也是一個男人,有點男人的血性好不好?一個男人可以被打倒,但千萬不要像這樣被權勢嚇倒。搖尾乞憐換不來對手對你的同情,只能更加鄙視你。
高凡的位置在古代也算是士大夫一流的了,可是他空混到了士大夫的位置,卻一點沒有士大夫的氣節。看來世說新語中那些士大夫的軼事,看上去容易,要做到還真難。
方真約見了袁明,袁明趕到了他家裡,他把薛冰的意思轉達給了袁明,希望袁明能找到一個新的突破口。
袁明聽完想了一想,說道:「這件事情不好辦,確實是很難繞過高凡。」
方真說道:「你先別管能不能繞過它去,我們現在需要一個案件的突破口,這方面你有沒有什麼辦法?」
袁明說道:「孟廷這個案子一直擱在我心裡,這是我辦案當中最不舒服的一個案子,不把它解決對我自己都沒辦法交代。所以我一直在思考這個案子,我覺得當初我辦案當中忽視了一點,那就是究竟是誰舉報了孟廷。」
方真說道:「對呀,這個案子的舉報人一直沒露面,不過這也不是你忽視了,是當時霍弋等人逼迫你結案的。」
袁明說道:「這個案子雖然不是實名舉報的,可是舉報人提供了詳盡可信的賬戶資料,所以我們才立案偵查的。從舉報人能夠提供詳盡的賬戶資料來看,這個舉報人可能是齊州客運公司當時的會計人員,不然的話他也不可能知道這麼詳盡的賬戶資料。我覺得找到這個舉報人員可能是一條可以突破的路徑,也許這個人知道更多孟廷的不法情況。」
方真點了點頭,說道:「你說的很有道理,這個人肯定是客運公司內部一個很有***感和責任感的人,找到他也許他能給我們提供新的線索。」
袁明說道:「可是我們當時停止了案件的調查,可能嚴重挫傷了這個舉報人,找到了他說不定也沒用。」
方真說道:「先別管有沒有用,我們現在需要一條新的線索,你先想辦法先找到他再說。」
袁明想了想自己參加的專案組的工作基本上已經完成的七七八八了,倒是可以騰出時間來尋找這個躲在幕後的舉報人,便點了點頭說道:「好吧,我來想辦法把這個人找出來吧。」
方真說道:「你這是私下調查,自己小心些,今時不同往日,齊州政局剛剛發生了大變,霍弋那一幫人馬失去了霍弋這個靠山,難免會慌亂。如果查到了他們的要害,為了維護自己的利益,說不定會狗急跳牆的。我和薛***暫時都無法給你提供有力的保護,你要注意自身安全。」
袁明笑了笑,說道:「方***你放心吧,我也是老檢察官了,這點警惕性還是有的。」
方真說道:「小心行得萬年船,別大意了。」
袁明說道:「我知道了,我要去查一下客運公司的會計的情況啦,先走啦。」薛冰接任市委***,讓袁明看到了新的希望,便幹勁十足的展開調查了。
高凡在自己的辦公室已經悶坐了幾天了,他絞盡腦汁想要如何突破眼前的困局,卻還是一點辦法都沒有。眼見又是一天過去了,高凡收拾起東西,準備要回家。
門被敲響了,高凡放下公文包,喊了一句進來,門開了,孟廷探頭走了進來。一進門孟廷就埋怨道:「高***你怎麼啦,這今天為什麼一直不肯接我的電話?」
高凡這幾天一直怨恨是孟廷當初拖自己下水的,不然的話也沒有今天這個被動,因此見到孟廷的號碼就置之不理,他不想見這個傢伙。
孟廷開始還以為高凡不方便接電話,可一來二去就知道高凡在躲他,他明白霍弋去職後他和高凡目前的處境,更知道高凡在他們這一幫人之中的重要性,如果高凡出事,他們這一群人可能都要跟著倒霉。而且高凡在他們這些人當中也是最容易被突破的一個環節,必須穩定住高凡,因此他索性找上門來了。
高凡說道:「你還有臉來找我,不是你當初設計我,我至於現在這個樣子嗎?」
孟廷笑了笑,說道:「沒事的,不就是霍***到省政協去了嘛,天還沒塌下來。」
高凡說道:「你說得輕巧,真要出事了我是要去坐牢的。」
孟廷瞪了高凡一眼,說道:「你喊什麼,你不知道這是什麼地方嗎?叫別人聽到了怎麼辦?」
高凡恐懼的看了一下四周,他這時才想到自己這是在紀委***辦公室,這裡是不適合談論他和孟庭之間的骯髒事的。
孟廷說道:「拿上你的東西,我們出去談。」
高凡也確實想找人聊聊,就拿起公文包,跟孟廷一起出了紀委。高凡也沒坐自己的車,直接上了孟廷的車。二人在車上都沉默不語,一路上又來到了清河山莊。
二人開了一個包間,把服務小姐打發了出去,孟廷這才開腔了:「老高啊,我就不知道你在害怕什麼?我那個同學一直呆在英國,沒回國內,你兒子讀書的事情如果找不到我這個同學,誰也無法查清究竟是怎麼回事。其他方面你還有什麼事情嗎?」
高凡說道:「我不是擔心我兒子的事情,我是擔心因為蘇靈發瘋的事情薛冰要整我。」
孟廷冷笑了一聲,說道:「你別把那個薛冰太當回事了,我們當的是***的幹部,不是他薛冰的幹部,他頂多可以給我們換到一些不重要的位置上,其他的他幹不了什麼的。」
高凡想了想可也是,如果沒了進取心,誰做市委***自己的官還是照當的,他薛冰頂多可以讓自己這個官當得不舒服,他並沒有權利撤掉自己。自己這把年紀了,也可以不再去爭取什麼啦,那又何必要怕薛冰呢?他媽的,老子再混幾年就退休了,只要不惹事,你薛冰又能豈奈我何?
不過,孟廷同學這邊可一定要安排好,別讓薛冰抓到了把柄,高凡說道:「你叮囑一下你的同學,千萬不能回來啊。」
孟廷笑了,說道:「這你放心,我也不想看到你出事。」
高凡鬆了一口氣,兩人點菜,吃喝了一陣,高凡忽然想到光自己這邊沒問題還不行,必須確保孟廷這邊也沒事才行,否則這小子進去的第一件事怕就是把自己給咬出來。
高凡說道:「你也別太放鬆了,我相信薛冰一定不會善罷甘休的,我這裡他找不到什麼毛病,說不定他會把矛頭轉向你。」
孟廷笑著說道:「我這邊沒事,客運集團在我的掌管下是鐵板一塊,薛冰挑不到我的毛病的。」
高凡冷笑了一聲,說道:「什麼鐵板一塊,你別太自以為是了,如果你那裡真的是鐵板一塊,當初也不會被人舉報了。」
孟廷愣了一下,說道:「倒也是啊。」
高凡說道:「你查出那次舉報你的內鬼了嗎?」
孟廷說道:「沒有哇,這件事情我有點摸不著頭腦,我想過可能舉報我的人究竟是誰,可想來想去就是無法確定。」
高凡說道:「那可真是見鬼了,難道是鬼魂把這份資料送給***的?」
孟廷說道:「真的無法確定,能夠接觸到這個核心賬目的只有兩個人,一個是公司的總會計崔琦,一個是公司的銀行出納劉燕。崔琦是我舅舅家的兒子,是我的表哥,難道他會舉報我嗎?」公司的核心賬目關係著自己的生死,孟廷不相信別人,就把自己的表哥招來給他做了總會計。
高凡說道:「那只有一個可能,就是劉燕舉報的你。」
孟廷說道:「那更不可能,這劉燕是我的情人,她吃的喝的用的都需要依靠我,我倒霉了,她第一個跟著倒霉,她還沒這麼傻。」
這兩個人表面上看都是信得過的,高凡也無法斷定究竟是誰是內鬼,便說道:「這兩個人都無法擺脫嫌疑,乾脆你把他們都換掉吧,小心一點好。」
孟廷連連搖頭,說道:「這怎麼能行,一來再要找到能這麼信任的人很難,二來這兩個人都知道了我很多的秘密,真要換掉他們,他們說不定會做出什麼事情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