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文平的朋友打發人把舉報信送到了濱海,文平細看了舉報的內容,雖然方方面面都是針對著章巖,可他自己心中清楚,這些事情後面都隱藏著他的影子。
文平不敢有絲毫耽擱,急忙親自打電話給了章巖,要章巖到他在濱海賓館的包房來一趟。
章巖聽文平說話的聲音很急,立馬就坐車去了濱海賓館。進了門,文平坐在沙發那裡,神色凝重,章巖疾步走了過去,問道:「文書記,你找我什麼事?」
文平示意章巖先坐下,然後把信遞給了章巖,說道:「你先看看這個。」
章巖打開了信,一看內容,頓時面如死灰,急聲說:「文書記,這個完全是污蔑。」
文平看了一下章巖,說道:「章巖那,你別急,我想這封信的內容你不會陌生,究竟是不是真實的,你比我心裡還清楚。」
章巖臉色越發難看,哀求道:「文書記,這你可要救我呀。」
文平搖搖頭說:「這封信是從省裡面一個朋友轉下來的,已經超出我的控制範圍,這件事情沒辦法遮掩下去了。」
章巖看著文平的臉,說道:「可是文書記,這些事情都是在你的指示下做的,你可不能見死不救啊?」
文平說道:「章巖,你先不要慌,事情還沒有開始查,你不要亂了陣腳。」說完,文平打開了一瓶馬爹利,給章巖和自己各斟了一杯酒,然後說:「先喝點酒,壓壓驚。」
章巖拿起了酒杯,一飲而盡,文平也是一口喝乾了。
喝完酒之後,文平說道:「章巖,這是你、我現在共同需要面對的困難局面。現在這裡只有你我兩個人,你跟我說實話,這封舉報信裡的情況是不是都是屬實的?」
章巖稍微鎮靜了些,他不敢看文平,低下了頭,雖然他猜測劉俊肯定也向文平行過賄,甚至文平可能拿得比他還多,可那只是猜測,並沒有實據。他並不感十分肯定文平已經跟他同流合污了。
文平又說道:「章巖,都到了這個時刻了,你就別再吞吞吐吐了,我是想要解決問題,並不是想要追究你的責任。」
章巖說道:「這些都是真的。」
文平問道:「那除了這上面的還有沒有別的?」
章巖偷看了一眼文平的臉色,文平神色越發凝重,他小心翼翼的說道:「再有一些就是過年過節收的小禮物之類的。」
文平有些不信的看了看章巖,說道:「章巖,你要跟我說實話,這樣我才好估計事情會壞到什麼程度。」
章巖挺止了腰板,說道:「真的沒有了。」
文平心中還是不信,不過他也不想逼章巖太狠,就說道:「章巖,你要記住今天在我這裡說的話,希望你別在我這說一套,在調查小組面前再說一套。」
章巖說道:「一定不會的。」
文平說道:「那好,現在我們開誠佈公地把這件事情討論一下。你看,我現在還是市委書記,濱海市的局面還在我的掌控之下,包括政法系統。你覺得挪用這一億資金的事情最壞能壞到什麼程度?」
章巖想了想,說道:「這應該是違規拆借,大概也只能追究行政責任,挪用這一億資金實際上也是為了濱海市財政賺錢,出發點是好的,雖然結果是資金損失了。」
文平拍了拍章巖的肩膀,說道:「老章啊,你我共事快十年了吧?」
章巖點點頭,說道:「差三個月就十年了,這些年都是文書記你一手提攜我,我才有今天這個局面。」
文平笑笑說道:「我是覺得與你投緣,這些年你也幫了我很多。現在你這邊眼見就要出事,你跟我說一聲,這件事情你擔不擔得起?沒事,你實話實說,擔不起說一聲,還有我,你擔不起我來擔。」
章巖知道需要自己表決心的時候了,他看了看文平,心中雖然十分不情願,可這個時候是必須他來承擔這個責任的。
官場上有兩個因素決定著一個人的仕途,一是你是哪個圈子裡的,也就是你是跟什麼人的;另一方面,你的權利是誰授予的。雖然都說權力使人民給你的,可這人民的範圍太廣泛,他們要給你權利,就需要由他們的代表(很多時候人民是被代表的)來給與你這份權利。而這個代表就是文平這種人。
章巖明白無論從哪一方面來說,他的權力來源和仕途發展都與文平息息相關,他跟文平已經是一個利益共同體,他們是一榮俱榮一損俱損的。章巖心中明白,文平如果跟著出事,他章巖肯定完蛋,那樣只是玉石俱焚。但如果自己承擔了這份責任,文平就可以安然無恙,那他就還能在濱海市政壇保留一份人脈,一旦事情過去,還有東山再起的可能。
章巖想到這裡,說道:「文書記,怎麼能讓你承擔這份責任那?您對我章巖恩重如山,我就是豁出自己的性命不要,也要保證你的安全。你放心,挪用一個億資金的事情就是我一個人做主的,責任自然就由我來承擔。」
文平心中暗自鬆了口氣,他跟章巖費這麼多口舌,就是為了章巖的這句話。他伸出手來使勁握了握章巖的肩膀,說道:「老章,我沒看錯你,你是條漢子。你放心,這件事情我不會讓你白犧牲的。」
章巖有了一種悲壯的感覺,說道:「文書記,日後你要多保重,可能我就不能再幫你什麼了。」
文平心中也有些酸楚,他跟章巖共事這幾年,辦什麼事情章巖都跟他有默契,已經有了很深的感情,於是說道:「老章,你好自為之。」
章巖長吸了一口氣,說道:「我知道。只是這次事情究竟是誰揭發的?這個人文書記你可不能放過了。」
文平冷笑了一聲,說道:「還會有誰,肯定是葉衛紅這個兔崽子,我聽到消息,這傢伙想要爭取濱海市市長的位置,他想得美。」
章巖說道:「對呀,這傢伙以前就玩過這一手,那個薛冰當初不就是這麼被他搞下來的嗎?」
文平越發確定是葉衛紅揭發這件事情的,他說道:「這次他的如意算盤可打不響了,只要有我文平在做濱海市市委書記,他就別想坐上這個市長寶座。等著吧,等這一個億的資金事情風波平息,我會想辦法收拾葉衛紅的。」
章巖說道:「好,千萬別放過這小子。我要離開了,別讓人注意到我們談了這麼長時間的話,這對你影響不好。」
文平就把章巖送到了門口,使勁地握了一下章巖的手,兩個人都沒再說什麼,兩個人心中都以一種悲壯的感覺。
章巖把事情想得太過於輕鬆了,省紀委組成的調查組根據舉報信提供的線索,先行調查了馮漢,馮漢老老實實交代了他用海龍公司的資金向章巖行賄的事實。章巖被省紀委雙規了。
章巖雖然有些傻眼,可並沒有慌了陣腳,他只是向紀委承認了他自作主張挪用一個億資金的事情,其他一概不肯承認。
相關部門對章巖的家進行了搜查,發現了近千萬的存款,這些東西擺在了章巖面前,章巖知道這次自己徹底完蛋了,索性拒絕交待一切問題。
章巖被批捕,轉到了看守所看押,不久,章巖利用一次看守人員的疏忽,在監所裡上吊自殺了。
章巖留下了遺書,遺書中要他的兒子好好把大學念完,千萬不要向他學,有什麼困難可以去找他的老領導。遺書最後向他的父母妻兒致以深深的歉意,他沒能把持住自己,失足墜入了深淵。
這件挪用和受賄大案至此畫上了句號,文平全身而退。事情暫時被平息了下來。
不過民間傳說,在章巖到了看守所的某個深夜,一個人利用關係單獨見了章巖,那個人見過章巖之後,原本心態很平靜的章巖在監所裡轉了大半天,就在第二天深夜把自己吊在了看守所的門框上了。
民間傳說去見章巖的這個人就是文平。現在的社會也不知道怎麼了,老百姓往往都會捕風捉影,把一些事件載到我們的領導頭上,往往還都會把我們的領導說的很不堪。
文平也聽說了這個傳說,他只是笑了笑,這些人可真會演義,哪裡有這麼回事?這個傳說一聽就是假的,一個市委書記又有秘書又有什麼的,行蹤很難這麼隱秘的。
最後文平歎了口氣,現在的人哪,怎麼都是這種心理?都在盼著領導出事是吧?
人心不古啊。
章巖出事,事情對於葉衛紅來說並沒有向好的方向發展,尤其是章巖自殺之後,東海省委一些人開始有了些兔死狐悲的感覺。有些人開始認為章巖是被舉報信逼死的,而這個舉報人的目的只是為了爭取市長這個位置。
輿論有時候是一種奇怪的東西,人們並沒有去認真思考造成章巖自殺的真正原因是章巖貪污受賄,巨額資產來歷不明。人們只看到了章巖死了,而章巖的死亡是爭權奪利的犧牲品。
輿論開始不利於葉衛紅了,大家都知道葉衛紅在跟章巖爭濱海市市長這個位置,很多人都在私下傳說章巖被舉報是葉衛紅做的,都認為葉衛紅這麼做特別卑鄙。人們又拿出葉衛紅當初舉報薛冰的事情,越發印證了此次舉報肯定是葉衛紅做的。
這下葉衛紅真的傻眼了,這件事情明明與他無關,他卻根本無法作出解釋,也無從解釋。濱海市市委、市政府的人看他都是一種異樣的目光,這種目光中帶著鄙夷,讓葉衛紅自己都覺得自己身上刻著卑鄙兩個字。
有人在這股輿論風潮中推波助瀾,這可能包括三方面的勢力在其內,一方面是文平,章巖的死讓文平很痛心。第二方面是真正舉報章巖的人,他們的目標是濱海市市長這個位置,去掉了章巖這個強有力的競爭對手之後,葉衛紅也是一個障礙,打擊葉衛紅對他們有利。第三方面,章巖生前也幫了很多人,這些人因為章巖自殺所產生的恨意都朝向葉衛紅身上。
濱海市和東海省都出現了對葉衛紅的舉報信,舉報他貪污受賄。葉衛紅雖然心裡清清楚楚自己沒做過這些事情,可是他還是感到了深深的寒意,他知道自己在濱海市政壇上受到了很多人的敵視,他在濱海市恐怕很難立足了。
葉向也看到了舉報葉衛紅貪污受賄的信,他知道這個局面對葉衛紅很不利,於是讓葉衛紅趕緊去省裡商量。
葉向見到了葉衛紅,說道:「你不能再在濱海呆了,下一步可能你的一舉一動都在別人的注視下,你的一點小小的錯誤都會被別人放大了看,你成了濱海市政壇很多人的敵人了。」
葉衛紅苦笑了一下,說道:「這真是無妄之災,事情明明不是我做的,可大家目標都朝向我,我又沒辦法告訴別人不是我。」
葉向笑笑說道:「這是你遇到了一個高手,人家早就算計到了會這樣,你跟章巖都是濱海市市長的強有力的競爭者,去掉你們,別人要爭這個位置就會輕鬆多了。」
葉衛紅說道:「難道我們就這樣讓這個傢伙如願?」
葉向冷笑了一聲,說道:「不會的,他也不會得逞的。這一次章巖死了,可是濱海市官場已經被揭開了蓋子。文平雖然全身而退,卻很難說清楚其中的干係,東海省省委對他開始有些懷疑,這次一定會外派個市長進去制約文平的。」
葉衛紅說道:「那我怎麼辦?」
葉向說道:「我想了一下,你暫時避避風頭吧,我找了省委組織部的一些人,決定把你調離濱海市。」
葉衛紅歎了口氣,說道:「我在那裡經營這麼長時間,就這麼離開還真是不捨得。」
葉向說道:「你這次是受了池魚之殃,沒辦法你不得不離開那裡。而且你要有心理準備,可能你要去的地方不會太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