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聽許建添油加醋的把事情說完,周興臉沉了下來,薛冰這是擺明了要跟自己叫板,可是他還說不出來什麼,做這些事情薛冰都是先站在了理上。
周興不滿意的說道:「許局長你也真是的,我不太瞭解財政狀況,你還不瞭解我們縣的財政狀況嗎?怎麼什麼樣的報告都來請示我那?」他無法向薛冰發火,就把怨氣撒在了許建身上。
許建沒想到周興會這麼說,辯解說道:「周書記,這件事情關鍵不在於這裡,關鍵在於薛冰根本沒把你的話當回事,他不尊重你。」
周興瞪了一眼許建,說道:「你不用來挑唆了,如果你的請批報告有理,薛冰尊不尊重我都是非批不可的。看來我是有點縱容你們了,你們這樣的報告也來打我的馬虎眼。」
許建低下了頭,他心中是有借周興和薛冰之間矛盾的機會為財政局圖利的想法。
周興說道:「今後不要再讓我知道有這種情形發生。」
許建本來想告薛冰一狀,卻討了個沒趣,只好說:「我知道了。」他同時想到,周興忽然這麼忌憚薛冰,是不是西海這邊要有什麼政治變動了?看這風勢,似乎薛冰要佔上風了。
打發走許建之後,周興越想越生氣,本來他一度認為已經將薛冰壓服,現在看來,薛冰不但沒有屈服,反而做出了更大的反彈。
絕對不能任由局勢這麼發展下去,否則的話一些見風轉舵的傢伙就會投靠薛冰,薛冰的實力就會更加壯大,那西海縣可能就真的要變天了。
可是如何對付薛冰那?再用檢舉這一招顯然是不行的。上一次檢舉了他反而讓自己灰頭土臉,喪失了陞遷的機會,而且薛冰手中還握有自己的把柄,真要到了出事那一刻,說不定會狗急跳牆,反而把自己給咬出來。
可是除了這一招,又能有什麼辦法來對付薛冰那?周興想來想去,還是一無所獲,他可是真的犯難了。
一人計短,二人計長,周興決定去找別人商量一下,他想到了葉衛紅,雖然曾經葉衛紅說過要他和薛冰好好相處的話,可是他覺得那不是葉衛紅的真心話,他才不相信一個那麼恨薛冰的人會輕易跟薛冰和解。
打了電話,跟葉衛紅約了一下,周興去了葉衛紅的辦公室。
葉衛紅見了周興,笑著給他倒了一杯茶,問道:「這麼急約我,有什麼事啊?」
周興看葉衛紅春風得意的樣子,心中一陣泛酸,人家到底是葉向的親侄子,幾年功夫就爬到了地級市副市長的位置,而自己哪,還在西海縣這個窮地方蹉跎,看這個樣子,還是要不斷的蹉跎下去。
周興歎了口氣,說道:「我被人逼到了牆根,黔驢技窮了,所以向老弟求救來了。」
葉衛紅前段時間跟西海縣的官員聊天,側面瞭解到周興的作為,知道薛冰被他壓制得夠嗆。葉衛紅對周興不顧自己的勸解,仍然為難薛冰很不高興,不過他心知薛冰絕非肯甘居人下之輩,相信不久薛冰肯定會反擊的。
葉衛紅笑了,有些譏諷的說道:「怎麼了,我聽說前一陣子你不是在西海縣挺威風的嗎?」
周興臉紅了一下,說道:「看來對西海縣的情形你很瞭解啊?」
葉衛紅說道:「就這麼大點地方,什麼事情傳不過來啊?」
周興說道:「現在局勢變了,薛冰開始跟我叫板了。」
葉衛紅笑了,說道:「我記得以前勸過你了,希望您跟薛冰好好相處,我之所以這麼勸你,不是為了薛冰,是為你好。不是我瞧不起你,你的能力是鬥不過薛冰的。」
周興有些被羞辱的感覺,可是現在事實就在眼前,容不得他來反駁。他只好說道:「老弟,我跟你叔叔多年,我們應該屬於同一陣營裡的,你總不能看著我這麼受擠兌吧?」
葉衛紅說道:「你是一個縣委書記,一個領導班子的正班長,按說薛冰是受你領導的,你怎麼會受他擠兌啊?」
周興苦笑了一下,說道:「這傢伙把財政權力把得死死地,利用這一招來反擊我。而且在大會小會上都來攻訐我的建議,已經拉開架勢要跟我鬥一場了。」
葉衛紅說道:「是你把薛冰逼到這份上的吧?」
周興有些不好意思的說道:「不管是誰的責任,事情已經這樣了。」
葉衛紅說道:「這樣下去,對西海縣可是很不利的。對你跟薛冰兩個人也沒有好處。縣長和縣委書記公開鬧不團結,一方面市裡會認為縣長不服從領導,但另一方面,市裡也會認為你這個縣委書記沒什麼領導能力的。」
周興說道:「我知道這是雙刃劍,所以才來找你幫我想想辦法。」
葉衛紅攤開了雙手,說道:「我能幫你什麼?早就提醒過你了,不要跟薛冰鬥。」
周興說道:「你一向主意多,就幫我想一想吧。」
葉衛紅看著周興可憐的樣子,有些於心不忍,便說道:「你肯聽我的嗎?」
周興說道:「我聽,這次我一定聽。」
葉衛紅說道:「現在沒別的辦法,只有一招,把薛冰拱走。」
周興有些失望,說道:「我也想把他弄走,可是沒有辦法啊。」
葉衛紅說道:「你不要老是想著怎麼整薛冰,你想想別的渠道,比如說多表揚表揚他了。」
周興有些疑惑,問道:「你的意思讓我向他求和?」
葉衛紅搖搖頭,說道:「老哥,你這個反應如何是薛冰的對手。拱走一個人,有兩種方式,一種是擠走,讓他在你面前沒有容身之地,不得不走;另外一種,就是禮送走,讓上級領導主動把他調走。」
周興還是不明白,說道:「你的意思是讓我幫他陞遷?那不是便宜了他嗎?」
葉衛紅笑了,說道:「調動有種種方式,除了陞遷,還有平級調動,還有明升暗降。」
周興說道:「我明白了。可是具體怎麼要怎麼操作那?」
葉衛紅說:「那你要看薛冰身上有什麼長處,工作哪一方面出色,經常在市領導面前多表揚著些。例如,前一段時間薛冰不是妥善處理了你們縣省裡的上訪事件,說明他處理信訪事件很有能力,現在市信訪局李局長即將退休,他是不是向市領導多說說薛冰這方面的才能,以便領導考慮人選時會想到他。」
周興笑了,說道:「對呀,薛冰同志在這方面確實表現不錯,是值得向領導推薦。」
葉衛紅說道:「你明白了就好。」
周興說道:「我一會去姜鵬書記那坐坐,有這麼好的人選確實可以向組織上推薦一下。」
葉衛紅笑笑說道:「隨便你了。」
周興就離開了,去了姜鵬辦公室。
坐定之後,周興笑著說:「姜書記,我聽說市信訪局李局長到年齡了?」
姜鵬看了周興一眼,說道:「怎麼了,你想上來市裡工作?你不合適的。別看信訪局這個地方不起眼,可是容易出大問題的,需要一個有能力壓得住事的人來主持。」
周興笑笑說道:「我可不想做這個信訪局長,我想向組織上推薦個人。」
信訪局是一個黨委和政府雙跨的部門,在政府這邊叫信訪局,在黨委那邊叫群眾工作部,這是一個需要能幫領導擋住事的地方,這個局長既要有能力,又要有甘於犧牲的精神,因為這個地方是無功便是過的地方,處理好了信訪事件是應該的,處理不好就是過錯。因此很多精明的幹部都盡量躲著這個位置。
姜鵬聽周興要推薦人選,便笑了,知道這傢伙不懷好心,問道:「是誰呀?」
周興笑笑說道:「就是我們縣長薛冰啊,姜書記應該知道,他處理我們縣裡上訪事件很到位的。」
拋開別的因素不說,單就薛冰的能力倒是很適合這個位置,姜鵬心知周興沒安好心,不過他們是同一陣營,有些時候是需要協調起來做些事情的。
在政壇上,雖然有人抨擊過圈子這種結黨營私的做法,但實際上,要想在仕途中求發展,無論如何是離不開圈子的。官員首先都是人,是人都有七情六慾,都有好惡。像那種外舉不避仇、內舉不避親的大公無私的人不是沒有,但大多數的時候官員們使用的都是自己喜歡的人、跟自己親近的人,而不是完全是從一個人的能力去考慮。這種喜歡分很多種,但無外乎是投了他的脾胃。所以歐陽修那篇著名的《朋黨論》都承認,君子和小人都是有「朋」的,只不過君子以同道為朋,小人以同利為朋。因此無論小人或者君子當政,他們都是會使用自己的「朋」,那種不黨不朋的人是沒什麼機會的。這也就是黨同伐異這句話真實的體現。
所以雖然最高位者一再打擊朋黨,可是朋黨還是無時不在,也就是圈子無時不在,一個人走上了仕途,他就需要開始站隊,領導者看他就是看他站到那個隊伍中,站到了那個圈子裡。
有時候站錯隊是很可悲的,那就意味著一個人的仕途終結。
現在姜鵬想的就是,他對薛冰本身沒有意見,可是薛冰站到了自己圈子人的對立面,那沒辦法,他只能打擊薛冰了。
姜鵬笑笑說道:「這件事情我心中有數了,組織上醞釀人選的時候,我會推薦他的。」
周興笑了,此次來市裡還真是收穫頗豐,看來一塊心病很快就要去掉了。
回到了西海縣的周興馬上轉變了作風,他開始尊重薛冰,時不時開始表揚起薛冰,說薛冰廉潔,說薛冰工作有能力,這種轉變一是讓西海縣的官員們目眩神迷,有點拿不準周興究竟在想些什麼。
對那些來請示匯報工作的局長們,周興開始不接受起來,說道這都是薛縣長的工作,你把它拿來請示我,是不是嫌我一個縣委書記不夠忙?還是想故意挑唆我跟薛縣長之間的關係,好從中取利?
局長們有些無所適從,他們感覺西海縣的風向確實變了,他們在薛冰面前開始變的態度恭敬起來,即使事先請示了周興,他們在薛冰面前也不敢提這件事情,並且有的人開始直接向薛冰匯報工作,不再事先請示周興了。
這段時期,薛冰和周興算是和平共處時期,薛冰心裡知道周興絕對沒那麼好心來向自己妥協,而且自己並沒有什麼要陞遷的苗頭,周興的示好只能是陰謀。他更好的謹守住本分,該自己管的,一點都不放過,不該自己管的,絲毫不插手。
周興也在冷眼旁觀西海縣的局面,他在觀察西海縣的這些局長們和下屬們,他看哪些會投靠到薛冰懷裡,準備著等薛冰離開西海縣就開始血洗。
風波一點也沒有平息,湖面卻平靜得要命。
在辦公室的薛冰接到了辛江的電話,辛江說:「我和關凌要結婚了。」
雖然早就預料到會有這一天,但真的聽到這個消息,薛冰心中還是泛起了一陣酸楚,半天他平靜了一下自己的情緒,強笑著說道:「恭喜你們了。」
辛江當然瞭解薛冰現在的心境,他笑笑說道:「我要謝謝你,是你把機會讓給了我。」
薛冰說道:「其實,你和關凌才是一類人,這在我見到你的那一刻就認定了。所以你也不用謝我。」
辛江說道:「我想你不會來參加我們的婚禮的,所以把喜訊跟你說一聲。」
薛冰說道:「我明白,我會在心裡祝福你的。」
辛江說道:「對了,昨天我岳父跟我談過話,他讓我有機會替他對你說聲謝謝,他知道這件事情你處理得很好,希望你不要怪他,因為他首先是一個父親,其次才是省委書記。」
薛冰苦笑了一下,說道:「你告訴他事情早就已經過去了,我已經忘了。」
但有些事情刻骨銘心,又豈是一個忘字能夠抹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