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薛冰回到了城關鎮的時候,梁德的司機已經等在鎮政府了,見到薛冰,笑著說:「我們梁書記請薛書記早點過去,他已經在村裡等著了。」
薛冰就上了梁德的車,車子就去了冠東村,卻並沒有村委大樓,薛冰知道梁德可能早有安排,也沒問,聽憑司機把他拉到了一個三層小樓面前,下了車,薛冰看到門頭上寫著冠東村休閒洗浴中心。
梁德已經在大廳門前等著了,見狀迎了出來跟薛冰握手,笑著說:「我們先泡個澡,洗洗再吃飯。「
薛冰笑笑,說道:「你這裡什麼時候建了這麼個洗浴中心?」
梁德笑笑說道:「建了時間不長,主要是我村的一些客戶提出來西海都沒什麼休閒的地方,客戶就是上帝,所以我就建了這麼一個。」
薛冰笑了,說道:「怕不僅僅是洗浴吧?」
梁德哈哈大笑,說道:「內容當然豐富一些,怎麼樣要不要嘗試一下?」
薛冰搖搖頭,說道:「我還是堅持我的本性吧,那些東西還是不沾的為妙。」
梁德笑著說:「我知道,所以今天也沒安排什麼,就洗洗澡,然後找專業師傅推拿一下,這也是應應規矩吧,洗洗晦氣。」
薛冰笑了,說道:「怎麼我從裡面出來就成了一個衰人,昨天剛跨過火盆,今天又來洗晦氣了。」
梁德笑了,說道:「這也是為了老弟你好。」
兩人說著話就進了洗浴中心,裡面的服務員早就按梁德吩咐準備好了,兩人沖淋之後,一人腰上紮了一條毛巾,進了蒸汽室,關上門開始蒸。
梁德閉上了眼睛,舒適的靠在木板房的牆壁上,笑著說道:「兄弟,我這次真是佩服你。」
薛冰也舒適的靠著,笑笑說:「我沒做什麼錯事,自然就沒什麼啦。」
梁德搖搖頭,說道:「我不是佩服你全身而退,而是佩服你經手這麼多經濟事務,竟然一毫未取,查不出一點經濟方面的差池,厲害。」
薛冰奇怪地問道:「你在說什麼呀?我怎麼不明白。」
梁德說:「你還不知道嗎?檢察院把你在陳家夼鄉和城關鎮所有經手的事務查了個遍,還跑來查了我們冠東村在陳家夼鄉租山和打井隊的賬目。」
薛冰這才知道,他這次被調查,所調查的不止王君這一件事情,竟然把他在西海所經辦的相關事務查了個底朝天,看來是有人想要致他於死地。
薛冰暗自慶幸自己沒有做什麼違規的事情,他相信這一次如果對手能夠找到一點他違規,就絕不會輕易放過他。
薛冰心中暗自咬牙,臉上卻笑了一下,說道:「看來我這次讓某些人失望了。」
梁德說道:「看這樣子,你知道是誰整你了?」
薛冰點點頭,他已經想明白事情的來龍去脈了,一定是周興因為他否決了谷濤的任命,才對自己下的手,於是他說道:「在西海縣除了那個人,誰能有這麼大的能量,心知肚明了。」
梁德點點頭,說道:「老弟,既然你知道了,今後做事小心些,人家可時時想要抓你的把柄啊。」
薛冰冷冷一笑,說道:「想要對付我薛冰,還沒那麼容易。」
薛冰的話裡帶著深深的怨毒,讓梁德不由得睜開了眼睛,重新打量了他一下,心說原來這傢伙也有狠的一面。
梁德問道:「你出來那個人有沒有跟你說些什麼?」
薛冰搖搖頭,說道:「沒有,這兩天一點聲息都沒有,我想他肯定知道我已經出來了,之所以躲著大概他還是不知道該如何面對我吧。」
梁德笑笑,說道:「老弟,你以後打算怎麼辦啊?」
薛冰說道:「我能怎麼辦?繼續接受領導唄。」
梁德指著薛冰,笑著說道:「你這傢伙不說實話,你肯這麼甘心被人整?」
薛冰笑笑,說道:「在人屋簷下怎敢不低頭,我不甘心又會怎麼樣?」
梁德說道:「你要是想要做什麼,我倒是有些消息可以提供給你。」
薛冰抬起頭,看了看梁德,他琢磨不透梁德的真實意圖,就試探著問道:「怎麼大哥你要對付那個人?」
梁德笑笑,他內心中對周興也很有意見,上次穆東的事情,周興為了能夠向上面交差,一點情面沒給他,把他的賬目查了個遍,這他已經很惱火了。這次薛冰的事情,周興大概知道梁德跟薛冰交好,為了整薛冰,又再次想把他牽連進去。梁德明白周興這傢伙是一隻養不熟的白眼狼,留著他總是很危險。
心裡雖然這麼想,梁德卻並不想直接去站在周興的對立面,他笑著說:「我倒沒那個意思了,我是想幫老弟出口氣。」
薛冰是個什麼角色,他一下子就看透了梁德的用心。雖然薛冰很想找機會回擊周興,但他可不想給別人當槍使,就笑著說道:「官大一級壓死人,我還沒有那種實力跟那個人鬥,暫時忍忍吧。」
梁德心中很失望,可他並沒有表現出來,他笑著說道:「識時務者為俊傑,老弟,你能這麼想就對了。」
薛冰笑著說道:「在人屋簷下怎敢不低頭,現在人家是婆婆,我是媳婦,等我熬成婆婆那一天就好了。」
梁德和薛冰相視一笑,彼此都明白這不是對方的心裡話。
薛冰不是不相信梁德提供的消息,以梁德現在的能量。它提供的消息絕對是重磅炸彈,他只是不想做一個揭發別人作奸犯科的人,現時的官場上,雖然每個人內心的隱秘中都很渴望踩著別人往上爬,可那只是內心中的一種隱秘,是見不得人的,如果一個官員站出來揭發別的人,那也就意味著他站在了官場大多數人的對立面,因為大多數官員心中都是有私慾的,而這種可能揭發別人的官員對他們來講可是意味著一種潛在的危險的。
薛冰還不想做這種傻瓜,即使他很想報復周興。
兩人蒸了一會兒,就出去找技師推拿,這個話題就再也沒有提起過。
晚上的宴會,經過推拿的薛冰一身輕鬆,笑著跟梁德請來陪客的幾個村支書打趣聊天,席間薛冰提起了林華的海運公司,稱讚林華很有海外眼光,視野已經朝往大洋彼岸。
梁德的臉色立即沉了下來,有些不信地問道:「你說他的海運公司船舶噸位達到了兩萬八,他哪來的這麼雄厚的經濟實力?」
薛冰笑著解釋說:「他們是租賃的船舶,並不是購買的。」
梁德不屑的搖搖頭,說道:「沒那麼大的頭,就別戴那麼大的帽子,老弟你信不信我自己買船組建海運公司?」
薛冰愣了幾秒鐘,就笑著說:「我只是閒聊,想要大家開闊一下視野,梁書記你這麼說,似乎是在鬥氣了。要組建一個船舶公司並不是一個簡單的事情啊。」
梁德笑了,說道:「老弟,你不要以為我是一時衝動,其實林華要組建海運公司這件事情我早就知道了,這傢伙雖然魄力不如我,做生意的眼光卻不差,所以我也對船運市場做了些考察,也覺得很有賺頭,不過我不會像他那樣小心,先租船運作,要幹就幹大的,我要買船。」
薛冰笑著說道:「其實,我是覺得林華那麼做比較好了,你們都是農民出身,沒有經營過船運公司,沒有這方面的經驗,租船運作一段時間先試試看嘛。」
梁德火了,說道:「農民怎麼了?農民怎麼了?我敢說現在的中國人往上數上三代,都是農民,你怎麼可以看不起農民哪?」
薛冰沒想到梁德會這麼說,他剛才話的意思其實是好意,是想勸說梁德不要盲目的進行過大的投入。
雖然心中很不高興,薛冰還是笑著將解釋說:「梁書記,我沒瞧不起農民的意思,我只說你們沒有經營船運公司的經驗,還是先小心行事。」
梁德說道:「沒經驗我們可以請有經驗的人來運作,我們冠東村辦了這麼多廠子,哪一個是先有經驗的?只要有膽識去做,我相信一定會做成的。」
薛冰看梁德有些咄咄逼人的架勢,他閉上嘴不說話了。
像梁德和林華這樣的人,他們的思維方式都是來自實踐經驗,是農民典型的先驗性思維,而不是來自書本。對他們來說,他們的做法都是曾經在實踐中已經驗證過成功了的東西,所以他們很難接受別人強加給他們的東西。
梁德喜歡自力更生,他的冠東村幾乎所有的工廠都是村裡面從無到有一點點建起來的,他們相信自己的力量,不屑於外力的幫助,頂多尋求一些技術方面的支持。而林華則不同,他的嶺西村像樣一點的工廠都是借助外力建起來的,尤其是威仕特紡織,更是全部外來技術和資金才建立起來的,林華在建工廠之前,就已經把風險降低到最小的程度,這也是為什麼梁德覺得林華沒有魄力的一面。
其實這兩種做法各有所長,也各有所短。梁德的做法很難做大,但一旦做大就利潤豐厚;林華的做法是很容易做大,但做大了利潤卻不如梁德的豐厚。
兩相比較,薛冰對林華的做法實際上更加讚許,林華更容易起步,更容易成功。這一刻薛冰還暗自讚歎過易東方的眼光,他早就看出林華會更有作為。他今天之所以說出林華組建船運公司,也是希望能夠給梁德有所借鑒,可看這態勢,梁德是一聽林華就反感,雖然他本人也在偷對方的點子,可薛冰一說,他就反響強烈。
化武村的書記賀思見氣氛有些冷場,笑著說道:「薛書記也沒說瞧不起農民的話,他大概是想給我們一個好的建議。」
薛冰笑了,說道:「對對,我就是這個意思。」他雖然笑了,心中卻感覺到梁德跟自己似乎有了芥蒂,他們之間再也不像薛冰在陳家夼鄉時期那麼融洽無間了。
梁德也意識到自己有些反應過度了,笑著說:「也是,薛書記一番好意,是我領會偏了。」
賀思笑笑說:「梁大哥是村子實力雄厚,我們化武村沒這個實力,薛書記的話提醒了我,我想也仿照林華的做法。」
梁德似乎對這個最小的結拜兄弟有所偏愛,他沒有因為賀思的說法惱火,反而笑著問:「你這傢伙也想搞船運?」
賀思搖搖頭說道:「不是了,我想搞海釣,我們村一個遠洋船員他們就是在非洲一帶釣魷魚,一年一個人都能拿幾萬塊錢回來,肯定是收益不錯的。所以我想仿照林華的做法,去租漁船。」
梁德點點頭,說道:「你這個想法確實很好,值得試試。來,我們謝謝薛書記給我們提供了這麼好的一條發家思路,一起敬他一杯。」
薛冰心裡知道這是梁德為了掩飾剛才的失態,向自己示好,他微笑著端起了酒杯,說道;「跟我就不用這麼客氣了,你們各自的村子發展好了,不就代表我們城關鎮發展好了嗎?來為了我們共同的利益,大家乾杯。」
梁德也笑著說道:「對,為了我們共同的利益乾杯。」
酒桌的氣氛再度熱烈起來,大家看上去都是其樂融融,薛冰卻暗自慶幸今天沒有把真實想法暴露給梁德,他越來越感覺梁德在某些方面跟自己有所分歧,他內心裡認為像梁德這種人如果掌握了別人不可告人的秘密的話,他一定會利用這些來要挾對方的。薛冰檢點了自己跟梁德往來的一切事物,確信沒有什麼能夠讓梁德能夠操控自己的地方,這才鬆了一口,他心裡明白,他們這一對一度共同戰鬥的戰友,遲早會分道揚鑣的。
薛冰看明白了,骨子裡他跟梁德是一種人,他們都希望能夠掌控別人,卻不希望被別人掌控,他們在某些方面是同類的人,這也就會讓他們的衝突勢難避免。既然這樣,還是早做準備才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