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你趕緊把事情查清楚，事情的處理謹慎些。我去醫院看看梁德。」薛冰聽說梁德腦袋被秤砣給砸了，不知道傷成什麼樣子，就吩咐江超了一句，放下電話就衝出了辦公室，在傳達室借了自行車就直奔西海縣醫院。
到了病房的時候，梁德已經被包紮了繃帶躺在了病床上。梁德的副手冠東村副書記賈文在一旁陪坐著，看到薛冰進來，站起來打招呼說：「薛書記過來了。」
薛冰招手示意賈文坐下，便去看梁德的情況，梁德表情木木的，加上纏了一腦袋的繃帶給薛冰一種怪異的感覺。他關切的問道：「梁書記，你沒事吧？」
梁德很僵硬的笑了笑，說道：「媽的，我的骨頭硬得很，沒事，只是縫了幾針而已。」
薛冰問道：「真的沒事呀？我怎麼看你笑的這麼奇怪？」
梁德說：「醫生縫針的時候給我打了麻藥，我本來不讓他打的，可他說不打的話，他自己會害怕。邪門，要縫針的是我，他害的哪門子怕。」
薛冰哈哈大笑起來，說道：「你真硬氣。別的方面沒問題吧？」
梁德笑笑說：「能有什麼問題？不過醫生說可能有腦震盪，讓我住院觀察幾天再說。」
「那你就趁機靜養幾天吧。」薛冰轉頭看著賈文，問道：「究竟是怎麼回事呀？」
賈文說：「梁書記也是為了村裡的工作，這才被人家打得。」
賈文就說了事情的來龍去脈。
原來今天躺在門板上的傢伙叫穆東，原本是冠東村裡汽車大修廠的廠長。1983年年初，梁德為了調動村裡各廠廠長的積極性，提出了自薦、投標、演說、承包的競爭上崗方式，要冠東村的村民自己出來競爭做各廠的廠長。在這場競爭中，穆東不幸落選，讓別人做了汽車大修廠的廠長。落選後的穆東很不服氣，又覺得丟了面子，堅決不肯接受村裡面給他安排的工作，就脫離了冠東村集體，自己出來單干了，因為他的房子臨街，就在自己家裡開了一個小賣店。
冠東村發展的模式是一種集體經濟的發展模式，梁德認為農村改革的目的是把農民的生產積極性充分調動起來，更好更快的發展集體經濟，實現共同富裕。而不是要革掉集體經濟的命，搞私有化，所以冠東村並沒有實施分田到戶，而是由集體對村裡的農田進行管理，閒餘勞動力進入村辦工廠勞動，按勞分配。因此村民應該承擔的三提五統也一直由村裡承擔。
穆東脫離了村集體，成為了村裡面的異己分子（似乎每個村子裡都是有幾個不服氣的異己分子的，不論領導者是如何出眾。章梁德自然心裡不舒服，就要穆東自己承擔他應該交的稅費。其實梁德和冠東村倒不是在乎這幾個錢，關鍵是梁德想借此逼穆東回歸到村集體來。
穆東這個人也很倔，他認為村裡面的資產本來就有他一份，自然不肯交三提五統這些稅費，雙方就僵在那裡了。
今天中午，梁德喝了點酒，回家的路上正好路過穆東的小店，不知道他怎麼想的，竟然走進去逼著要穆東交三提五統，雙方話不投機，幾句話就說嗆了，就動手撕扯了起來，穆東沒梁德壯實，打不過梁德，眼見要吃虧，順手就抓起了賣東西的秤砣，一下子砸在了梁德的頭上。梁德一下子就血流滿面，衝出了小店，村裡的治安辦就報了警。
賈文說完，梁德問薛冰道：「派出所向你匯報了，薛書記？」
薛冰說道：「派出所沒匯報。那個穆東說被你打壞了，被你們村村民抬著到鎮上去要說法，我正好趕上了，這才知道了。」
梁德一聽急了，罵道：「這幫王八蛋，真的以為我梁德好欺負啊？賈文，跟我走。」說著作勢就要從病床上起來。
薛冰趕緊按住了梁德，說道：「你要幹什麼？」
梁德說：「這幫傢伙就是不服管，老話說棒子管驢，我要去教訓他們，還就不信管不了他們。」
薛冰看看梁德，說道：「梁書記，不是我說你，你現在管著冠東村上千號人，一點三提五統也不是很多，你們村裡就是給他出了又怎麼樣？」
梁德叫道：「絕對不行，這是個原則性問題，我如果給他免了，說明我梁德向他服軟了，我梁德什麼時候服軟過，還別說就那麼一個小小的穆東了，就是省長來，我梁德也是腰桿筆直。我絕對不能讓這幫傢伙小看了我。」
賈文在一旁說：「薛書記你不瞭解情況，村裡面有幾戶像穆東這樣的滾刀肉，如果我們村裡面向穆東低頭，是不是就代表一打我們的幹部，我們就向他們服軟那？那樣下去可是很危險的。」
話說到這份上，薛冰沒辦法再勸梁德跟穆東講和，只好說：「那你們現在也不能去找他，穆東我已經叫人送到了醫院裡，既然已經報了派出所，就讓派出所來處理。」
梁德瞪了薛冰一眼，說道：「你叫人把他送到了醫院裡，是不是你要支持他呀？」
薛冰看看梁德，他可是一個很精明的人，可是遇到跟自己直接對立的矛盾的時候，尤其是還吃了虧的時候，卻很難理智的判斷問題。看來人都是有自己的性格弱點的，你不能老是從一個角度的去看一個人，他處理事情有時會理智、有時也會出現莽撞的情況。
薛冰知道梁德是在怪自己幫了穆東，便趕緊解釋說：「他們當時圍著鎮政府大院，我只是打發他們先把病人送醫，讓人群散掉。不然的話圍觀的人會越來越多，事情反而會鬧大了。至於你們之間的具體問題，我讓派出所去調查清楚，他們一定會依法處理的。」
梁德說道：「你就讓這幫王八蛋鬧嘛，我不信他們能翻上天去了，我一定不會放過他們的。」
薛冰看梁德還是氣憤難平，就勸說道：「不管怎麼樣，你先安心養傷，什麼事情登傷好了再說。」
梁德伸手過來拍了一下薛冰的胳膊，說道：「老弟，謝謝你知道消息馬上就來看我，這份情我記下了。」
薛冰笑笑說：「客氣了，我來看看你是應該的。好好養傷，冠東村一大堆的工作還等著你來處理那。」
梁德說：「我知道了。」
薛冰又坐了一會兒，就告辭了出來，到前面去找到了小李，他想要搞清楚那個穆東的病情究竟是怎麼樣？
小李把給穆東治療的大夫找了過來，薛冰問道：「大夫，穆東的傷嚴重嗎？」
大夫說：「病人自訴幾小時前頭部被毆打，現在頭暈噁心，我們懷疑有輕微腦震盪，需要住院觀察一段時間。」
薛冰一聽跟大夫給梁德診治的說辭一樣，就問道：「那這個輕微腦震盪要怎麼診治出來呀？」
大夫攤開雙手說道：「這個沒有儀器能夠準確的確認它，我們只能根據病人的頭疼噁心的狀況來做一個判斷，這需要經過一定時間。」
薛冰笑了，問道：「大夫，如果病人裝這種病，你也看不出來？」
大夫笑笑說：「看不出來。你別奇怪，我們現在的醫學對人體的瞭解還達不到1%，很多人體的狀況醫學上也很難解釋，看不出來是很正常的。不過誰閒的沒事裝病玩？」
薛冰心說眼前這個穆東就會裝病來玩，不過既然醫生都沒辦法確認，薛冰也無能為力，便笑著對醫生說了聲謝謝，離開了醫院。
出了醫院，薛冰去了城關鎮派出所，找到了江超，江超匯報了他們瞭解的具體情況，跟賈文說的基本沒出入，薛冰問：「這麼個情況派出所會怎麼處理？」
江超說道：「這要看梁德的傷構不構成輕傷，如果構成輕傷，那就要追究穆東的刑事責任。」
薛冰說：「如果不構成那？」
江超說：「不構成的話互相賠賠醫療費就可以了。」
薛冰心知穆東一定會裝病讓梁德賠償醫療費的，這個悶虧不知道梁德吞不吞得下？因此他反而希望梁德的傷構成輕傷，這樣兩邊都會受到處罰，梁德的心裡會好受些，事情反而可能會平息下來。否則的話，梁德既挨了打，還被誣賴賠償了醫藥費，就他的性格，一定不肯善罷甘休的。
於是薛冰問道：「那你看梁德的傷構不構成輕傷？」
江超搖頭說：「這要問法醫。不過據我的經驗來看，還達不到輕傷的標準。」
薛冰心中未免有些失望，還不方便表現出來，便說道：「這件事情牽涉到村支書依法催繳稅費的問題，你們處理起來要恰當，要消除矛盾，千萬不能把矛盾激化起來。要策略一點。」
江超說：「好的，我會講求方式方法的。」
薛冰這才離開了派出所，就他來說，能做到的只有這些了。他心中認為也許梁德吃點虧就算了，又或者那個穆東也沒什麼能力興起大風浪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