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何峰送張陽往他的房間走,笑著說:「今天呂副書記有些失態,張處長不要介意。」
張陽笑笑說:「介什麼意?我們都是做組織工作的,哪一次考察活動,不都有些奇奇怪怪的事情發生。早就見怪不怪了。」
何峰說:「倒也是,每次考察總是有請客的、送禮的、告狀的,千奇百怪、形形色色的事情都會發生。」
張陽笑著說:「這次考察比較好的一點,到目前為止還沒有人來告狀。」
說話間到了張陽的房間門口,招來服務員開了門,張陽開了房間的燈,回頭笑著說:「要不要進來坐一下,何部長?」
何峰正要說不了,目光所及,發現門口的地上有一封信,於是撿了起來,笑著說:「張處長你言之過早了,一看這信的姿勢,估計就是告狀信。」
張陽輕輕地搖搖頭,他心中已經認為此次考察工作結束了,不情願再節外生枝,於是說道:「不想要什麼偏偏來什麼。」
何峰把信交給了張陽,說道:「沒辦法,現在就這風氣。我就不打擾張處長你休息了。」說完跟張陽握手告別,離開了。
張陽打開了信封,見是一份城關鎮服裝廠發工資的明細,心裡說這是什麼東西,也不算情況說明,也不是告狀信,真是奇怪。他已經有了幾分酒意,也就沒把信當回事情,隨手把信扔在了一邊。
宿醉鬧得張陽一晚都沒睡好,看看天已經亮了,張陽索性起了床洗刷了一番,就要收拾東西準備回市裡,門被敲響了,張陽有些奇怪,這麼早誰會來找他?
打開門,一個四十多歲的中年婦女站在外面,看到張陽,問道:「請問您是濱海市組織部派下來考察組的領導同志嗎?」
張陽說:「是我,請問你有什麼事情嗎?」
婦女自我介紹說:「我是原來西海縣城關鎮黨委書記秦剛的老婆,我叫董莉,我有情況向考察組反映。」
張陽笑笑,說道:「秦剛同志的不幸我們都知道了,你個人如果有什麼困難應該找當地政府來解決,這不歸我們管的。」
董莉搖搖頭,說:「這位領導同志,我不是來反映自己的困難的,我是向組織上來反映千英的問題的。」
這種人張陽見多了,每每考察組下去考察,常常會有人說來要反映情況,這種人往往是挾有私憤,意圖借組織之手報復他人,對這樣的人張陽向來是推到紀檢部門去處理,於是他說:「千英同志有問題你可以向紀檢部門反映,我們這次考察組的工作就是考察幹部人選,你找我們反映情況是找錯了地方了。」
董莉說:「你們不就是來考察千英的嗎?我反映他的問題不找你們找誰?領導同志,千英是個貪官,他利用批宅基地收受賄賂,還利用職權強行讓城關鎮服裝廠給他們鎮領導再發一份工資,這個難道你們就不管嗎?」
張陽楞了一下,他對城關鎮服裝廠似乎有點印象,很快他想到了昨天晚上放在床邊的那封信,那裡面似乎就是一份城關鎮服裝廠發工資領錢的明細表,他轉過身就去把那封信拿在了手裡,打開一看,上面的領取人中千英的大名赫然在目。
董莉跟著張陽過來,探頭想要看張陽手裡的材料,張陽機警的把材料塞回了信封中,笑著對董莉說:「董莉同志,反映一個同志有違法行為,應該到紀檢部門去,我們不管這個的。」
董莉說:「我不管那個,你們不就是考察誰接我們家老董的班嗎?我只知道不能讓千英接這個班。」
如果沒有昨晚呂向東酒宴上那番酒話,今天董莉這件事張陽就會通知西海縣組織部,讓西海縣出面來處理,可是昨晚張陽生了一肚子氣,此刻還沒有消氣,見董莉這麼說,也有心讓西海縣出出洋相,就笑著說:「大姐,你說的這些可有什麼檢舉材料之類的?」
董莉似乎早就做了充分的準備,拿出了自己寫好的檢舉材料,遞給了張陽。張陽看這架勢,知道私底下肯定有人指點過董莉,就把材料接了過去,笑著說:「你先回去吧,我會把有關情況向上級部門反映。」
董莉說道:「那就麻煩領導了,你們一定不要讓一個**的貪官得逞。」
看著董莉離開,張陽心說原本以為昨天這場考察已經結束,哪知道戰鬥的號角才剛剛吹響。到這個時候他才知道支持薛冰一方的勢力並沒有坐以待斃,在這關鍵的時刻展開了攻擊。
張陽不想讓別人尤其是西海縣的人知道這份資料的存在,便趕緊把資料收拾好放到了包裡。這一刻張陽的舉動偷偷摸摸的就像在做特務,連自己都不覺暗自好笑,現在這社會變得,正常的往往被看成不正常的,不正常的卻早就被人們熟視無睹了。
幸好董莉來的時間比較早,沒有人注意到她的行蹤,張陽和其他組員收拾好了東西,趕回了濱海市。
回到了部裡,張陽去了組織部長向強的辦公室,他要匯報這次考察的結果……
基本情況匯報完畢以後,張陽故作隨意的說:「這次考察工作一直進行得很順利,只是在最後橫生了一點枝節。」
向強本來低著頭在看考察的材料,此刻抬起了頭,問道:「出了什麼枝節呀?」
張陽說:「就在考察組要離開西海縣的時候,有人到來檢舉了千英同志有貪污受賄等違法違規的行為。」
向強笑了,說道:「你是老組織了,應該知道這不是我們管的事情,讓告狀的人去紀檢部門嘛。」
張陽說:「我知道,所以勸她到紀檢部門去,可她就是不同意,硬是要把材料放在我那。因為這牽涉到我們的一個考察對象,我不敢擅自做主,所以就把材料帶回來了,請部裡面決定如何處置這份文件。」說著他把董莉反映千英的材料和那封信裡的工資明細表一起遞給了向強。
向強笑笑說:「我聽說西海縣對我們市裡這次把薛冰作為考察對像很不滿,還說什麼最終的結果還是要讓千英通過,好嘛,既然西海縣的同志們認為千英同志這麼過得硬,相信也不會怕紀檢部門的考察,這份資料我會轉給紀檢部門的。」
張陽心裡竊笑,這份材料由他如果轉給西海縣的紀檢部門,相信一定會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的,現在由組織部長轉給濱海市裡面的紀檢部門,市裡面的紀檢部門一定會重視起來,嚴加查辦,更何況就張陽看到的那份資料和工資表,已經坐實了千英在利用職權在政府開辦的下屬企業偷拿好處,這可是最近幾年中央明令禁止的,即使不是違法,起碼也是違規的,相信這次千英不死也會脫層皮的。
薛冰跟考察組談完話回到了陳家夼鄉政府,一路上顛簸讓他灰塵滿面,就打了一盆水開始洗臉。
香芸走進他的辦公室,薛冰用毛巾擦著臉,笑著問:「有事嗎,香芸?」
香芸反問道:「薛書記,我聽說你要調走了?」
自從上次香芸幫薛冰擋了苟三的一棒子,薛冰見了她總是有一種親切的感覺,他笑笑說:「組織上只是考察,人選有兩個,還沒確定誰會通過考察。」
香芸說:「原來是這樣,我還以為你馬上就要被調走了。」
薛冰看著香芸,說:「怎麼了,我調走你不高興嗎?」
香芸說:「你調走我肯定為你高興,只是想到你要離開這裡,心裡空落落的,有點捨不得。」
薛冰笑了,說道:「這裡離城關鎮又不是很遠,就算我真的調到了城關鎮去,我也會時常回來看看的。」
香芸說:「那感覺不一樣,有你在這裡領導我們工作,我們有主心骨。」
薛冰心中對這次考察並沒有什麼把握,考察組下來談話的主要對象都是西海縣當地黨委的成員,而他到西海縣這一年來並沒有跟縣裡面的領導結下深厚的友誼,所以考察結果幾乎是不言而喻。雖然梁德說要幫他運作這件事情,可是薛冰對此半信半疑,他見識過梁德的能力,知道梁德絕不會沒有把握的空口說白話,可是他也不明白梁德究竟會如何來左右考察結果,所以他索性放任梁德去做,反正做好了得好處的是他,做不好他還可以繼續做他的陳家夼鄉的黨委書記。也正因為如此,薛冰對這次考察的心態是放鬆的。
薛冰說道:「你放心好了,據我看,我這次考察基本上沒戲,還是需要安心在這裡工作的。」
「真的?」香芸驚喜地問道,轉而又覺得薛冰又失去了一次陞遷的機會,她又有些失望的說:「你工作幹得這麼好,為什麼不調你去哪?」
薛冰說:「這是組織上的安排,你一個女人家不懂就不要瞎問了。」
雖然心態是放鬆的,可是薛冰心中還是有些悵然,畢竟這是一個好機會,就這麼放過去了怪可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