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九十四章生死為賭局2
縱然說了人都要死,誰也逃脫不了,化一撮黃土,前塵往事皆可拋,卻原來還是害怕著的。
且看這人世短短長長數十載。
怕此生再也無法相見,來世也遍尋不著。
最恐心逃到哪裡都是死灰。
安靜的時光流逝無蹤影。
不過是眨眨眼。
十二月的春城開始變得寒冷。
蕭瑟寒風,在窗外呼嘯,蔚海藍閉上眼睛,就可以聽得清楚。
她的身體也談不上是好是壞,只是努力地按時吃飯按時睡覺,更有聽從醫生安排鍛煉靜養。
每週的週末,她會讓車子開去雷紹衡所住的別墅。而每一次都是風景辛親自開的車,她也說過不用,可是他不聽,她也不再多說什麼了。人或許都有執念,任是別人如何說都是無用的,想想她不正是如此。
雖是寒冬時節,可是窗外的陽光很好。
那光線洋洋灑灑斜照而下,模糊了視線,模糊了一切。
以前不覺得,他睡著的樣子,怎麼會那麼安寧。
縱然是那霸氣的眉峰,都有些可愛的孩子氣。
蔚海藍看過他兒時的照片,只是少許的幾張罷了,原來他小時候是愛笑的。眉眼微彎,瞇成兩隻小月亮,兩邊的嘴角,揚起好看的弧度,無一不是衝著鏡頭笑的燦爛無比,甚過晨曦。她也看過莫家人,他的模樣應是一家人的綜合,眼睛是從母親那兒得來的,鼻子和唇像父親,而這整張臉,仔細瞧上一瞧對比,就會發現是他祖父的模版雕琢。
蔚海藍只是安靜地念一本書,從先前折頁的地方繼續往下念。怕他會忘記,她就會重複前邊的一段。她不知道這書本念到何時,他才會忽然地醒來,瞧見她之後,又會是怎樣的表情。而或許是下一頁,或許是再過數十頁,又或許,等她念完這一整本,他卻依舊未曾睜眼。
「冬天到了,你看陽光正好,我們應該去海邊走走。」蔚海藍輕聲說。
週遭還是很安靜。
他的呼吸聲,都好像很輕。
可在她轉身的剎那之間,那人的睫毛顫動著。
蔚海藍探望完出來,心口又是一陣疼痛,上了車急忙服幾顆藥定了定心神。
那幢別墅,在她的視野裡慢慢遠去。
如同這近三個月來每次寂寞的週而復始。
這周蔚海藍在房間裡沒怎麼出去,她的心口一直絞痛。
風景辛很擔憂,蔚海藍只讓他放寬心。
風景辛從別墅回到公司,他單手握著方向盤,視線望著前方,這一路上他陷入了沉思。從不曾想過,也從不曾後悔過,當時的決定是否是錯誤,雖知已經無可挽回,可如果重來一遍,他會如何,是否還是一意孤行,換來她如此痛楚。
風景辛到了公司,卻聽見秘書回報道,「景理事,有位林小姐來找您。」
那是會客室。
風景辛見到了林嵐。
見面的剎那之間,也沒有多少眼神交流,只是靜默地瞧了一眼,他往她的對面一坐。
林嵐在十月的時候,也有來過一趟。那時正是顧曉晨和姚詠心分娩生子,所以她也從法國趕回了香港。顧曉晨生了一對雙胞胎,姚詠心則是生了一個兒子。三個小家後都調皮可愛,活潑逗人,林嵐在香港待了數天,想著既然回來了,就隨即輾轉來到春城。
那時見到風景辛,他陪伴在蔚海藍身邊。
春城的報道不間斷,林嵐都不用開口詢問,就知道了一些消息。
比如雷紹衡墜河後至今未醒。
林嵐沒有再去見蔚海藍,只是覺得似乎沒有什麼立場。
還記得初初見她時的情形。
那日在影樓,她漂亮的丹鳳眼,冰冷的麗顏,清澈悠遠。
她只要一對戒指。
再也別無所求。
林嵐之前就和風景辛見過一面,也沒有心情聊那些旅行裡的趣事。她曾經陪伴在他身邊數個月,她跟隨著他的足跡踏遍了許多城市,她更親眼看著他用照相機拍下一幅幅美麗的畫面。在山頂上,在月夜下,在山泉中,在小道口,他俊逸的臉龐,稜角分明,眼中的光芒卻黯淡不清。
林嵐那次並沒有久留。
住了兩天就走了。
林嵐走的時候,甚至都沒有告訴他。
而他也沒有詢問她。
等到她返至香港才給一個信息,風景辛也只是簡單的回了一個字。
這一次林嵐見到他,卻發現他比以前更加沉默了。
在林嵐的記憶中,風景辛向來都不是話多的人,太多的時候,他的沉默裡透出一絲憂傷,這會讓她難過得把心揪緊。如今他的沉默裡,多了幾分彷徨,恐怕這也只有和他有關了。
不問他最近好或不好,這樣的問題太過沒有異議,他的回答也不會確准,林嵐只道,「他還沒有醒麼?」
風景辛點了個頭。
「蔚小姐還好麼?」林嵐又問。
「就這樣。」他的聲音平靜無波。
林嵐默了下,抬眸問道,「他要是一輩子不醒呢。」
風景辛忽而站起身來,走向酒櫃,拿出一瓶酒連倒了三杯就喝下去。他也不知是在對誰說,那聲音沉寂,尾音卻顫了下,「不醒就不醒吧,有些事情,也回不了頭的。要是重來,還是會這樣,還是會選這條。」
「所以你還是會選擇去走?」林嵐望著他道。
那些日子裡,兩個蹣跚的旅行者,為了什麼而在遊蕩。
風景辛沉默了。
林嵐又道,「如果當時你留下來,留她在身邊……」她頓了頓,難以啟齒道,「你難道不會強硬一點麼?」
風景辛還在喝酒,那酒又烈又猛。
林嵐皺起眉頭,激勵他的話語一出口就變了味道,「你是不是個男人!」
話音落下,風景辛放下酒杯衝她走來。林嵐莫名感到一慌,心如小鹿亂撞,他一下抓住她的手腕,林嵐就覺得頭也暈眩起來,將她一個勁壓倒在沙發上,林嵐恐慌地睜大眼睛望向他。他的眼睛,很黑很亮,眼裡閃動的光彩讓她失神。
林嵐啞然,「你做什麼!」
風景辛卻狠狠吻住她的唇,那吻太過直接,帶著酒氣,好像是在喝酒,所以她醉了,他談不上溫柔,完全的掠奪,也不知在證明什麼,林嵐連呼吸都困難,他卻鬆開她,居高臨下地俯視。
他的手捏住她的下巴,那聲音漠然,「現在你知道了,我是不是男人。」
林嵐還未回神,風景辛已經收拾好自己。
他筆直地走了出去,只留她恍然一人。
巨大的玻璃鏡面,照映出誰落寞難擋的身影。
風景辛寂寂站在落地窗前,眺望整座城市,他面無表情,卻凝了眉宇。
原對自己說過,只給她快樂,不願意的事,都不會勉強她。佑她一生無憂,護她一世安寧,卻不知她的無憂安寧不是他所能夠給予的。那天他喝了酒去找她,將她擁抱在懷裡,也曾想吻她的唇,夢裡吻過千萬次。
可他終究是沒有。
只是他也會怕。
未行漸遠,這是一個太過可怕的詞語。
而從十二月初至聖誕節臨近之日,巨大的危機再度爆發,引發了一連串的連鎖反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