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二章繁枝千萬片11
小貓兒調皮,買來的貓屋都不愛睡。
顯然,它十分喜愛這個小窩。
蔚海藍心想:看來不用再煩惱了。
許是被小貓兒傳染倦意,所以蔚海藍也覺得有些睏。她抱著抱枕,窩在沙發裡就這麼閉上了眼睛。
可是她才剛剛起來呢。
上午過十點,春城機場絡繹不絕的乘客出入。
春城至申城的登機口,黑髮的男人靜靜坐在座位席上。
男人很英俊,卻也很冷漠,不會注意週遭任何事物,專注而認真地瞧著手中的地圖。那是世界地圖,清楚地記載了地理方位,以及每一塊版圖上的國家。而他的目光,最後落在北美洲。
忽然,一個背著雙肩包的女人來到他身邊停下。
女人坐了下來。
她戴著黑色的鴨舌帽,那種拼圖的暗色花紋,很是有型。穿著倒是簡便了許多,腳上是一雙帆布鞋,配合她隨意紮著的髮辮,一副要遠行的模樣。她也不開口說話,似乎和男人並不認識。
過了許久,男人依舊盯著地圖,卻是漠漠開口,「你怎麼會在這裡。」
「我想你或許需要一個旅行的同伴。」女人淡淡說道,也沒有望向他。
「你不回法國。」
「我正在休假中。」
男人垂眸,冷冷地說道,「我不需要同伴。」
「正巧我想去外面隨便走走,我不會吵到你,也不會打擾你,只要帶著我走就行。等到了地方,我自己去玩。我一個女孩子上路,挺不安全的,你不會那麼小氣,連這點小小的要求都不答應吧。」女人輕聲說道,語氣裡帶著些小心翼翼,還有些怕被拒絕。
男人沉默許久。
女人低頭望著自己那雙帆布鞋,唇越抿越緊。
半晌,男人沒有再說話了。
女人忽而高興地微笑。
直到廣播提醒登機,兩人於最後站起身來,女人終於扭頭,她瞧見男人將地圖放入包中。拉鏈打開的剎那,她看見包裡放著一隻相機,那種攝影師專用的相機。除了這個,竟然空空如也。女人不免有些好奇,可也沒有多問。
兩人默默地檢票走入甬道。
一前一後,沒有再有任何交流,像是兩個陌生不相干的人。
艙位沒有安排在一起,女人和男人分開而坐。
飛機起飛前一刻,手機響了。
女人瞧了眼屏幕裡顯示來電的「伍昊陽」。
她迅猛地接起,不等對方發話,輕聲說道,「老闆,現在向你報告,我要請假。」
「又要請假?這次你要請多久?」電話那頭是伍昊陽隱忍怒氣的男聲,先前因為蘇虹去世,所以請假了,這可以理解。可是這麼一請就請了兩個月,現在還要繼續請假,這就有點說不過去了。
女人微笑著回道,「未知。」
「未知?未知是什麼意思?林嵐?你給我馬上回法國!這邊點名請你設計的客戶已經成堆了,你給我……」他的話還沒有說完,女人便已經按了掛斷,而後直接改為關機狀態。
林嵐平靜地聽歌。
正是曾經在飛機上和伍妙可聽過的那首歌曲。
「愛你的心我無處投遞,如果可以飛簷走壁找到你,愛的委屈不必澄清……」
許是因為白天睡的太多,等到了晚上,蔚海藍反而無心睡眠了。
原本就睡不著,蔚海藍也不打算睡了,索性就這樣罷。她找了本書,試圖打發無聊的時間。
已經是凌晨,再過幾個小時,化妝師就要到來。
聽說化新娘妝需要很長的時間,所以便定在三點。
結婚的教堂在春城郊外,之前雷紹衡帶著她一起去看過。不像在意大利那時候,那樣的壯觀。哥特式的教堂,牆和塔越往上分劃越細,裝飾繁多玲瓏,頂上鋒利的小尖頂,似是要刺破蒼穹。
而那一座教堂,頂部有鍾塔。他們走進去,瞧見屋頂上設有采光的高樓,這是唯一能夠射進光線的地方,陽光昏昏灑下,幽暗的光線,使得教堂給人一種神秘宗教氣氛和肅穆壓迫感。
蔚海藍當時扭頭望向他。
那些散落的光束落在他的身上,似是染上了一層毛邊,散漫悠遠。
蔚海藍突然就想起他們初初相見。
他在萬京的包間。
她要去找秦臻,卻將他誤以為是他。
他在回過頭望向她的剎那,她整個人一怔,縱然是她沒有表現出任何異樣,可卻是定住了。
一瞬間四目相對,他沒有說話,沒有笑,他的目光,深沉的,專注的,直直地望進她的眼裡。
隨後他大笑,放肆不羈,她只以為是錯覺,那種揪心的感覺便被沖淡了。
蔚海藍討厭那種目光,好像要將她看透。
抗拒。
她不由自主地抗拒。
殊不知,抗拒的反面卻是更被吸引。
眼前是密密麻麻的黑字,蔚海藍卻沒有真正瞧進去。枕頭邊的手機發出震動,她幾乎馬上回神,急忙忙去看。忽然一個激動,抓起就按了接聽鍵。電話是他打來的,他走了有許多天了。
她連呼吸都放輕。
蔚海藍從來沒有那樣思念一個人的聲音,也沒有那樣失落過,當她聽見他說,她暗自料想過,卻並不希望成真的消息。
小貓兒貪睡,夜裡也賴在那小盒子裡不出來。
這樣的夜,雖不是一個人,可她竟感覺到孤獨。
蔚海藍從前沒有仔細的想過,後來也沒有如何深究過,可是這一刻她卻很想知道,他們到底是怎麼開始的。現在她終於知道了,原來很多事情,不知不覺的就這麼來了,而她卻還以為這沒什麼。
小衡,我真想你。
蔚海藍輕輕對自己說。
雷紹衡是在接到白晶晶電話的第一時間,立刻趕去了鳳城。
熙攘的機場,不捨離別,歡喜相聚,那些紛擾聲音裡夾雜著地勤人員甜美的嗓音,時刻播報著航班訊息。孟和平時不時抬起手腕看表,素來沉默內斂的他,今日看上去更是肅穆凝重,就連那一頭整潔的短髮也微微凌亂。
他的雙眼通紅,充斥著血絲,整個人顯露憔悴。
他已經在醫院呆了好幾天沒怎麼合眼。
不是說八點鐘就到的嗎?怎麼快九點了還沒動靜!
民航就是這樣,晚點起來比火車還不靠譜!
孟和平焦急地觀望,又等了半晌,這才瞧見一群人陸續而出,視線瞥見那道熟悉身影,他登時鬆了口氣。
雷紹衡一身黑衣,獨自一個人而出,他沒有微笑,肅穆以對,雙眼冰冷冷的,週遭的事物像是被掩去光芒,化為虛無一片。他拎著一隻行李包,便從機場通道走了出來,目光在對上孟和平的剎那,依舊沒有展露笑顏。
孟和平急忙迎上去,順勢接過他的行李包。
「白叔怎麼樣了!」雷紹衡直截了當地開口問道。
孟和平只是簡短回道,「情況很不樂觀。」
孟和平是醫生,能讓他說出這樣的話,那麼病情可想而知,真是到了嚴重的地步。
雷紹衡看著孟和平,眉宇深鎖,和孟和平一起離開了機場。
兩人輾轉來到鳳城的醫院。
重症患者所在樓層。
這裡到處都是濃烈刺鼻的消毒水味道,偶爾還能聽到嘶啞的呻吟聲,在迴廊裡有一種漫無聲息的微妙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