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章流年已偷換6
他尖銳的話語像是鋒利的刀刃,每一刀都割向她。
如果沒有人提起,如果沒有人這樣地呵斥,蔚海藍不會這樣難過。
傷口像被扒開,而後他還不忘記撒了鹽巴。
蔚海藍停住不動,「別說了!」
「他就是不要你了,把你給棄了,你是死是活,全都不關他的事兒!別以為他對你真心,也就不過是逢場作戲!」
「我讓你別說了!」她無法克制地大吼出聲。
雷紹衡一把將她推倒在沙發,順勢坐倒壓向她,又要繼續開口,卻見她閉著眼睛,兩道秀眉輕輕地蹙在一起,那神情是說不出的惆悵。他以為她會哭,可她慢慢地睜開眼睛,那麼淡薄,那麼美麗,像是易碎的水晶。
她只說了一句,卻讓他屏息,「後來,你不是來了麼。」
雷紹衡怔住,默然不言。
而後,她又說,「酒吧的事,算了。」
原來她是在說酒吧的事。
默然半晌,雷紹衡才有所動作,他的大手探向她的衣服,她以為他要繼續,可是他卻只是將她的衣服鈕扣繫好,一顆又一顆,鈕扣很小,他的動作很是粗魯,笨手笨腳的並不靈活。
「我自己來。」
蔚海藍輕聲說道,卻被他阻止,「不用你動手!我會系!」
等他替她繫好,竟花了十餘分鐘。
雷紹衡逕自站起身來,她也秀秀氣氣地起身。她站在他面前,望著他說道,「從今往後,我不會再喝酒了。」
「從今往後,只要我不在,就不許你喝酒。」雷紹衡亦是望著她,將她的話略作修改回了過去。
關於酒吧那件事,誰也沒有再提起。
柯雯倒是有打來電話詢問,蔚海藍只說是那人小題大做偶爾發病。柯雯問不出個所以然,也不再執意追問。至於路嫣,她沒有聯繫過她,而她自然也沒有。她們像是從未遇見過,從未認識過。也許,以後也不會再見面了。
七月的氣溫逐漸飆升,開始迎來了炎熱的夏季。
其實春城的夏天,比起其他的城市已經不算什麼,但是依舊會讓人受不了。
公司裡的空調開得極冷,蔚海藍帶了件薄外套披著。
有人笑道,「蔚海藍,你不熱啊?」
「嗯。」
「你應該怕熱才對。」
蔚海藍笑笑,卻也明白對方話裡的意思。很多人都說她性子很冷,這樣的脾性應該怕熱才對。可是她恰巧相反,素來不怕熱,但是很怕冷。還記得小時候,姐妹三人也唯有她會在冬日裡戴圍巾戴手套捂得嚴實,福媽還笑話她像只小粽子。
「蔚海藍!外邊有人找!」
「好。」
蔚海藍站起身來,走出辦公間的時候,卻聽見傳聲的那人低聲說道,「你們知道是誰嗎?路嫣的男朋友沈逾安!」
「哎?那個沈逾安一開始是蔚海藍的男朋友吧?」
「誰說的!據說是高中同學!」
「噢——」
眾人的目光頓時閃爍好奇光芒。
陽光太過炙熱燦爛,所以有些刺眼。
蔚海藍瞇起眼眸,瞧見了迴廊裡站在窗邊的沈逾安。
她還可以記得去年的時候,他也是這樣突然的出現在這裡。那時候的他,穿著白色的時尚t恤,翻下的領子邊緣有綠色的細條紋,清澈乾淨,十分英俊。如今的他,西裝革履,精英人士的打扮,找尋不到從前的影子,唯有頭髮依舊是柔軟富有光澤。
他瞧見了她,像是那日一樣走到她面前,開口呼喊,「藍。」
蔚海藍僅是「恩」了一聲。
「我想請你幫個忙。」沈逾安漠漠說道。
「什麼?」
「你能幫路嫣設計幾套衣服麼?」沈逾安沉默了下,又是說道。
蔚海藍著實愣了下,沈逾安低聲解釋,「路嫣現在進了寰美,她是寰美新簽約的藝人。本來我是想請人給她設計幾套衣服的,但是路嫣說她想讓你設計,她說之前瞧過你設計的衣服,她挺喜歡的……」
「沈逾安,我要是不幫呢?」蔚海藍打斷他的話語,輕聲反問。
沈逾安的眼神很誠懇,「我覺得這對你而言也是好事,能給你做些宣傳。」
「我只想做自己喜歡的事情。」蔚海藍平靜說道,神情很是淡然,「你讓她請別人吧。」
沈逾安瞧著她轉身,衝著她的背影問道,「藍,你是不是不喜歡路嫣?」
蔚海藍腳步一停,重新邁開,「你才是她的男朋友,不用我喜歡。」
一整個下午,蔚海藍挺平靜的,她幾乎都快忘記早上發生的事情了。
可是忽然一個電話過來,風波又起。
「藍,你就幫幫她吧。設計衣服對你而言,不是什麼困難的事情。」
「我很忙。」
「現在又不是季度發佈會,怎麼會忙?」
「路嫣向你報備了?」
沈逾安避而不答,突然一句,「算我求你了行嗎?」
蔚海藍握著手機的手一緊,要知道沈逾安可是從來都沒有求過人的。他那樣的人,怎麼會求人,從來都是一帆風順瀟灑自在的。可是現在,他居然在電話那頭,為了那個叫路嫣的女子,第一次開口求她。
「不行。」她吐出兩個字,一向的決然。
那頭一瞬沉寂得嚇人,沈逾安的聲音那麼溫柔,溫柔到讓她感到刺痛,「藍,你還記不記得得體育考試?你說,我陪你練跑才能過關,所以欠我一次。現在,就算是你還我的人情,這樣行麼?」
多久的事了,這都過去多少年了,可是他忽然間就翻了出來。
甚至都沒有經過思量,像是早就有所準備。
蔚海藍握緊手機,她的心有一瞬泛空。
如果不是沈逾安突然提起,蔚海藍都快忘記那日隨口所說的話了。體育考試合格的那天,她確實對他這麼說了,她說多虧了他陪她堅持下來,她才能過關,以後要是有事兒,只要他開口,她也一定會幫他。那時候他微微笑,只是低下頭望著她,什麼也沒有說。
高中三年,說長不長說短不短的三年。
他替她做過許多事。
可是,她卻不曾。
上學路上等候,不忘記多買一份牛奶,去食堂吃飯也總是他去買來。他們雖然是兩個班級,可是各門功課的老師卻是同一撥,她不喜歡聽課做筆記,袁圓又記得潦草,每到考試前,他就會將自己的那份送來給她,自己留複印的備份。例假來了,疼得趴倒在桌上,一動也動不了。醫務室的老師恰巧休假沒有來,他立刻翻牆跑了兩條街去給她買藥。天冷的冬天,他總是會帶一副手套,倒不是他怕冷,而是因為她會丟三落四。
還有一次過馬路,她被騎車的學生撞倒,小腿血流不止。他二話不說,立刻抱起她攔車奔向醫院。那一路跑了好遠,足足有五百米。她疼得瞇起眼眸,鮮血灑了一路,只是瞧著他緊張凝重的英俊臉龐,忽然就感到安心。
蔚海藍當時想,這個男孩子是真心待她好的。
回憶開始氾濫成災,像是冷冽的寒風無孔不入,讓她無法躲閃。
電話那頭的沈逾安沉默等候,她甚至都可以聽見他輕微的呼吸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