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約他吃飯
下午是這個學期的最後一節設計課，她們的設計作品經導師抽籤會逐一呈現在同班學生面前，隨後互相討論研究，從而揚長避短改進，末了評選出本學期的最佳設計。在講堂裡安靜而坐的蔚海藍並不知道，多米諾骨牌終於倒至最後一張，最倒霉的事情即將發生。
導師抽到了她的號碼，蔚海藍安然地抱起筆記本上台，投影儀的插口直接連接，她將先前早就準備完全的設計畫稿一一呈現，對著麥娓娓講述構思藍圖，女聲寧靜悠揚，「我想大家都知道青花瓷，於唐宋見端倪，成熟在元代，呈藍色，色力強，色鮮艷，卻不失清秀素雅。而我這次的設計稿以青花瓷為創意主題，它的名字——青花瓷的思念……」
伴，投影儀放映出一幅幅畫稿，定格於一幅讓人眼前一亮為之屏息的完美作品。
忽然有人站起身來，尖銳說道，「蔚海藍同學，我認為你抄襲了。」
此言一出，全場嘩然一片。
眾人的目光掃向那個舉報的同學，又是迅猛轉至蔚海藍。
投影儀的帷幕上散出釉白甜影，她站在前方，渾身被青蘭光芒所包圍，隱隱折射出氤氳光暈。大衣外套掛在椅背上，她只穿了一件乳白色毛衣，薄的，貼身的，毛衣高領整潔翻邊，修托出她完美婀娜的身材曲線，纖細的蠻腰，腰間圈著一條黑色漆皮皮帶，直筒牛仔褲包裹著兩條筆直的美腿，她卻是微笑不語。
又有人憤慨反駁，「別胡說，海藍怎麼可能抄襲！」
說話的女生正是小雯，菲兒也在同時辯護嚷道，「飯可以亂吃，話可不能亂講！」
「你說海藍抄襲，那就拿證據出來！」苓苓客觀說道。
「你們三個女生和她一個宿舍，當然替她說好話！要證據是吧？給我等著，我現在就去拿！」男生氣憤填膺地奔出講堂，學生們開始議論紛紛，投向蔚海藍的眼神帶著狐疑，導師比了個禁言的手勢，維持課堂次序。
蔚海藍站在原地，臉上的笑容依舊，如此平靜。
男生氣喘吁吁地折回，手中拿了一本雜誌。
他大步跨上台，將雜誌舉高，「同學們，這是最新一期的法國時尚週刊，畢業於馬蘭歐尼學院的新秀設計師daisy小姐於巴黎舉辦了發佈會。發佈會當天，整場秀最引人注目的設計作品，用中文翻譯過來正是青花瓷的思念。蔚海藍同學的作品創意大致可以說是極其接近，只是沒有daisy設計師那麼大膽鮮艷的取色，daisy設計師將明黃，淺藍，火紅三色相結合，展現出溫馨亮麗，冷靜淡泊，嬌艷不敗的全新視覺衝擊感，同學們可以參照雜誌對比。」
男生將雜誌遞給台下的學生，眾人爭相傳閱。
雜誌最終傳到導師手中，導師細細一瞧，走向了蔚海藍。
蔚海藍雙手捧著雜誌，凝望那照片裡握著面具的嬌小女人所穿的裙裝，她不得不承認，確實是那樣相似。
導師說道，「蔚海藍同學，我需要你的解釋。」
週遭寂靜無聲，她默了一分鐘，輕而有力的女聲細水長流般響起，「導師，請給我七天時間，補上學期設計作品。」
對於是否抄襲，學生們皆是持肯定觀點，甚至連導師也似乎認同了此事。
可是從頭到尾，她沒有承認。
無畏於同學們的指點非議，七日後蔚海藍重新交了設計稿，這才順利修完學期課程。
第一次，她主動打了電話給王珊，「王秘書，我想約雷先生吃飯，時間，地點，全都由他定。」
過了大概十分鐘，王珊回了電話過來，蔚海藍握著手機，聽見對方的回答，並沒有感到特別吃驚，只是原本就已經意料之中的回復，卻還是讓她秀眉緊蹙，莫名的就有了一絲怒氣，「蔚小姐，雷先生說他近期沒空，等他空了再聯繫您。」
蔚海藍「恩」了一聲將電話掛斷，開始收拾東西。
學期即將結束，她也要回家了。
放假前一天，王珊趕來接她，看來是那位雷先生終於有空了。
蔚海藍並不知道要去哪裡，也不多問。車子開了好長一段路，也不見停的意思，她索性閉上眼睛小休。不知道過了多久，朦朦朧朧中有人將她喚醒，她半瞇半睜，瞧見王珊正朝她微笑。
那是一座並不起眼的三層建築，爬山虎斑駁交錯，覆著青苔痕跡，牆壁的裂紋像老人臉上的皺紋，甚至都有點寒酸。這樣的三層樓，在她小時候比比皆是，隨著時間推移和時代變遷，此類大樓也慢慢不復存在，被越來越多的高樓大廈所取代。
風微微有些大，蔚海藍攏了攏領子跟隨王珊走進大樓。
門口站著兩個高瘦的男人，穿著黑色風衣，不苟言笑，神色肅穆，他們的站姿讓她聯想到電視劇裡訓練有素的特警兵。
每一段樓梯道上兩個男人，大樓三樓左轉第二間前守了足足四人。
應該就是這間了。
王珊將她帶到門口也不進去，在她耳邊輕輕說了一聲，蔚海藍瞧了瞧房間裡邊烏煙瘴氣龍蛇混雜，也就只站在外邊等，期間不時聽見叫碰叫吃胡了的聲響。半晌之後王珊被喊了進去，隨後她也被召了進去。根本就沒人搭理她，她不過是從外邊站到了裡邊。
「小衡啊，我看你這半天也沒開紅吶。」說話的人是個年過六旬的老者。
「不是我今兒個手氣背，而是你們三老太旺了。」雷紹衡嘴角叼著煙，俊顏一片怡然自得，雙手熟稔地搓麻將洗牌。
「成了，中途休息休息，這士兵打仗也要停下來上子彈。」
理好的牌暫時擱淺，四人喝茶用點心。
「喲，這兒怎麼還站了個小姑娘？」終於有人發現了她的存在，開口問道。
蔚海藍依舊站在那裡，三老的目光就逐一掃向了她。
「她是來站崗的，站累了自然就會坐。」雷紹衡微笑回道。
似乎是對這樣的場景司空見慣，三老心知肚明，「小姑娘，別光站著，吃點心吧。」
立刻有人端了一盤點心送到她面前，蔚海藍愣了下，只得接過。
又開始繼續打八圈，雷紹衡一手夾著煙，另一隻手打牌摸牌，都無須用眼去看。而他的視線，在這雲裡霧裡間投射向她。她正盯著那盤點心發愣，鬆軟甜膩的奶黃包，做成了小兔子的形狀，她木訥的有些蠢。
面前的牌忽然被推倒，雷紹衡笑容更甚，「胡了。」
「總算是開了紅！」三老甩了籌碼，不忘記調侃幾句。
雷紹衡將籌碼攏到桌沿，一抬頭就見她站在那兒正在吃點心。煙霧繚繞的房間裡，她是那樣氣定神閒，就連吃東西都是那樣專注，一雙大眼盯著盤裡的另一隻奶黃包，絲毫不會走神。她吃的很慢，張開小嘴咬下一口咀嚼，如此重複循環的動作卻不會顯得矯揉，彷彿她本就該是那樣。
他突然喊，「蔚。」
蔚海藍咬著軟糯溫熱的包子，根本就沒聽清，依稀是感覺有人喊著「喂」。
直到有人走到她身邊，朝她比了個手勢，她這才回頭，只見他正望著她，那目光猶如老胡同一般深邃無底。他朝她招了招手，她端著點心走了過去。這麼一走近，才瞧清了麻將桌上的三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