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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九十七章 對峙,猜心 文 / 鳳今

    綁架案不同於殺人案,罪犯通常有所求,求財或者求人。綁架案發生後,罪犯通常會將人質挾持在一密閉空間,警方在處置時,通常會先答應罪犯所求,以引誘罪犯帶著人質走到開放地帶,尋求抓捕機會。

    對暮青來說,呼延昊的犯案性質是綁架,動機是求財,挾持人質之所群蛇環伺,外援無法來到,解救難度大。那解救方案就只能是應他所求,引誘他離開當前地點,進入新的地帶,以尋找解救時機。

    當然,人質是她自己,她要自救。

    可是呼延昊不同於尋常罪犯,他狡詐多疑,殘忍變態,危險極高。遇到這類罪犯,哪怕是世界上最專業的犯罪心理學家或者談判專家,都只會說一句話——不要讓罪犯掌控步調。

    呼延昊有心試探她,她卻沒時間陪他。元修和月殺發現她不見了定會到處尋,他們可能會進這條路來,拖得越久,他們尋不到她,進來的可能性就越大。此路太險,她寧可自救,早些脫險,早些與他們相聚。

    她不理睬他,不吃他給的東西,解開他出甬道之謎打擊他,一切皆是為了亂他的步調。此刻忽然拋出出此密道之法,他心定亂,她的時間便可以不浪費在無聊的試探上了。

    呼延昊果然眸生陰寒,問:「本王錯了?」

    「錯得離譜。」暮青道,「不入虎穴,焉得虎子,你要找的東西在蛇窟裡,不下蛇窟,出了那道石門許就是別的路。」

    「你怎知在蛇窟裡?」

    「地宮主人說的。」

    「……」

    「前殿一路行來,地宮主人的性情已經很清晰了。陵寢乃安眠之處,事死如事生,百姓也好,王侯也罷,陵墓被盜或被毀乃大凶大辱之事,防範都來不及,誰願親手毀了自己的陵寢?行此事者,不受世俗所困,必為決絕灑脫之人。不在乎陵寢便是不在乎身後事,那又怎會在乎身外物?這地宮中若有寶藏,以他的灑脫,必不在乎被人拿走。」

    「但他的東西不允許輕易被無能之輩拿走,這是一驚才絕艷的上位者的驕傲。他如此通曉機關、深諳人心,在世時定難遇敵手,所以設下此陵寢機關,孤獨等待千年,求能破解他的機關和謎題的後人。我如此推斷,皆因他前殿殺機重重,後兩處卻未置絕殺手段。甬道乃心理題,未置殺機,此處為機關題,雖有殺機,但含提示。他若只為殺了我們,何必如此?一個通曉機關的高手,有的是殺人之法。」

    「前殿,他挑選了能看破他機關的能者。甬道,他挑選的是如他一樣深諳人心的智者。三岔路,他挑選的是勇者。」暮青看了眼對面將牆根下密密麻麻游動的毒蛇,道,「我總覺得他在挑選繼承者,因他挑選的人跟他一樣。他通曉機關,挑的便是能看破他機關的人。他深諳人心,挑選的便是看破他心理題的人。三岔路挑選勇者,我總覺得他要的不會只是敢闖機關之勇,有本事闖過他前兩關之人自然有這點小勇,他要的是大勇!敢入虎穴,置之死地而求生者。」

    此路上能稱虎穴之處,不就是蛇窟?

    尋常人見到這等險地定會想辦法避開,先找過蛇窟之法,再尋開對面石門的機關。如此思考模式,太直線,太簡單,這地宮主人的心思並不簡單,他擅長意想不到之處的佈置,所以蛇窟之下必有東西,這並非蒙呼延昊的。

    呼延昊卻不太信,「說來說去,大多是你的推測。」

    「並非推測。人的行為可暴露出心理,由心理可預測行為。如同呼延王子,青州山裡,由你的殺人手法推測你的心理,再由你的心理預測你可能會出現的下一處作案之地,這不難。」暮青淡道,她不能動,看不見身旁人的目光,卻能感覺到氣氛的暗湧。

    遠處蛇影湧動,男子的目光卻比蛇影更危險,暗藏震驚,也暗藏殺機。

    他孤身赴青州,以一人之力謀西北五萬新軍,天衣無縫的智勇之謀,敗於一次密林追捕。他從來不知自己是如何暴露的,只知那夜是魯大帶人追捕的他,而這少年是呼查草原上才出現在他面前的。

    以魯大之能,不該是那敗他之人。他曾派人查過,但西北新軍中知曉此事之人甚少,死了的那三人有兩人以腹疾送往醫帳之名遮掩過去了,新軍大多只知曉後來死的那個伙頭兵,而那夜演練的百餘新兵對此事諱莫如深,他不想他的人因查此事而暴露身份,便沒命人深查。

    此事於他來說一直是心頭未解之謎,原來竟是她?!

    她青州山敗他,呼查草原上敗他,大將軍府中險致他身份暴露,地宮裡騙他孤身進那甬道……

    原來一直都是她!是她毀了他青州之行的心血,毀了他在王帳裡許下的戰功之誓,讓他因敗不敢回部族,被迫躲在嘉蘭關城內,一關便是一個月,險些錯過了奪位大事!

    男子盯著少年,袖口暗動,匕首的寒光在她看不見之處倏閃,似那寒霜雪,殺機一現!

    「你想殺我。」暮青忽道,「你敗在我手上過,我讓你覺得有挑戰,你不捨得沒打敗我就殺了我,但你絕不允許一個能時刻看透你心思的人活在世上。」

    呼延昊袖口寒光忽滯,冷笑一聲,忽地甩開,伸手,掐住了暮青的脖子!

    他來到她身前,與她面對面,讓她看見他眸底的殘酷和冷笑裡的殺意,「沒錯!本王是覺得你有趣,一個能敗本王青州山妙計、能用螞蟻打敗本王、能騙本王入那甬道之人,值得本王感興趣。但本王不喜歡你,你活著會處處壞本王的事。」

    她只從軍三月,便數次壞他大事,世上有她於他來說是大敵,他不喜歡一個時刻能看穿他大計的人。

    這少年,不能留!

    「你不會殺我。」暮青眸中並無恐懼,清澈得似能望見男子最深的心思,「你連掐著我的脖子都為我留了一線呼吸之地,我還能說話。行為反映心理,你在猶豫。」

    那手一頓,隨即倏地收緊!男子的臉幾乎逼來她臉上,眸底殘暴的殺機噬人,「你是嫌本王沒立刻殺了你,急著找死?」

    暮青無法呼吸,也無法再開口,眸光卻依舊清明。

    那清明成功惹惱了男子,他手一鬆,還她一線呼吸之地,對她露出森然的笑,「說!給本王說說!本王為何猶豫,為何不會殺你!你不是自詡瞭解本王?那就說說,說錯了,本王就把你丟下蛇窟!」

    暮青聽見那蛇窟便露出嘲諷冷笑來,「你想得到地宮寶藏,為此不會放過任何一處可能。那蛇窟深丈許,下去了便上不來了,你生性多疑,怕我騙你下蛇窟是置你於險地之策,所以你一定會帶我一起下去。你想殺我,但你更想得到地宮寶藏,那才是你的大事。殺我,何時都可以。」

    男子的手微頓,隨即鬆開,靜默片刻,忽然仰頭大笑,那笑聲在幽暗的青石道裡狂妄肆意,青暗的眸底似含著快意,含著殺意,含著複雜。他看著她倚牆坐著,分明生死由他,卻成了這世間唯一落在他手裡、在他動了殺機之後還能活下來的人。

    「好!既然你這麼想陪本王下那蛇窟,本王就帶你下去!若下面無路,本王就把你餵了那些毒蛇!」他一把將她拉起來,豪不溫柔地往肩上一扛!

    忽來的大力震得暮青頭暈目眩,胃中翻攪欲吐,她卻強忍著,蹙眉屏息。幸虧呼延昊變態,喜歡將人像貨物般扛著,而不是像當初章同那般背著,但她不敢保證他能否察覺異樣。

    元修未能察覺,那是因他沒碰過女子,呼延昊未必,且他生性多疑!

    呼延昊將她扛起,果然一頓。

    暮青的心倏地提起!

    卻聽呼延昊嘲諷笑道:「大興男兒就是不如草原男兒,單薄瘦弱,小雞兒似的!」

    暮青:「……」

    她暗舒一口氣,唇緊抿成刀,腦子忽然想起前世一句罵人的話——你才小雞兒!你全家都小雞兒!

    呼延昊一笑,扛著她躍下了蛇窟!

    蛇窟深丈許,牆壁濕滑,呼延昊勉強借力,踏了幾下,落去了地上。

    腳下血氣濺起,一條毒蛇被踩成肉泥,暮青倒懸著,半搭在呼延昊肩膀,蛇窟裡未點燈,只有頭頂油燈光亮淺淺照下來,她只看見地上萬蛇扭動,呼延昊落下的一瞬,多到沒過了他的小腿!肉呼呼捲在他腿邊,蛇身陰冷的腥臭氣撲面,令人欲嘔。與這氣味相較,暮青覺得屍體的氣味美多了。

    那些毒蛇卻沒有一條敢咬呼延昊,在他落到地上的一瞬便全數逃散,除了他腳下被踩癟了的一條毒蛇,其餘的躲去四周,因為數量太多,湧在一起漸漸疊高,牆壁看起來似一道活生生的蛇牆,看一眼,頭皮發麻。

    呼延昊皺起眉,瞥了暮青一眼。從上面躍下來,他在牆上蹬了三下,她在他肩頭震了三下,那身子搭在他肩上,本以為單薄瘦弱會硌人,卻意外的柔軟,且比想像中輕許多。

    從岔路口挾持她時起,他心頭就有些古怪之感,但一時想不起古怪感來自何處,結果方才再扛起她,帶著她躍下來,這古怪感越發強烈,強烈到他不能忽視。

    她……

    「那邊!」正當呼延昊起疑時,暮青忽然開口,轉頭看向左邊牆壁。

    那裡,有一道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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