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麼會——」幾乎是不敢置信的,姬煙驟然大驚,瞪大雙眼死死的盯著花朝。
花朝笑意更深,「很震驚我怎麼會知道的是嗎?」
姬煙心中確實很震驚,應該說是他從來沒想過自己隱藏了近二十年的秘密會有遭人揭破的一天,她起初還以為花朝只是想用言語詐自己,卻不知她竟然真的說中了。
姬煙勉強鎮定下來,穩住心神,「你想怎麼樣?」
花朝淡淡挑眉,「這句話你應該反過來問才是,憑著你那夜要暗殺我的行為,我現在沒有當場把你的脖子扭下來,已經是足夠給你面子了。」
此刻,那張臉在溫暖的燭光下,即使笑意盈盈,眉目之間還是透著一抹冷意和厲色,姬煙見此立即警惕了起來。
花朝看著他防備的舉動,笑了笑,說道:「不必緊張,我想要殺你也早就動手了,絕不會忍到現在。」停頓一下,她朝姬煙擺了一個請的姿勢,「還是先坐下來談談正事吧。」
她率先坐回到椅子上,看了姬煙一眼,淡淡地問:「說說看,你為什麼想殺我?」
可姬煙卻不敢妄動,依舊站在原地,也不開口答話。
花朝卻也不在意,雙手交疊胸前,淡淡的言語中帶著一種看穿事實的怡然自得,「我猜,是因為東方勝吧?」
姬煙繼續保持沉默。
花朝接著說:「你見東方勝靠近我,卻一直疏淡你,便以為他對我起了不一般的心思。所以,你心中嫉妒成狂,就想著要除掉我,是又不是?!」
從姬煙的行為處事上看,就已經可以得知這是個很偏執的人,而一旦偏執成狂就會成為一種病態。但顯然,姬煙已是這種病態的象徵者。雖然花朝無法理解他這種病態的心裡,卻能夠揣摩幾分他的行為。
姬煙依舊冷眉冷眼,終於開口承認:「是又如何?!」
花朝似笑非笑地看著他,冷冷一笑,緩緩說道:「你可真能想!東方勝想接近我,確實是帶著目的的,但卻不是你想像的那一種。因為他懷疑我就是在營地要殺他的人,所以他只是想證明清楚到底是不是而已。可惜……」話到這裡,她嘴角的冷笑漸漸染上了一抹譏諷。
姬煙似乎對花朝這番話感到很意外,眼裡快速閃過一抹驚訝的神色,忍不住出聲問道:「真是只是因為這樣?」
「不然呢?你覺得東方勝還會對自己的仇人產生不該有的心思?」見到她面上極為驚詫的表情,花朝極慢地揚起眉,冷嘲道:「太過自作聰明了,總歸不是一件好事!」
忽然,她似想起什麼,又重新把姬煙審視一遍,打趣似的開口問道:「我聽說原來喜歡流連在東方勝身邊的女人也不算少,可後來,那些女人不是死的死,就是病的病,或者發生其他什麼意外。再後來,就漸漸地就沒什麼人敢再接近他了。難道,這些……都是出自你的傑作?」
姬湮沒有回答,眼神更冷了。
他這一反應在花朝看來就近乎是默認了。花朝無奈搖了搖頭,禁不住心中暗歎:「嫉妒心強的人還真是可怕,尤其還是這種變態!」
半晌過後,花朝才又正色看他,問道:「你是巫族之人?」
姬煙想了想,答道:「是,也不是。」
「嗯?這話怎麼說?」花朝不解地看他。
姬煙垂下頭,沉默片刻,緩緩開了口,「我母親本是巫族的祭祀者,自幾百年前起,巫族的女子失去巫術的傳承之後,整個巫族便遷徙到隱蔽之地避世。可後來因為女子多了起來,而男子又在減少,所以族中便允許女子隨意入世,自由出嫁。而我母親也就是在入世之後,遇見了我父親,並與他成親。」
頓了頓,姬煙繼續說道:「只是,對於這些嫁與族外的女子,巫族還有一個不成文的規定。因為如今只有男子才能傳承巫術,而這麼多年來男性又越來越少,族裡自是不會再讓任何一個傳承者流落在外。因此,只要這些女子一旦生下的是男嬰,就必須要將其抱回族裡面去。可我母親在生下我之後,不忍就此骨肉分離,便對他們謊稱生的是女嬰。而我,也就開始打著女孩的身份存活於世。雖然巫族人並不知道我的真實存在,但是我母親卻一直有教授我關於巫族的東西,直至她去世為止。」
也就是因為這樣,在她很小的時候起,她就一直把自己當做是真正的女孩子,直到後來漸漸有了男女意識,他再反應過來,卻是已經有些晚了。
花朝靜靜聽著,明白過來,原來不只是她們馭獸族有這種傳統的規矩,就連巫族也有。馭獸族的女子也是可以與族外之人自由婚配的,可生下孩子後都必須要抱回族中教養,而她自己就是其中最好的例子。
只是,她卻沒有遇到一個像姬煙那樣愛孩子的母親。
花朝的唇邊浮上一抹半是自嘲半是悲涼的笑,爾後又迅速恢復如常,看了看姬煙,兩個人開始了一問一答。
「你上次傷我的那把劍就是巫族的東西?」
「對,因為我母親去世得很早,那是她留給我的遺物,劍上面隱藏了巫力。」
「你是怎麼知道我身份的?」
「其實一開始我並不知情。只是每次一和你站在一起,我體內的血液就會翻湧起來,有種說不出的感覺,所以我便猜測你可能也是那種有特殊能力的人。我之前帶那把劍在身上,純粹是偶然,可之後見著它竟然能克制住你,便覺得很是古怪,於是回來翻看了我母親留下的手札,這才對此有所瞭解。」
花朝瞇起眼來,終於問出了最關鍵的問題:「那麼,現今如何才能解封我身中的巫力?」
姬煙猶豫了一下,「我……不知道。」
花朝直視著他,頗有點咄咄逼人之勢:「你當真不知?!」
姬煙明顯感覺到來自花朝那裡的壓迫感,她在搖晃不定的燭火裡坐得筆直著,神情堅定冷然。
姬煙的眼睛微微躲閃,但最終還是選擇了開口,「我確實不清楚,不過,我母親的手札裡有些記錄,你既想知道,我拿給你看就是了。」
花朝點點頭,對他這種還算識時務的樣子表示滿意。
姬煙走至一處牆壁面前,點開機關按鈕,從暗格裡取出一個大大的烏木箱子,然後放置在花朝面前的桌子上。
花朝緩緩起身,接過從烏木箱子裡拿出來的兩本手札,開始翻閱起來。
她看了很久,漆黑的雙眸裡瞳色更加暗沉,卻瞧不出什麼情緒,她復又抬頭看姬煙,問道:「可有其它記錄?」
「沒有了。」姬煙搖了搖頭。
花朝眉心微微一蹙,這些手札裡對於此事確實沒有多少記載,也並沒有說出解封巫術的方法。只是……
當初因為在這個世界上的馭獸之族隕落得太早,而巫族又經歷過一次大遷徙,所以與馭獸之族有關的東西在全族遷徙的時候全都遺留了下來,他們的後世對於馭獸之族的瞭解也就因此被淡化了。
這也就意味著,如果花朝想破解身中的巫力,恢復馭獸之能,就必須得先找到巫族遷徙前的居住地。
可是,這地方該怎麼找呢?
花朝剛在疑惑,就看到手札當前的那頁裡還夾著一張信箋,她抖開一看,竟是一幅地圖。
這地圖描繪得並不詳盡,只是粗粗的勾勒了一個模板,花朝看著其上用硃砂筆墨濃重標記的一處,旁邊還畫著一個古怪的圖騰,就是同姬煙的那把劍柄上一樣的符號。
她的眉頭不由皺得更深,唇角抿了抿,奇道:「竟然在西臨國地界,這麼湊巧?!」
她也沒困惑多久,便將地圖折疊起來,收入袖中。
眼看此次來這裡找姬煙的目的已經達到,她朝姬煙揮了揮手,轉過身去準備離開:「好了,今夜便到此為止吧。」
姬煙見她就這麼輕易的要走了,頗感意外,立即出言喝止,「你還沒告訴我,你是怎麼知道我身上秘密的?」
花朝聽到後,於門前駐足,回首看著他,嘴角半勾,扯出一個詭異的笑容,「這還得多虧你那夜特意前來殺我了。你既然能在遇著我時,身體做出反應,那麼我自然也會對你有所感覺。」這大概就是人的天性,碰到敵人的時候,身體神經都會不由自主的發出警示。
她略做停頓,緩緩說道:「依我看,你能變成如今這個樣子,應該是練了巫族的秘術吧?而這種秘術還需要以人血做為引子。」
姬煙深深看她一眼,不置可否。
花朝笑了起來,繼續說,「別人或許感覺不到,但是我卻能嗅到你體內濃郁的血腥味。你在來殺我之時,刻意恢復了男子裝扮,應該就是怕洩露了自己身份吧。可你卻沒想到,這樣反而弄巧成拙。當夜你雖然偽裝得很好,但你剛一靠近我,我就已經識別出了你的氣息。」
只是,她當時只以為他是個變態而已。
姬煙聽她這樣一說,便也陷入沉思。
花朝的話說得很對,他的確沒想過會是這樣。他練的巫族秘術還沒有大成,每月到了陰氣最濃的那天夜裡,他的男性特徵就會顯露出來。而當時在白天,他因為在酒樓裡被東方勝明言拒絕,所以便將所有怨氣都推在了花朝身上,惱羞成怒之下,進而決定殺人滅口。
只是不曾想到,他這一番舉動卻暴露了自己隱藏最深的秘密。
但也幸好他練了巫族秘術,不然,花朝可沒那麼好運了。
花朝看著他眼底一閃而過的懊惱之色,饒有興趣地問道:「你這樣為東方勝做出如此大的犧牲,真的值得嗎?」
姬煙聽出了她語中懷疑的意味,頓時神色一凜,冷聲叱道:「你懂什麼……」
花朝驀地打斷他,語氣裡有了一絲嘲弄,「是,我確實不懂,所以,你也沒必要跟我說,我更沒有八卦的興致。」
這種扭曲得近乎變態的情感,顯然已經不是可以用常人的思維和心態去理解得了的了。
唉!
她突然有點同情東方勝,攤上這麼一個變態也真是夠可憐的。
只不過……
想到這裡,她微微勾起唇角,似笑非笑地看著姬煙,探究道:「東方勝那麼抗拒你,你難道就沒有懷疑過,他或許也是因為對你的秘密有所察覺了呢?」
「這不可能!」姬煙想也不想的就否定了。
她偽裝了近二十年,從未有人識破過,除了花朝是個意外,就連他的家人也不知道,更何況東方勝這個外男?!
花朝見他這麼自信便也就不在說什麼了,聳了聳肩道:「那好吧。」
姬煙遲疑著開了口,「你……」
花朝看著他欲言又止的樣子,就大概猜出他要說的意思,笑道:「放心吧,我可沒有做大嘴巴的習慣。」
姬煙聞言,終於稍稍安心。
「那就祝你心願成真了。」臨走前,花朝笑意可掬的朝他一揖,漆黑的眼眸閃爍著不懷好意的光暈。
在她看來,比起將秘密公開,扼人弱點才是更有趣的。而且,姬煙與東方勝的這齣戲碼,看起來應該也很不錯。
姬煙看著她那道很快消失不見的背影,漸漸無聲而笑,笑意陰冷無比。
走著瞧吧,等到了巫族人的地盤,也得你有命用活著回來才行!
……
花朝準備出行西臨國的消息很快傳入東方夜耳中。
東方夜於書房的窗前負手而立,背後是現身來報的影衛。
他凝望一片迷離的暮色,雙瞳幽暗,好半晌才終於緩緩側過身來,說道:「將所有影衛都調往她身邊去。」
「那王爺身邊……」影衛一驚。
東方夜語氣冷冽,堅持著沉聲而道:「本王這裡不用理會,你們只管護住她的安全!」
影衛只得躬身領命。
東方夜低眉沉思,臉上漸漸多了幾許憂慮。
巫族就在西臨地界,他不得不防。而且……
他還有一事尚未嚴明,這也是他一直最為擔心的。
其實,巫族真正的厲害之處,並不是封印馭獸之術,而是在於——吞噬,且將力量為他們所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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