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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七章 忌憚的巫族 文 / 懶懶步

    良久的沉寂,室內的空氣彷彿已經凝結了。

    「為、為什麼?」花朝有些艱難的開了口,這個話題似乎提得太過突然,突然得讓她有些猝不及防。

    那道冰冷的聲音不答反問:「答案在我們心裡早就已經有了不是麼?」

    花朝心中無言,低下頭去,回答的嗓音聽起來有些生澀,「我……」不過只說了一個字,便又是一陣沉默。可那瞳色漆黑的雙眼在明亮的燭火裡卻一再幽暗了下去。

    可她仍是平靜地緩緩說道:「我們馭獸族人,生來就嗜血無情,之所以能一直站在強者的金字塔頂屹立不倒,便也是因為足夠無情。而如今的我們已經明顯觸及到底線了。」

    這話雖說得有些隱晦,但花朝卻清楚明白的知道那所謂的底線是什麼。

    她困難地咬著下唇,雙手不自在地絞起。是啊!在她們很小的時候族人便已經給她們上過這麼一課呢,她們可以擁有很多東西,卻一定不可以有——情!

    因為他們說過,情,是弱者象徵!

    就在她不知道該怎麼吭聲的時候,心底的那道聲音又接著說道:「而且在皇宮那日,我已隱隱的感覺到你那一半力量似有要覺醒的跡象,所以我們必須得盡快找個地方去閉關。」

    花朝抿了抿唇,聽出了她語中的急切,不由問道:「為什麼要這麼急?」身為馭獸之主,雖然能力才只是甦醒了一半,那也仍舊是強者中的強者,這個世界上還有什麼人能是她們的對手?

    她才這麼想著,便聽到那道聲音在說:「天下間沒有絕對的強者,即使是再怎麼厲害的人或事,也總會有相克制的東西出現。我們只有成為真正的馭獸之主,才能夠凌駕於萬物之上。」話到最後聽起來已顯出了一分掩藏不住的冷傲,彷彿有一種凌厲而可怕的氣勢正從骨子裡逐漸透出來。

    花朝眉心一蹙,聽得不甚明白,此時不解地問道:「難道世上還有讓我們馭獸族人也為之顧忌的東西嗎?」

    「當然有。若不是有所畏忌,你以為族裡那群強勢的老東西為何會選擇乖乖避世。」她冷冷的嗤了一聲。

    花朝沉默了一下,雖說他們家族與外界並未徹底的斷絕聯繫,可也極少往來,稱之避世也並不為過。想著她不免有些好奇,問道:「那是什麼?」

    「我曾經在一本古扎裡看到記載,那是一個比我們家族還要更古老的隱世一族,名為巫族。聽說他們的巫術可以封印我們的馭獸之術。」她緩緩說道。

    「巫族?」花朝一驚,眉頭不自覺地復又擰起,隨即幽幽地道:「我竟然從來不知道這些事情。」她一直以為他們族人已經足夠強大了,卻沒想到竟然還有一個能克制住他們的巫族。

    「先想一想你每次醒來以後都在做些什麼。」那微寒的嗓音一如話語中的風涼意味。

    花朝剛想要反駁,卻又在下一秒洩氣地癟了回去。唔……她似乎除了睡覺,就是在插科打諢呢。此刻想一想,若不是體內還有花陰的存在,她果真算是白活十幾年了。

    幽幽地呼出一口氣,花朝一臉沮喪,單手托腮,沉吟半晌,苦苦斟酌。而後,她才問到了事情的關鍵之處:「倘若我們的馭獸之能真的被巫族的巫術封印了,那還能再解封嗎?」

    談及潛在的危險,她居然還是波瀾不興的沉靜,說道:「不知道。我是在家族祖祠禁地無意間發現的那本古扎,但因為是殘缺本,所以後續記載的內容我也並未看到。」

    花朝忽然問道:「你急著想要閉關,莫非也是與此事有關?」

    她應了一聲,「這個世界對我們而言,還太過陌生,也太過危險,這裡到底存不存在著巫族之人,我們也還不清楚。不過,自從我再次醒來以後,就總是能感覺到心有不安,這是我們的本能意識,說明身邊已有潛藏的危機。」

    她頓了頓,繼續冷聲道:「馭獸之主,要每隔數百年才會出現一個,那是真正的當世王者,只要我們的力量全部甦醒,即便到時真的有巫族之人出現,又豈能奈我們何?!不過,在此之前,如果遇上了這樣的人,不管是敵是友,能殺就殺。殺不了,便走!」

    「嗯。」花朝微微皺眉,低頭沉思。

    她明白花陰的意思,以前在家族裡的時候,雖然整日無所事事,卻也相當安逸。可來到這個世界之後,她已經毫無意外的捲入到了這場皇權之爭裡來。幾次遇險,若非還有另外一個強大的自己,她只怕真的早就已經死掉了。何況,暗中還潛藏著許許多多未知的危機,她們也並非想像中的那麼輕巧。

    「所以……我們還是趁早離開這裡為好!」她再次開口道。

    花朝臉色一變,掙扎著開了口,「可是……」

    她卻無視花朝的反對,堅持著冷聲而道:「這世上沒有人會比自己更瞭解自己,你在我面前逃避,就是自欺欺人。東方夜究竟是真傻還是假傻,我們心裡比誰都清楚。你明知道事實真相,卻還一直不願意承認。跟在這樣一個心思深沉、詭譎難辨的喃人身邊,對我們沒有好處。還有——」

    她一字一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地說道:「我們絕對不能再越過那條底線半步!」

    花朝沒有再說話,靜靜坐在榻上,臉上已經覺不出是什麼神情,只是以手緊緊揪著身旁的被褥,那手上的皮膚迅速染上了一層蒙淡的蒼白之色。

    偌大的一間房子裡,只有輕輕地跳躍的暖黃燭火,浮動著一室變幻的光影。

    除此之外,再無任何動靜……

    ——

    翌日早上。

    當花朝再次打開房門的時候,就發現東方夜仍舊筆直的佇立在庭院內,身上穿著的還是從昨日早上到至今仍未換下的黑色錦衣,一身纏繞不去的疲憊,顯然說明他在原地站了一整晚。

    此刻,他見了她,瞬間揚起一臉純粹而歡喜的笑意,迎了上去,「娘子……」

    花朝聽著,黑眸裡突然現出一絲暗淡,神色也隨著一滯,卻不過瞬息間的事,驀地又恢復如常。她漠然地盯著他,平靜地問道:「你為何會一直在這裡?」

    大約是她此刻的樣子實在太過淡漠,東方夜猛地一愣,凝視著她側過來平靜地瞧著他的臉。這才發現她的不對勁,她的神色比任何時候都要疏離。

    這明明還是他的娘子,雖然不同於昨日那面的冷厲,可也不同於以往熟悉的溫軟與偶爾的凶巴巴,就好像是又變換了一個人……

    「娘、娘子……」他看著她好一會兒,才小聲答道,「小夜夜在這裡等娘子消氣。」

    「先回房去清洗一下吧。」花朝靜靜地看著他,神色裡有詭異的平靜,微微啟動的嘴唇不見一絲平常揚起的笑意。

    東方夜乖巧地點點頭,一面說,一面細細看她的臉色:「娘子等下和小夜夜一起用早膳嗎?」

    花朝垂下雙睫,淡淡答道:「不了,你自己吃吧。」說著背過臉去,準備離開。

    「娘子要去哪裡?」東方夜急著在身後喚道。

    花朝駐足回首,嘴角微動,卻始終沒有回答。

    看著一夜之間突然變得如此陌生的女子,東方夜面上有些恍惚,這一剎,他的心中不知為何突然泛起了一絲難以言喻的感覺,彷彿心底深藏的某一根弦一下便被強行撥斷,那斷掉的弦擊打在胸口,刺出了一個微小的傷口,澀澀地疼痛著。

    他不喜歡這樣的感覺,很不喜歡,雖然不至於大痛,卻沉重得……壓得他快要喘不過氣來。

    為什麼會變成這樣呢?到底哪裡不對勁?他把昨日發生的事情反覆又想了一遍,也想不到其中的關鍵點。如果僅是因為他與舒玉末的事情,那也不可能會突然如此。

    明明昨夜之前還很親近的兩個人,此刻就像是在他們中間隔了一道堅實巍峨的高牆的一般,有了不可隨意跨越的距離與隔閡。看著她的樣子,顯然是刻意疏離迴避。她是要——避著他,疏遠他。

    他輕輕上前,自背後輕盈地摟過她不盈一握的腰際,然後將她攏入懷中。

    「娘子不會不要小夜夜的對不對?」他的頭悶在她脖頸間,話音忽然低沉了下去,小小聲地問道。

    以前不知道,他原來竟然如此害怕『拋下』、『捨棄』這類的詞。他怕她不理他,怕她疏遠他,更怕她從此不要他。

    花朝聞言身子一僵,起初平靜的神色也突然起了一絲波瀾。她的目光漸漸暗淡了起來,紅唇微微咬緊,想要說些什麼,卻終究是沒有做聲。然後,反手將他自己渾然不覺已在微微顫抖的雙臂輕輕掙脫開。

    她快步走到院落口,猶豫了片刻,所以沒有立即揚長而去。

    東方夜側頭看著她停在門口的背影,欲言又止。

    花朝忽然回過頭來,低眉想了想,看著他又淡淡說道:「東方夜,把暗中的影衛都撤走吧,讓他們不必再跟著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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