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仕途,楚天舒有他自己的理想和抱負,不是在機關混資歷和級別,而是希望能踏踏實實在基層為老百姓做點實實在在的事,
當然,得到了伊海濤的親口許諾,楚天舒的心裡不是欣喜若狂,也不是百感交集,而是陡然產生了一種熱血沸騰、躍躍欲試的衝動,
冷靜下來,楚天舒也非常清楚,像王少磊那樣從常務副市長身邊外放出去就能主政一方的少之又少,這其中用王少磊自己的話來說是撿了一個江北開區新成立的便宜,但是,王少磊不為人知的家庭背景也起到了極為關鍵的作用,
因此,對楚天舒來說,伊海濤副市長前邊的那個副字去與不去,對他的前途命運有著天壤之別,
伊海濤剛剛說的「合適的位置」也好,「讓你滿意」也罷,前提就一個,他必須在市長之爭中獲勝,當不上市長,這話說了和沒說沒什麼兩樣,
「去什麼位置呢,是進城建、交通等重要部門,還是下到縣、區去歷練歷練。」伊海濤既似徵求意見,又像自言自語,
要想讓手下的人關鍵時刻死心塌地地替自己辦事,應該給點看得見摸得著的實惠,這個淺顯的道理伊海濤不會不懂,
表面看來,伊海濤的思路還在那個關於楚天舒外放的問題上,事實上,剛才楚天舒的微妙心態,已經通過其表情、神態全都洩露無疑,
在這方面,楚天舒顯然還不是很老練,
「一切請伊老師作主,我聽從你的安排,我想,不管安排個什麼崗位,都只能給你增光,不能給你丟臉,對得起在你身邊學習工作這一段時間。」楚天舒的回答,看似謙虛,卻也暗藏了幾分狡猾,
楚天舒知道,這個請領導作主,聽上去恭敬,其實是把球踢給了對方,增光、丟臉之類,則又暗含激將之意,言外之意一旦安排不到位,我楚天舒吃虧倒霉,你這個當老師的臉上也同樣無光,
「唔,那倒也是,我伊海濤的秘書走出去,不管是落實單位還是安排職務,都不能讓外人看了笑話。」伊海濤說這個話很有底氣,因為有王少磊的例子在前面擺著,
「如果可能,我想直接下到縣裡或區裡,在基層黨委、政府班子裡能夠得到更多一些鍛煉。」楚天舒想了又想,希望表達得清晰而準確,同時又顯得低調、誠懇,
「哦,機關部門沒考慮,比如我剛才說的幾個重要部門,好多人爭得打破頭呢。」伊海濤有些不解,
「我想還是先在下邊干幾年,吃點苦鍛煉鍛煉,也積累些實際工作經驗,到時候再考慮上來不遲。」楚天舒盡可能回答得簡單明確,不讓伊海濤產生誤解,
並不是說城建、交通這類權力很大的部門對楚天舒沒有吸引力,
他在國資委幹過,知道一個局裡沒多少號人,權力幾乎全部集中在局長手裡,還非常講究論資排輩,自己年紀輕輕地進了這種要害部門,只能做一個排位靠最後的副局長,搞得不好在局裡的地位恐怕連一個中層幹部都不如,
到了區縣就不一樣了,做個黨委或政府的副職,都有分管的範圍,都要管具體事,縣、區畢竟相對獨立,比起機關委局來自由度更高,權力運作的空間也更大,做事可以放得開手腳,
機會好的話,干個三兩年,如果能當上區縣一級的黨政主官,那就完全可以甩開膀子大幹一場了,
「好,也暫時這麼定吧。」伊海濤點點頭,算是讚許,
「最後如何定,我還是聽從伊老師的安排。」楚天舒繞了一個大圈子,把自己的想法充分表達清楚了,最終又賣了一回乖,
事實上,對於自己的未來去向,楚天舒曾經有過很多規劃和幻想,如果將來能像伊海濤一樣當上一市之長,權柄在手、指點江山、揮斥方遒,甚至青史留名,那該是何等的豪邁與痛快啊,
理想很豐滿,現實卻很骨感,
在夢想成為現實之前,如何說服祝庸之教授,進而幫助伊海濤贏得半年之後的市長之爭,這是橫在楚天舒面前的一道坎,邁過去了,理想之光才能照進現實,邁步過去,理想就此遙不可及,
把伊海濤送回家,楚天舒開著車仍然在思考,直到被向晚晴的電話喚醒,
這時,楚天舒才猛然想起上週末從臨江回來之後,還有好多的話要跟向晚晴說,
楚天舒想都沒想就說:「晚晴,你在哪,我來接你。」
向晚晴剛剛與馮紫辰一起從衛視大樓走出來,
馮紫辰的正太男友開了一輛新換的寶馬車等在了大樓門口,
「晚晴姐,一起去宵夜吧。」馮紫辰站在寶馬車旁,熱情地邀請道,
向晚晴笑笑,說:「不了,我不給你們當電燈泡了。」
馮紫辰拉住向晚晴說:「什麼燈泡不燈泡的,咱們誰跟誰呀。」
向晚晴推脫不過,就說:「謝謝你,紫辰,我約了人了。」
這下把馮紫辰惹著了,她喋喋不休地說:「是那個楚天舒嗎,不就是長得有點帥嗎,不就是個秘書嗎,有什麼了不起的呀,晚晴姐又漂亮又能幹,追的人都快排到市府大樓了,他還不知道珍惜,要是換了我,早一腳把他踢到青蓮江去了。」
向晚晴只能無奈地苦笑,
寶馬車裡的正太男友按了按喇叭,
馮紫辰拉開了車門,鑽進去之前還回頭對向晚晴說:「晚晴姐,你別對他太客氣了,你要不捨得,改天我來幫你好好教訓教訓他,好了,我先走了,拜拜。」
看著寶馬車消失在夜色之中,向晚晴有些悵然若失,不由自主地撥通了楚天舒的手機,
楚天舒提出去宵夜,向晚晴拒絕了,她提出去江邊吹吹江風,
很快,楚天舒開著車就到了,接到了向晚晴,直接開上了沿江大道,
上了車,向晚晴開口問:「今天怎麼有空,不忙了。」
「剛忙完。」楚天舒一邊開車一邊說:「準確地說,還沒有忙完。」
向晚晴輕輕地歎了口氣,說:「天舒,你這一天到晚地忙,什麼時候才是個頭呀。」
「晚晴,對不起,當秘書就這麼個工作性質。」楚天舒覺得向晚晴今天有點怪怪的,說話這麼直接,於是就先開口道歉,然後問道:「晚晴,有事嗎。」
向晚晴望著窗外的夜景,淡淡地說:「沒事。」
楚天舒以為向晚晴還在為上週六晚上查崗的事有想法,便解釋說:「晚晴,那天晚上我和岳歡顏真的是在談工作。」
向晚晴制止了他,一通沒頭沒臉地問道:「楚天舒,你煩不煩呀,我都說了沒事了,你怎麼還沒完沒了,我是那麼小肚雞腸的人嗎,你以為你是誰呀,是個女人都要巴結你,你和岳歡顏談了什麼,跟我有關係嗎。」
楚天舒不說話,任由向晚晴洩,這個時候,她不再是那個風風火火的記者,而變成了一個嘮嘮叨叨的小女人,
「你怎麼不說話,心虛了嗎。」向晚晴還不依不饒,看楚天舒一副委屈的樣子,心裡又有點疼,便說:「天舒,你想做什麼,只要自己覺得快樂,我都不會介意的。」
楚天舒湧出一陣感動,他把車開到江邊的一處觀景台,慢慢地靠邊停下來,搖下車窗把車子熄火,然後才對向晚晴說:「晚晴,謝謝你能夠理解我。」
向晚晴看著楚天舒很認真的神情,沒再說話,只是點了點頭,
兩個人下了車,漫步走到了江灘之上,
夜風習習,吹散了白日裡的炎熱,
向晚晴挽起了楚天舒的手,靜靜地享受這難得的二人世界,
此時,楚天舒感覺向晚晴就像是早晨樹葉間滾動的露珠,晶瑩剔透,清爽動人,渾身散出清新柔和的芳香,
看著想著,楚天舒的心底猶如江面上翻捲的波浪,血液與神經飄揚起來,
向晚晴一抬頭,楚天舒趕緊把火熱的目光移向了江面上的點點漁火,
穿出一條碎石小道,來到江灘的石階之上,
石階下面是一片一片的防浪林,樹幹大多沒入了江水之中,只有樹梢披著亮白的月色在微風中出沙沙的聲響,
江面的盡頭是一輪彎彎的月亮,
月亮伸出無數只溫柔的手指,愛戀地撫弄著樹梢,
夜色怡人,景色如畫,
楚天舒感歎道:「晚晴,這些天忙昏了頭,難得有這番閒情逸志了,真要謝謝你呀,要不是你給我打電話,回去說不定又要忙到下半夜。」
「你呀,淨是虛的,你怎麼感謝我啊。」向晚晴撇撇嘴,假裝不悅地說:「來點實在點的好不好。」
楚天舒站住了腳步,看著向晚晴說:「我說了,我請你吃夜宵。」
向晚晴不屑地說:「拉倒吧,我還想保持良好的身材呢。」
楚天舒只得說:「那只能暫時記上了,等以後一併感謝。」
「哼,這話你已經說了好多回了,要都記上,你早就債台高築了。」向晚晴聳聳肩,一副不以為然的樣子,「你呀,就是皮厚,債多不愁,虱多不癢。」
楚天舒問道:「照你的意思,我已經欠了你好多的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