介紹了領導,申國章省略了由楚天舒表態講幾句的這個例行程序,而是直接進入了會議主題。最
他喝了一口水,繼續說:「好,我們言歸正傳,今天開這個會,主要研究拆遷工作。自從指揮部成立以來,同志們的工作很努力、也很辛苦,但是,整個拆遷工作還沒有取得實質性的進展,所以,這些努力和辛苦,是沒有任何意義的。市委市政府的領導們不會看過程,只會看結果。我們要做的,是徹底把沿江商貿圈所劃定區域拆遷的工作做完、做好。當然,我深知拆遷工作的不易,正因為如此,就需要我們大家加倍的努力,以拆遷工作的實際成果,向市委市政府交上一份滿意的答卷。」
申國章說到這裡,停下了掃視了一下全場,將所有人的注意力集中過來之後,才說:「小楚同志到任之後,就帶隊化解了一場跳樓危機,表現出了極強的工作責任感和處置突事件的能力。現在我宣佈,以後由小楚同志全權負責拆遷工作。看看,班其他的同志有沒有不同意見?」
沉默。
誰有不同意見?
上官紫霞自然沒有意見,她低著頭在筆記本上胡亂寫著,暗中悄悄地鬆了口氣。
錢坤有意見,他作為一位老資格的城建局副局長,在競爭局長職位失敗之後,年齡過點,在仕途上已經沒有了進取心,只想在退休之前能謀點財安度晚年,所以才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擠進了指揮部。
本以為以他主管城建多年的經歷,申國章會把拆遷工作這個難題交給自己來主抓,可沒想到進了指揮部之後,申國章先是把這項工作交給了毫經驗的上官紫霞,而後又交給了嘴上毛的楚天舒,錢坤想沒意見都難啊。?第一時間?
但是,錢坤也是官場老油條,意見歸意見,不可能會當眾在會上說出來,如果申國章一問誰有不同意見,然後自己馬上就跳出來一通牢騷,這既駁了申國章的面,又讓楚天舒不滿,還不一定改變得不了已經做出的決定。
這種兩頭得罪人的事,別說是錢坤,任何人都不會幹。
閆志勇也有意見。
不過,他的意見並不是班的分工,而是對目前的處境不滿。
作為一名副師職轉業到地方,他本以為可以落實一個正處級的實職,沒想到找了不少的關係,才安排了一個指揮部的副書記,級別只有副處,一點實權沒有不說,還惹得覬覦這個職務的其他官員對他心有怨言,這種憋屈,閆志勇想沒意見也難。
很顯然,他的這個意見不可能在這種場合提出來。
「好,既然大家都沒有意見,那就這麼定了啊。」
等了分把鐘,見眾人不做聲,申國章便繼續說:「楚指揮長來乍到,很多情況不熟悉,大家在這段時間的工作中,遇到了難以解決的問題,或者現了什麼不穩定的因素,或者有什麼想法和建議,都可以提出來,以便讓楚指揮長瞭解多的情況,盡進入角色。總之,為了能把拆遷工作做好,班中的每一位領導,都必須竭盡全力支持小楚同志的工作,也希望小楚同志不要有思想顧慮,今天大家提出來的問題和困難,能討論決定的,就抓緊解決。暫時解決不了的,我們就匯總起來向市裡匯報。」
其他人依舊是動於衷,只有楚天舒在心裡暗暗叫苦:申國章,你這哪裡是在重用,明明是先拉後打要我難看,我現在兩眼一抹黑,這個會議我怎麼主持?如果大家都把困難和問題擺出來,我怎麼辦?我用什麼方法去解決?這不分明是把我架在火上烤嗎?
心裡雖然這樣想,可是楚天舒的臉上仍舊是不動聲色的,他禮貌的微笑著,說:「申局說得對,我剛來很多情況不熟悉,拆遷工作時間緊任務重,我倍感壓力巨大,但是我相信,有申局的正確領導,有班的集體智慧,有大家的群策群力,就一定能克服當前的困難,把拆遷工作做好。·~)看看,大家有什麼想法和建議,都可以說出來,我們一起想辦法來解決。」
在座的所有人,能進到指揮部來,不是工作能力比較強的,就是背景關係比較硬的,誰都不是傻瓜蛋。
指揮部的幾位領導各壞心思,不敢說都看得明明白白清清楚楚,但多少也會有感覺和體會。他們才不會摻合這些破事,幹事的只等著領導吩咐怎麼幹,不排除想趁著拆遷的機會撈取點兒好處的也大有人在。
不想幹事的人看熱鬧,想幹事的人也只能乾著急。
如果真要是像申國章說的那樣,把遇到的問題都說出來,交給領導去解決,那好啊,那就趁現在趕緊說,把所有的棘手的、撓頭的的問題,都說出來,最好楚天舒有三頭六臂,能把這些問題都給解決了,大家就可以踏踏實實過年了,省得這大冷天的老往貧民窟裡跑,整天到處給拆遷戶們賠笑臉,磨破了嘴皮還要遭遇一大堆的冷臉。
一天二十四小時都不許關機,不管什麼時候電話一響,心裡先哆嗦,生怕是拆遷現場出了什麼大事,這種提心吊膽的日,真不是人過的!
想歸想,不過誰也不會第一個言。
楚天舒年紀輕,級別不高,但大小還是指揮部的班成員,如果誰真的一上來就拋給他一個燙手的山芋,那這種人就有點像那個要跳樓的王平川了,腦有毛病!
為難領導的事,做下屬的也不會幹!
申國章也是從基層一步步幹過來的,大家的這點兒小心思,他最清楚不過了,所以,他等了幾分鐘之後,看還沒人說話,笑了:「怎麼了?都不說話?是沒問題啊,還是不好意思?我覺著不會是沒問題,肯定是不好意思先開口,怕讓領導們誤會自己沒能力,是嗎?」
申國章一個個地看過去,繼續一本正經的裝傻:「那這樣,我點將,上官局長,拆遷工作以前是你分管的,你開個頭,你覺得這項工作中面臨的最大的問題是什麼?」
申國章的點名,令上官紫霞頗為煩惱,從她調入指揮部開始,申國章就不斷在她身上搞小動作,她知道申國章的用意,就是想強化他在指揮部的權威,同時逼迫她利用財政局方面的關係,提前取得拆遷補償金的調度權。
上官紫霞一直都保持著沉默和隱忍。
三十多歲的上官紫霞,性格內向,工作踏實,與世爭,靠著前公公的餘蔭加上業務嫻熟坐到了財政局副局長的位置上,她沒什麼野心,也不摻和是非,就是悶頭把本職工作做好。
可惜,去年底上官紫霞與花心丈夫離婚之後,前公公對她耿耿於懷了,早先工作上原則性強的優點馬上就變成了缺點,上官紫霞一下成了領導的眼中刺,在前公公的授意之下,她被從財政局排擠了出來。
剛才申國章宣佈由楚天舒負責拆遷工作,上官紫霞不僅沒有感到失落,暗中還鬆了一口氣,她一直在筆記本上裝模作樣的瞎劃著,好像是在做記錄的樣,以免引起申國章的注意。
沒想到,申國章竟然還是點名要她第一個言。
楚天舒飛的抬頭瞟了上官紫霞一眼。
上官紫霞垂了眼簾,臉色又開始紅。
楚天舒甚至懷疑,在她十多年的機關生涯中,還沒有遇到過如此複雜工作環境,所以,才會有如此窘迫的狀態。
上官紫霞暗暗歎了一口氣,落入了這個是非之地,又遇上了申國章這種強勢的領導,那也只好自認倒霉了。
這就是官場的現實殘酷性,有時候並不是與世爭就能躲得開紛爭,官場爭鬥是沒有硝煙的戰鬥,任何時候也少不了需要炮灰。
上官紫霞的這些想法雖然很複雜,但也不過是閃念之間的事。
畢竟在官場混跡了十多年,領導點名問話必須做出反應,這點規矩還是懂的。
所以,上官紫霞正了正身體,捋了捋頭,又清了清嗓,開口言。
「好,申局讓我先說,我就說一點個人的感受,拆遷工作面臨的最大難點,就是拆遷戶們對我們的工作不理解,甚至存在著極大的誤解。總認為城區的拆遷,政府和開商獲得了巨大的效益,而給予他們的補償,只不過是九牛一毛。在這種認識前提下,我們的工作不好開展,也是必然的。」
上官紫霞的話還沒有說完,蘇幽雨等幾個工作人員紛紛點頭表示贊同,因為他們也有著上官紫霞同樣的感覺,作為一線的工作人員,他們對於拆遷戶不理解不配合的體會甚至比上官紫霞深刻。
上官紫霞畢竟是財務人員出身,有著財務人員特有敏感和嚴謹,尤其對資金的概念非常強,她苦笑了一下,接著說:「我在和拆遷戶的接觸中,總聽到有這樣的議論,說賣這一大片的地,政府和開商能掙好幾百個億……」
話音未落,會場上的人全都哄笑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