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天舒問:「偉哥,這事兒……你和嫂商量了嗎?」
張偉痛苦地搖了搖頭。:
向晚晴和楚天舒不由自主地望了望外面。
這時,譚玉芬進來了,她已經哭成了一個淚人。
原來她收拾完餐具,一直站在門口偷聽,聽楚天舒問到了她,才推門進來了,她抽泣著說:「張偉,這輩我跟了你,你爸爸就是我爸爸。你放心,我不會阻攔你盡孝。」
張偉激動地站了起來,抱著譚玉芬,撫摸著她的頭,一個勁兒地說:「玉芬,謝謝你,讓你受委屈了。」
譚玉芬不斷地搖頭,她從張偉的懷裡掙脫出來,咬著牙說:「張偉,你必須答應我,盈盈要有爺爺,要有爸爸!」說完,她拚命地搖著張偉的雙臂,流著淚不斷地問:「張偉,你聽見了嗎?你答應我,答應我呀。」
張偉再也抑制不住內心的激動,與譚玉芬抱頭痛哭。「玉芬,我答應你,答應你,答應你。」
向晚晴感動得熱淚盈眶,她緊緊握住楚天舒的手,咬著嘴唇,在製作節目的過程中,她見過很多感人的場面,但是,讓她有失聲痛哭衝動的,唯有這一次。
傷心悲痛完了,還得坐下來商量對策。
老爺的工作很難做。
張偉給他換一個腎的事可以瞞著他,但是,要賣他的房就必須讓他搬出來,這個想瞞也瞞不住。
「賣房,爺爺肯定不會同意。」譚玉芬說:「單位房改的時候,爺爺就堅持把房寫上了盈盈的名字,他說,我這輩給不了我孫女什麼了,只能把這房留給盈盈做嫁妝了。」
張偉說:「做不通工作就只有來硬的了,透析洗腎只是權宜之計,早把房賣了,就可以早給他換腎。醫生說了,拖得越久,效果就越差,後期的費用也越高。」
「不行,你就知道來硬的。」譚玉芬瞪了他一眼,說:「爺爺身體已經這個樣了,你再讓他窩著心,就是換了腎,他也開心不起來。」
張偉低著頭不做聲了,吧嗒吧嗒抽煙。
楚天舒和向晚晴也覺得,強行讓老爺搬出來的確不妥。
老爺沒個好心情,身體狀況惡化,那可能房賣了,換腎手術卻又做不成。
想來想去,一時想不出太好的法來。
最後,向晚晴說:「天舒,我看這樣行不行,我們給老爺演一齣戲吧。」
「怎麼演?」楚天舒忙問。
向晚晴遲疑了一會兒,在張偉和譚玉芬的催促下才說:「我也不知道這麼做好不好,實在沒辦法,只好先欺騙老人家一下了。」
向晚晴的想法是,讓楚天舒出面證明,儀表廠改制之後,簡易宿舍要拆除,將來會按人口分配還建房,現在把老爺的房賣了,可以搬來和張偉一家一起住,到時候拆遷還建的時候可以多分一套房。
這樣,做手術的錢也有了,房也沒損失,看這樣能不能說服老爺。
幾個人琢磨了一下,也想不出比這好的辦法,只能試一試了。
果然正如譚玉芬預料的那樣,張偉把要賣房治病的話一說出口,老爺立即就嚴詞拒絕了:「張偉,你不用說了。你爸是死是活就這樣兒了,六十歲都過了,死也死得,你媽孤孤單單在那邊二十多年了,我也該去陪陪她了。」
譚玉芬陪著笑臉說:「爸,您這話就說得不對了。你要就這麼去了,媽在那邊見了您,還不得罵我們沒良心啊。」
「玉芬,我會告訴你媽的,你是個好媳婦。」老爺說著說著也動了感情,他抹了一把眼淚說:「我這房說好了是給盈盈陪嫁的,你們別打它的主意。」
譚玉芬說:「爸,我問過盈盈了,你是要爺爺還是要房?」
老爺忙問:「盈盈她怎麼說?」
「盈盈說了,她要爺爺,不要房。」
「我的好孫女啊,」老爺老淚縱橫,傷心了,他說:「那你們不能賣我的房,房賣了,你讓我跟盈盈怎麼說?」
張偉還在勸,說到盈盈出嫁的時候,誰還看得上你這破房啊。
老爺橫了他一眼,說:「不行!我給不給他留是我的事,她看不看得上是她的事。張偉,我跟你說,我不想害得你傾家蕩產,你也別想害我死得連個窩都沒有。你要敢賣我這房,我先死給你看!」
向晚晴把張偉拉到一邊,楚天舒坐在了老爺身邊,說:「老伯,我跟您說句不太好聽的話啊,這房沒了還會再有的,這人要沒了,就什麼都沒了。」
楚天舒租住在建議宿舍的時候,老爺常去看盈盈,也很喜歡這個實實在在懂禮貌有頭腦的小伙,人前人後的總說張偉性太暴,心太粗,能有小楚一半就好了。現在聽楚天舒這麼一說,他就奇怪地問:「小楚,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小楚故作神秘地四下看看,壓低了聲音,附在老爺的耳邊說:「老伯,這話我真不該說的,違反原則啊,我也就跟您說說,可千萬別傳出去啊。」
楚天舒樣做得越是神秘,老爺越是著急,他點著頭催促楚天舒說。
「是這樣的。我在國資委負責儀表廠改制的事兒。您聽偉哥說過了吧?」楚天舒等著老爺點頭之後,才說:「簡易宿舍要拆除,這您也知道吧?現在有政策,拆遷是要給還建房的。怎麼給呢?按一家一戶地給,這您明白吧?」
「不明白。」老爺直搖頭。
「我跟您說您就明白了。」楚天舒一板一眼地說:「您呢,把這老房賣了,您搬到簡易宿舍和張偉他們一起住,到時候拆遷呢,你和張偉各是一家,還建房就可以要兩套。您還是沒了呢,張偉還是一家,也只能給一套。當然,您要是有房,搬到一起住也不作數的。」
「真的?」老爺半信半疑。
「當然是真的。」楚天舒看老爺有點動心了,又指了指向晚晴說:「老伯,您認得她不?」
老爺仔細看了兩眼,搖了搖頭。
楚天舒向向晚晴招了招手。
向晚晴走過來,坐在了老爺身邊,笑盈盈地看著他,還做了一個手持話筒的姿勢。
這回老爺看清楚了,猶猶豫豫的地說:「她……是不是電視裡的那個,那個漂亮姑娘。」
「對呀,老伯,您眼光好厲害呀。」向晚晴拉著老爺的手,誇獎了一句。
老小孩老小孩,人老了就像小孩。
得到了向晚晴的誇獎,老爺有點自得地笑了。
楚天舒說:「老伯,這麼漂亮的姑娘不會騙人吧。」
老爺笑著搖頭,說:「不會,當然不會。她要是騙人,怎麼還會讓她天天在電視上說,姑娘,我說對吧?」
「對,您說得太對了。向晚晴拍著老爺的手,開心地說。
「真有這樣的事兒?」老爺眼睛放亮。「那照你們的意思,我還是活著的好了。」
向晚晴很肯定地說:「真的,您老眼光這麼厲害,我還敢騙您呀。」
任何人在面臨死亡的時候,求生的願望會越的強烈,老人是這樣,他嘴上說得很堅決,一時著急可以尋死覓活,其實心裡都還是希望能通過積極的治療獲得生的。
見老爺不做聲了,楚天舒又反覆叮囑說:「老伯,我剛才跟您說的話呀,您還真不能對外人說,要是大家都這麼做,到時候,房就怕不夠分了。」
老爺抓著楚天舒的手,激動地說:「小楚,我聽你的,絕對不會往外說。」
房的事兒就算這麼說好了。
儀表廠地處江邊,家屬區的房地理位置還是不錯的,這套五十多平米的房房改的時候只交了一萬元多塊錢就買到手了,現在粗略地估價,應該也有二十幾萬。
杜雨菲帶著譚玉芬找了轄區的民警,又一起去找了在附近做中介房生意的老闆,托付他盡將房脫手,反覆交代說,這是等著看病急用的錢,能多賣幾個是幾個。
老闆聽了杜雨菲說的情況,答應得非常爽,說心裡有數了,中介費也可以免收。
譚玉芬帶人看房,千叮嚀萬囑咐,一再告訴他們不要聲張,盡量不要驚動和刺激老爺。
五天之後,房就出手了,賣了二十六萬,老闆果然沒收中介費,交易稅什麼的也是買家交的。
辦過戶手續的當天,楚天舒開著車把老爺接到簡易宿舍,住進了原先楚天舒租住的那間房,老人家的精神頭兒一下萎靡了很多,一個人坐在房間裡,整整一天都沒動地方,三餐飯都是譚玉芬送進去吃的,只吃了幾口就把碗放下了。
經過白雲朵的瞭解,這二十六萬足夠支付換腎的費用了。
白雲朵帶著張偉在醫院開始了一連串的身體檢查和吻合細胞組織排列測驗。
所幸的是每一項檢驗都順利通過,每一個檢驗報告都在增強大家的信心。
最後經過專家會診,換腎手術定在了十月下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