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十七身陷困境,神光一道道刷來,永無止境,他只得專一護住眼鼻要害,憑借法體硬抗,體內妖元像開了閘的洪水,饒是他三百六十五處竅穴全開,妖元深厚,也經不起這樣的消耗。
妖元不停修復著受損的肉身,魏十七無暇顧及其他,鐵棒被神光一點點消磨,先是多了無數深淺不一的切痕,接著兩處虛位被毀,精魂湮滅於神光中,魂器再度淪為一根廢鐵,最終斷為三截。
魯平略略鬆了口氣,手一撒,放開第四道神光,就在那一剎那,魏十七有如神助,硬生生從三道神光的縫隙中擠出來,口一張,噴出一枚急速轉動的劍丸,一道藍瑩瑩的虹光橫空出世。
以妖元催動本命神通,這一擊蓄謀已久,傾盡全力,不成功,便成仁。
不等魯平反應,白色神光刷地迎將上來,將藏雪劍「化虹」一擊擋住,僵持了數息,一聲哀鳴,化作一根三尺來長的翎羽,飄飄悠悠落下。劍丸亦遭重創,彈向空中不知蹤影,心血相連的感覺竟被強行切斷,魏十七覺得心頭空落落的,彷彿失去了什麼重要的東西。
魯平痛徹肺腑,一口氣透不過來,七年來,他承受了無數異樣的目光,憐憫,蔑視,嘲諷,幸災樂禍,冷言冷語,他都挺了過來,只要五色神光鐮在手,他就有揚眉吐氣的一天。然而魏十七以下犯上,主動挑釁,視若性命的五色神光鐮受損,成為壓倒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他終於失去了理智,將愛身惜命的念頭拋諸腦後,怒喝一聲,扯過第四道神光,衝著魏十七當頭刷去。
神光離手,他瞬息老了數十年,原本斑白的鬚髮染成霜雪,眉梢眼角的細紋深入肌膚,縱橫交錯,割出一張衰老的臉龐。清明估得極準,以魯平的修為,尚不足以刷出四道神光,但他憤怒之下,起了殺心,不惜施展秘術透支壽元,也要將魏十七一舉斬殺。
樸天衛下意識看了清明一眼,見他老神在在,渾不當回事,忽然記起了什麼,不禁啞然失笑。果然是關心則亂,竟疏忽了魏十七藏在眉心間的後手。
與魯平一戰,魏十七手段盡出,到頭來鐵棒被毀,劍丸無蹤,妖元耗盡,青、黃、赤、黑四道神光將他困住,肉身漸次潰敗,自皮肉至筋骨,自筋骨至臟腑,他心靜如水,暗暗歎息,原來,還是不夠強啊!
先天一點混沌之氣,分化五行之時,孕育了孔雀王法身,長成為尾部五根翎羽,形同寶劍,青、黃、赤、黑、白五色流轉,重逾太古山嶽,一絞之下,無物不刷。抽取孔雀王的脊柱,連同五根翎羽,煉成上古神兵,便是五色神光鐮。
並非技不如人,他輸給了五色神光。
眼前漆黑一片,在失去最後的意識之前,魏十七泥丸宮陡然一跳,眉心酸澀,飛出一縷青色的游絲,視神光為無物,只一割,四根翎羽齊齊飄落,魯平如遭雷擊,僵立不動,身體浮現出無數纖細的血絲,「嘩啦」散作一地血肉。
那是當年清明種入他泥丸宮的一縷青冥劍絲。
青冥浩蕩,無堅不摧。
魏十七膝蓋一曲跪倒在地,雙手撐住身體,胳膊顫抖不已,他大口大口喘著粗氣,渾身上下血肉模糊,沒有一處完好的肌膚,他覺得餓,飢餓如潮水,吞滅了理智,攫取了身心,眼珠一輪,蒙上一層殷紅的血色。
餓,真餓!他猛地轉過頭,狠狠盯著石樑巖上的兩個身影,眼珠幾乎要滴出血來。
「他怎麼了?」樸天衛手指跳動,躍躍欲試。
「妖元耗盡,受傷過重,巴蛇妖丹反噬,撐過去,便是法體大成。」
樸天衛哂笑道:「魯平充當了一回磨刀石,死得冤——莫非這一切都在你算計之中?」
「牽一髮而動全身,世事每多意外,誰能算得如此精準,因勢利導罷了。」
魏十七仰起頭,四肢甫一發力,又收了回來,他張開嘴,呵呵嘶吼著,唾液滴成一條線,他強迫自己離開石樑巖,又經不住誘惑,一步三回頭。
「他在幹什麼?」
「他很餓,要吃血食,此地只有你我,呵呵……」清明笑得詭異。
徘徊了良久,魏十七猛地撲上前,抓起魯平的血肉,一塊塊塞進口中,狼吞虎嚥吞下肚去。血肉化作元氣,元氣補足妖元,他身上的傷口開始癒合,後背的巴蛇刺青變得越來越清晰,眼神睥睨,鱗片俱全,宛若活物。
他終於突破了自己的下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