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戈不叫停,是否意味著對他心存不滿?季鴻儒忐忑不安,眼看那一枚劍丸倏來倏往,不時與袖中劍交擊,僵持不下,當下把心一橫,催動劍訣,劍光暴漲,三道劍氣沖天而起,凌空擊向魏十七。
劍修過七關,道胎為入門,劍種、御劍為登堂,劍芒、劍氣為入室,劍絲、劍靈為大成。魏十七突破御劍關後,未等達到「心劍合一,運轉圓通」的境界,便轉而修煉妖族的功法,將藏雪劍煉成本命飛劍,但囿於某些原因,遲遲沒有著手參悟本命神通。
他已偏離崑崙正/法,走上了速成的歧途,藏雪劍是本命飛劍,固然操縱隨心,但換一柄飛劍,以劍種遙相呼應,他卻還是剛突破御劍關的水準,生疏笨拙,不堪入目。
為長久計,最好的選擇是另選一柄飛劍,老老實實下苦功,但留給他時間有限,陸葳的七年之約,紫陽道人要他辦的事,五金之氣的威脅……無數人,無數事,時時刻刻都在逼迫著他,他必須在盡可能短的時間內提升實力,以應對未知的命運。
歲末賭局之後,他一直在思考一個問題,怎樣對抗劍修的劍氣。
與飛劍相比,劍氣的優勢有三,速度,數量,變化。歲末賭局的最後一戰,柳闕一出手便催動數十道陰冥劍氣,一分為二,一股吞噬了蔡恪蓄勢未足的斷水劍氣,另一股追逐著御劍逃遁的對手,再度一分為三,包抄圍困,將其擊敗。易地而處,他恐怕會比蔡恪敗得更快。
利用鬼影步、瘋魔棍法加以壓制?催動真元,以丹火煉化?運用魂器將真元外放,驅使六翅重瞳的怪蛇吞噬?抑或是憑借強橫的身軀硬抗?所有的手段都有不足之處,在練成劍氣前,他並沒有好的辦法,只能隨機應變。
難道果真如眾人所言,只有劍氣才能對抗劍氣。季鴻儒給他出了一道難題。
其實也未必,他大可施展鬼影步,出手擒住平淵門下弟子,倚作盾牌消耗季鴻儒的劍氣,穩穩立於不敗之地,但這麼做是冒天下之大不韙,彼此並非生死相搏,他的對手也只是季鴻儒一人,不可做得如此之絕。
面對疾射而來的劍氣,魏十七雙足微屈,身形暴退丈許,劍氣如附骨之蛆,緊隨而至,距離他不過一線。季鴻儒終究是投鼠忌器,不便傷他性命,也不敢壞他根基,劍氣所取之處,儘是四肢關節之類的部位,刻意避開要害。
二人相距約摸三丈,劍氣穿透魏十七的身體,卻只命中一團虛影。季鴻儒見過他鬼魅般的身法,當即左一晃,右一晃,不停改變著方位,與此同時,催動劍氣急轉而回,在身前三尺游動,防備對方忽施冷箭。
沒有什麼好的機會,魏十七現出身形,持鐵棒遙遙而立,他對劍氣頗為忌憚,不敢貿然近身,一味操縱劍丸纏鬥,耐心尋找著制勝之機。
褚戈看了二人交手數合,心知季鴻儒畢竟老辣,魏十七修為境界遜色於他,一味出奇,終究不是長久之計。一招制服鄧燮,面對平淵掌門的劍氣不落下風,也足以立威了。他踏上半步,伸手虛虛一捏,劍丸如倦鳥投林,穩穩落在他掌心,季鴻儒哪還不識機,當即將劍氣一收,歎息道:「英雄出少年,後浪推前浪,鄧燮唐突了,還請三位尊使見諒。」
褚戈將劍丸拋還給魏十七,笑道:「鄧燮關心則亂,情有可原,薄懲即可,季掌門無須在意。只是魏師弟修煉本命飛劍的法門,乃是阮長老親自傳授,與令師弟無涉,季掌門唐突了。」
季鴻儒臉色一僵,轉而向魏十七拱手施禮,放低姿態道:「急火攻心,出言無狀,冒犯尊使,見諒!」
「季掌門客氣了。」魏十七順勢落帆,一笑而退,收回鐵棒和劍丸,站到褚戈身後。
鄧元通鬆了口氣,魏十七的表現讓他又驚又喜,他不慮師弟落敗,只擔心他下不了台,褚戈出手的時機恰到好處,雙方都沒有大損臉面,季鴻儒知趣服軟,一場大禍消散於無形。
說到底,他並非五行宗的嫡系,稱為鯤鵬宗的餘孽也不為過,換成許篁、韓赤松、何不平中的任一人,魏十七都要思忖再三,不便貿貿然出手。
仙雲峰不宜久留,四派掌門招呼一聲,領了門下弟子紛紛回轉宗門,三清殿前空蕩蕩的,只餘下崑崙三使和幾名仙都弟子。
正事已畢,鄧元通設下酒宴,略盡地主之誼。
俞右桓喝了幾杯酒,托故先走一步,留下褚、魏、鄧三人。沒有外人在,話敞開了說,褚戈代表五行宗,魏十七代表御劍宗,三人很快就達成了初步的意向,大致來說,鄧元通攜仙都派依附五行宗,與平淵、玄通、玉虛三派盡釋前嫌,同進共退,褚戈許諾他以掌門的身份執掌仙都,日後如有變更,引他拜入五行宗長老門下,成為崑崙嫡系弟子。
三人長談至夜闌,才各自散去。
魏十七乘著幾分酒意,獨自一人登上鷹嘴巖,遠遠望見一個窈窕的身影站在山崖上,不知等了多久。
似此星辰非昨夜,為誰風露立中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