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推測。」陸葳怔了一下,心中猜測著她的用意。
張重華將闔天陣盤取在手中,輪動五指輕輕敲擊了幾下,無數光點漸次亮起,彼此以細若蛛絲的符菉勾連,織成一張大網,將陣盤團團圍住,這一張網,明顯有幾處稀疏黯淡,像美人臉上的雀斑,格外醒目。
「闔天陣圖以星力催動,星力無窮,但陣圖運轉終有損耗,若是布得水洩不通,妖氣日以繼夜衝擊陣圖,只怕不足千年,陣圖就會化為烏有,是以闔天陣圖留有空隙,一開始只能容妖氣逸出,隨著時間推移,空隙越來越大,漸漸有妖物的魂魄逃出陣圖,先是三眼靈貓,再是雙首凶猿,如今天狼也成了漏網之魚。說闔天陣圖已有殘缺,也不為過,好比漁網,一開始只能容水通過,接著是小魚小蝦,殘破到一定程度,連大魚都可以漏過去,不過這也是沒辦法的事,畢竟陣圖已經運轉了數萬年。」
小白垂下眼簾,道:「大魚可以漏過去,但總有些東西是漏不過去的。」
「此話怎講?」張重華揚起眉毛。
「妖族傳有奪舍秘術,換一個軀殼,猶能重生,但奪舍只是換一個軀殼,並不能增加壽元,是不得已而為之的下策,旁人的軀殼再好,終究不及自己的本體。」
這一席話聽著有點耳熟,分明就是陸葳與小白的對答,張重華若有所思,道:「你是說,這闔天陣圖下,鎮壓著天狼的本體?」
「當年崑崙祖師設下通天陣,將妖族大軍一網打盡,屍身鎮壓在接天嶺下,魂魄卻未能徹底剿滅,總有一些厲害的妖物,以秘術逃過一劫。想來三眼靈貓的本體徹底崩壞,所以她逃出闔天陣圖,奪舍了仙都派一名試煉弟子的肉身,便不顧而去。郭奎奪舍了青狼的軀殼,卻始終留在接天嶺,戀棧不去,還囚禁一干旁支弟子,要挾崑崙打開陣圖,十有**是捨不得闔天陣圖下的天狼本體,哪怕殘破不全,郭奎也不能將其捨棄,天狼一族的種種神通,是必須本體才能施展出來的。」
「你的意思是……」
「拖。奪舍不易,魂魄大損,畢生只有一次機會,自傳承以來,從未有人能二度奪舍。天狼族天賦神通,傳有返魂秘術,奪舍三十六天內,魂魄猶可重返本體,三十六天後,魂魄與軀殼相合,便無能為力了。」
陸葳接口道:「所以我們不去找他,他自然會來找上我們!」
「正是如此。」
張重華沉思片刻,道:「好,那就等他來找我們。小白姑娘,陸師侄,麻煩你二人護送他們前往虎子溝,讓不相干人等暫避一二,這裡就交給我們了。」
陸葳會意,知道他擔心郭奎惱羞成怒,濫殺無辜,好在天狼雖然遁術厲害,畢竟不能飛行,劍修有了提防,遠遠避開就是了,沒必要跟他硬拚。小白也暗暗鬆了口氣,雖說郭奎未能取得天狼本體,許多神通使不出來,但天妖畢竟是天妖,她內心深處是不願與其為敵的。
當下四人御劍而起,小白站在陸葳身後,共踩乙木金風鉤,投虎子溝而去。魏十七心緒不寧,不知秦貞是否無恙,但在張重華跟前,也沒有他置喙的份。他並不害怕郭奎,也不擔心自己的安危,清明留在他泥丸宮裡的東西,應當能保全他的性命,只是如何才能回轉接天嶺,找到秦貞呢?
張重華查看闔天陣盤,玉蟾和重明鳥仍然在印相峰,顯然並不知道青牛隕落之事,他當機立斷,決定先除掉那兩名妖王,斬斷郭奎的羽翼,再定定心心跟他周旋,至於落在他手裡的旁支弟子,並不值得他做出妥協。
誰都沒有料到,他們在算計郭奎的同時,郭奎也在算計他們。
趁著張重華、張重陽趕去印相峰對付玉蟾和重明鳥,郭奎潛行匿蹤,一路尾隨陸葳一行人,伺機下手——他確實不能飛行,但這並不意味著對御劍飛行的劍修束手無措。
虎子溝在望,陸葳稍稍按落乙木金風鉤,眼梢忽然瞥見一團黑影從山崖間飛起,她心頭一跳,脫口叫了聲:「散開!」
俞右桓反應機敏,劍光一偏,如倦鳥投林,遠遠避開,江行山卻因師妹死於非命,魂不守舍,哀傷欲絕,根本沒有反應過來。只見一頭碩大的赤腹毒蛛飛到他身旁,後背浮現出一張老臉,詭異/地一笑,抬起上肢輕輕一點,輕輕巧巧把凝霜劍奪了過去。
江行山一個倒栽蔥,手忙腳亂想抓住什麼,魏十七心中一動,催動藏雪劍追了上去,一把拽住他的胳膊,卻聽得陸葳叫道:「快閃開!」舉頭望去,只見那赤腹毒蛛接連噴出七八張蛛網,劈頭蓋臉罩落,方圓數丈無路可逃。
魏十七急忙壓低飛劍,一道藍芒斜掠而下,眼看就要擺脫蛛網,腳下忽然傳來一陣凌厲的狼嚎,腦中嗡的一響,飛劍失去控制,歪歪扭扭摔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