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瑤收起小兒女的嬌態,拭去眼淚,正襟危坐,將二人躲入山腹避禍,被食屍籐妖發覺,突圍而出,來到鐵嶺鎮,斬殺凌霄殿弟子康平的經過原原本本稟告師父,魏十七不時補充一二,余瑤也不以為忤,一些不大清楚的細節,還多問了他幾句。
陸葳冷眼旁觀,早看出徒弟的異樣,算上鎮海關外鐵額人騎兵那一次,他已經兩度救了余瑤的性命,生死相依,朝夕相對,最易滋生情愫,余瑤委身於他,也在情理之中,只是不知道她看人准不准。
赤霞谷之戰事關重大,陸葳深知其中的利害關係,不得不慎重,她一一問清了前因後果,心中有了計較,向余瑤坦言道:「我知道你的心思,不過暫時不能輕舉妄動,掌門和諸位長老、宗主已經到了斷崖峰,一切針對太一宗的動作都必須停下來,聽掌門法旨行事。」
余瑤急道:「食屍籐妖可能會來鐵嶺鎮。」
「雖然我不想提醒你,不過是不是存在這樣一種可能,你們不對康平動手,食屍籐妖就會老老實實留在赤霞谷?」
余瑤呆了半晌,心灰意懶,苦笑道:「原來都是我的錯……」
「不是你的錯。」魏十七開口安慰她。
陸葳饒有興致地問道:「那是誰的錯?」
「太一宗的錯。」
「呵呵,有趣的想法。」陸葳朝余瑤揮揮手,示意她暫避片刻,她有話要問魏十七。余瑤看了魏十七一眼,垂下眼簾,黯然退到一旁,走入山林中遠遠避開。
樹蔭之下只剩下陸、魏二人,山風呼嘯,松濤起伏,陸葳上下打量著他,久久沒有說話。
魏十七展顏一笑,拱手道:「多謝陸宗主見贈妖丹和法訣,弟子受益匪淺。」
「你救了瑤兒一命,那是你應得的。」陸葳微微皺起眉頭,似乎有些難以決斷,「我聽宋師妹提起過你,也聽瑤兒提起過你,你是什麼樣的人並不重要,阮長老既然將你引入崑崙門下,你就是御劍宗的弟子,只是這裡有個難題,阮長老從赤霞谷脫險後,回到流石峰立刻閉關療傷,至今沒有露過面,她不曾提起過你,你憑什麼取信於掌門?」
魏十七知道她在提點自己,道:「如蒙宗主引見,弟子自有把握向掌門證明。」
陸葳點點頭,「好,你知道就好。到目前為止,赤霞谷的生還者只有你和瑤兒二人,掌門會親自垂詢,容不得你妄動心機。」
「是,弟子明白。」
「瑤兒目前的處境你也清楚,我想知道,你會為她做到什麼程度?」
魏十七想了想,道:「余瑤的性子……看上去很清冷,有些高傲,給人的感覺很堅強,其實這些都是她保護自己的硬殼,她背負了太多的東西,放不下,又想不開,到負擔壓得她喘不過氣來時,就拚命想逃,逃了一圈,又回到原來的地方。我想幫她解決所有問題,七榛山的問題,魯長老的問題,可能還有什麼我不知道的問題,沒關係,這些我來解決,她只要站在我身後就可以了,只是,這需要時間,我需要時間變強大。」
陸葳的視線落在他左手手背上,那裡有一道灰色的印痕,「你需要多長時間?」
「解決魯長老的問題,十年。」
「十年太久,最多七年,我給你七年時間,這七年裡,恐怕你見不到阮長老一面,她也幫不到你什麼。」
「她傷得極重?」魏十七心中一沉,他沒想到阮靜要閉關這麼久。
「生死一線,從楚天祐手下逃脫,又談何容易。嘿嘿,太一宗底蘊深厚,掌門說阮長老之所以能衝出赤霞谷,是因為楚天祐手下留情,放了她一條生路。」
「楚天祐也是渡劫期的大修士嗎?」
「不是,他三十年前進入煉神期,至今未能有所突破。」陸葳猜到他的心思,微微搖頭,「不要癡心妄想了,你畢生都不可能與他比肩。」
魏十七低下頭不言不語,他需要時間,他知道如無意外,五年之後,他能突破劍氣關,十年之後,他有機會衝擊劍絲劍靈,但所有這些都取決於阮靜印在他眉心間的那篇「劍訣」,那是一條劍走偏鋒的歧途,他感到莫名的惶恐,不知道最終會付出怎樣的代價。
可是能夠解答他疑惑的那個人,身受重傷,閉關不出。
「走吧,跟我去見掌門,你好自為之。」
「鐵嶺鎮……就置之不顧了?」
陸葳沒有回答他,她御起飛鐮,略一徘徊,將余瑤帶上,投東北方向而去。魏十七搖搖頭,在修士眼中,凡人等同於螻蟻,有誰會為了螻蟻而停留?食屍籐妖在鐵嶺鎮大肆殺戮,就等同於小孩子往蟻穴中灌沸水,他們只會一笑了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