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3章
沉熏放下心來,同時有點兒感歎自己究竟是何時變得多疑了,當下溫言道:「那麼以後我的孩子就拜託你了。」
芸娘臉色一亮,庭中的其他人都失望出聲。
沉熏不再理會,朝著芸娘溫和一笑,便走回內院,嚴樞自然會安排妥當。
嚴樞向來謹慎,當下派人去樓家查探了一下,發現芸娘說的話不假,她確實是樓家的遠親,因為強盜洗劫了村子,一夕之間失去了孩子丈夫,奔到京城投靠樓家,孤零零的一個人,報給沉熏聽了之後,沉熏頓了頓,道:「要是她願意的話,就直接住到南王府吧,辟一間屋子給她,以後照顧孩子也方便些。」
芸娘當然願意,住進了南王府,她性格柔婉,女紅尤其的出眾,因為是婦人,許多地方比凝煙還要想得周到,沒幾日就得了全府上下的認同。
就在南王府全府上下小心翼翼的緊張等待著王妃生產日期的時候,嘉明王朝的南北邊境形式也是極為緊張:
安南地區雪瀾率領援軍晝夜兼程趕到鄔城,正好趕上了托圖大將軍楚鴻基發動的最猛烈的一次攻擊,士兵們日夜兼程,看得敵人就在眼前,加上一路上雪瀾灌輸的洗腦式的軍事思想:靜如處子,動如脫兔,出如閃電,收如迅雷。
不用多餘的鼓舞士氣的話,雪瀾一聲令下,士兵便拼盡了全力向著托圖大軍殺去,正忙著攻城的托圖大軍一時間陣腳大亂,雲梯倒塌,慘叫聲連連,周子澈帶領的守軍見得軍旗上那個飛揚飄逸的雪字,無不士氣大振,尤其是周子澈,激動得熱淚盈眶,拔劍大喊:「我們的援軍到了,開城門迎戰,把托圖賊人趕出去。」
守城的士兵堅守了十幾天,閉門不出,被城外的托圖大軍一直叫罵安南軍是縮頭烏龜,窩囊廢……上至各個大小的將領,下至各個士兵,心裡都積了氣,自從雪瀾周子澈率領安南軍以來,向來都是安南軍把托圖打得落花流水,沒有半分還手之力的份,多次的勝仗讓安南軍上下無不以作為一個安南軍人而感到驕傲,被成天叫罵,但是礙於軍令,又只得死守不出,心裡的氣早就憋足了,這會子出氣的機會來了。
城門一開,城內的安南軍更是如同被關了許久的餓狼湧出,雪瀾到來,周子澈理所當然的卸下了統帥的職責,化身為前鋒,帶領了一隊人馬一路喊殺著衝進敵軍的陣營,連同援軍一起,一時間士氣震天。
托圖大軍的攻擊在雪瀾率領的援軍的衝擊之下,軍心本來就已經動搖,見得周子澈帶兵衝出來,更是心生了怯意,其實這怪不得他們,周子澈和雪瀾這對黃金組合,絕對是所有托圖人的噩夢,就拿聖光八年的那場戰役來說,那個時候,托當時的太子所賜,托圖軍隊已經穩穩的佔了上風,據守定州,雖然知道嘉明王朝派了鎮南軍來征討,但是托圖上下沒有人有半點的怯意,因為定州地勢險要,易守難攻,更何況托圖士兵把定州守得跟鐵桶一樣,要想攻下城門,根本不可能。而托圖得了當時太子贈送的大量珠寶,購得充足的軍需,囤積的糧食足夠全軍上下吃個一年半載都沒問題,他們只需以逸待勞,關起城門守城,等待鎮南軍無功而返就成。
只是,他們的美夢不過一晚就破碎了。
是的,一晚,僅僅用了一晚的時間,托圖士兵便深刻的理解了一句話:我從外面打不開城門,那我從裡面打開總可以了吧。
鎮南軍到達之後,並沒有下令攻城,而是在離定州射程之外的一個高地開始安營紮寨,一副準備長期住下來的樣子,當時托圖的將領也是楚鴻基,即刻斷定他們是準備打持久戰,或者拖延時間挖地道通往定州城內,當晚就開始戒備森嚴,他們確實等到了人,不過不是從地底鑽出來的,而是從天上飛進來的,一身白衣的雪瀾公子,如同天人下凡,翩然而落,根本無人可當,斬殺了數十人之後,雪瀾公子疾身到了城門前,城門打開,周子澈帶領的前鋒立刻衝了進來,見人殺人,見神殺神的氣勢,讓之前一直都都是嘗到甜頭的托圖大軍叫苦不跌,僅僅用了一個晚上的時間,楚鴻基就被周子澈率領的前鋒逼得四處逃竄,囤積的糧草也被燒了,只得棄城逃出,而逃出來之後,楚鴻基卻是後悔不跌,等待他的,是雪瀾布下的鷹陣——死亡之鷹。
怯意,是一次又一次的失敗,被打得落花流水後累積而成的,而對某些特定的人形成怯意之後,即使是在自己仍然處在優勢的情況下和對方對峙,心中的怯意依然不能抑制的湧上來,這是一種本能的條件反射。
本來這次眼看著雪瀾沒在,而自己手上的兵力又是對方的好幾倍,加上不久之前梁維和的遊說,楚鴻基大膽出兵,也取得了從未有過的成績,可是那些成績在看到兇猛而出的周子澈和沉靜但是全身滿是凌厲冷氣的雪瀾時,以前那種熟悉的怯意又湧上了每個人的心頭,很快,兵敗如山倒,嘉明的軍隊趁勝追擊,這一仗直到了晚間,托圖退守定州,雪瀾率領的援軍和原有的定南軍在定州城外安營紮寨。
事情,彷彿又回到了當初的狀況,雖然托圖仍然佔著上風,但是在心理上,卻都有了一層的陰影。
在安南這邊的局勢得到初步控制的時候,定北的局勢卻是愈演愈烈,定北十六州已經有十州落入了烏真之手,烏真紮營隨州,整頓軍隊,準備一舉攻下剩餘的六個州,而周家軍退守穎州,周家軍素來訓練有素,雖然在這樣弱勢的情況下,依然軍心未曾動搖半分,堅守著,等待著援軍的到來。
夜晚。
穎州。
議事廳內,燭火高照,眾將臉上都是凝重的神色,凝重中又帶了一些不安,就連一向穩重情緒從來不露半分的周家軍的統帥周梓彰,眉宇間亦是有一絲憂慮。
大大小小幾十場交戰下來,斬獲敵軍的同時,周家軍也折損近乎一半,剩餘的士兵不足三萬,三萬的士兵想要抵擋住烏真的十多萬大軍,根本就是不可能的,穎州是定北的最後一道屏障,穎州失守,其它的五州也會隨之淪陷,更嚴重的是,烏真就能夠進入嘉明腹地,威脅中部,乃至京城。
商討完守城之計之後,大廳中沉默了一陣,眾將中終於有人忍不住出言:「將軍,援軍究竟什麼時候到?按照上呈戰報的時間來算,不說是馬不停蹄,按照一般的行軍速度也該到了吧。」
此言一出,其他人將領心裡一直存著的疑惑被引發了出來,校尉陸良立刻接言道:「就是,派出去打探的士兵沒看到半分援軍的影子,難不成援軍中途消失了?」
「南王究竟會不會帶兵?」有人諷刺出聲:「從前也沒見他帶過兵。」
一時間大廳裡質疑的聲音一片,周梓樟雖然心裡也有些疑惑,但是現在的狀況下,最重要的是先穩定軍心,當下大聲喝道:「這就是周家軍的風骨?」
廳中的吵雜一片頓時安靜下來,浮躁的情緒散去,只剩下一個軍人特有的堅定神色。
周梓樟凌厲看了廳中眾人一眼,聲音雄渾:「周家軍的風骨,是誓死保衛定北的安全,做我嘉明帝國北方的第一屏障,如今被打得節節敗退,已經是我等的失職,軍人的天職便是守衛疆土保衛國家的安全,我等自竭力做好自己的事情,守住穎州,其它的事情,皇上聖明,定然會有妥當的安排。」
眾將神色一凜,齊聲道:「將軍所言甚是!」
周梓樟暗自鬆了一口氣,但是眉宇間的擔憂未曾散去,這些將領都是他一手栽培起來的,靠著自身的威懾力,可以穩住人心,但是敵軍不是靠著威懾力就能夠讓其退兵的,沒有與之相抗衡的軍隊,僅僅憑著地勢,消極守城,他自身的威懾力又可以影響多久。
「報——」
忽然一聲從遠處高亢的聲音。
正準備各自退下的眾將都是一頓,周梓樟亦是神色微變,很快,一個小兵奔跑而來,雙手呈上一個信封:「稟將軍,這是南王派人送來的。」
眾人臉上都是一喜,南王,那不就意味著援軍馬上就要到了?
周梓樟趕緊接過來,打開,看了一遍,又重新看了一遍,忽然間捋鬚放聲大笑:「妙哉!妙哉!」
眾將相互看了一下,臉上都掩不住的喜色:「將軍,南王的援軍到了嗎?」
「不用等了,援軍不會來了,沒有援軍。」
眾將都是一愣。
周梓樟眼底透出激賞的神色:「有的,只是要滅掉烏真的嘉明正義之師。」
眾將更是一頭霧水了,陸良有些心眼兒,最先反應過來,激動道:「卑職明白了,南王一定是率領大軍悄然繞道慶西,到達昔水的下游,渡昔水,直搗烏真,所以,我們派出去打探的人才會什麼都打探不到,就像是憑空消失了一樣,根本就是沒來,不光是我們,烏真派出去打探的人也什麼也打探不到。」
都是懂得用兵之道的人,此言一出,眾人臉上的喜色比方才以為是援軍到來更勝,陸良繼續道:「從慶西繞道,就繞過了定北烏真鐵騎的防線,從側面跑到了它的身後,烏真這次可以說是傾國之力而出,國內防守薄弱,南王率領我嘉明大軍只要渡過昔水,就等於進入了無人之境,可以直取烏真京都,在這樣的情況下,烏真十多萬大軍就不得不趕緊回防,定北之危也就迎刃而解了。」
「這一次南王想要解除的不僅僅是這一次的定北之危。」周梓樟眼神灼灼:「而是整個定北此後的安寧。」他沒有再說下去,轉而道:「傳令下去,全軍一級戒備,如若烏真攻城,全軍全力死守,與穎州共存亡,如若烏真棄城回防,全軍全力追擊,收復失地,把烏真賊人趕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