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人群聽到這句話,都愣住,繼而臉上出現狂喜的神色來,都在想:這下有救了,雪瀾公子武藝高強,定然可以安然到達崖底。徐楓心裡也是一鬆。
山崖旁的空地上,凝碧雙眼呆愣地跌坐在地上,凝煙在一旁看著她,兩個人的旁邊還有兩個士兵守住,要不是這兩個士兵拉住,凝碧早就跟著沉熏一起跳下山崖了,此時她心神渙散,身子不由自主地微顫,驚恐到了極致後留下的餘悸。聽得士兵的喊聲,她忽然間從地上一躍而起,動作快得兩個士兵和凝煙都來不及反應,她已經衝出去,凝煙心裡大駭,卻見凝碧跑的不是崖邊,而是眾士兵翹首以望的方向,凝碧看見那一襲白衣的身影,渙散的眼神漸漸重新凝聚起來,眼裡有淚水滾落,無意識叫出聲:「雪瀾少爺。」
雪瀾一路疾行,見到凝碧的模樣,心下一沉,不由看向素來較為穩重的凝煙,凝煙從剛才到現在一直都是強忍住,一邊是小姐生死不明,一邊是妹妹的失魂落魄,她只得壓下心裡的軟弱的情緒,逼迫自己冷靜,現在看到熟悉的人,張了張口,卻什麼話也說不出來,只有大滴大滴的淚水從眼角滾落。
雪瀾的心又是一沉,聲音失掉了平素的溫和:「究竟發生了什麼事?小——南王妃武藝也不弱——」意識到徐楓有些奇怪的眼神,他沒有再說下去。
「是迷魂咒破,反噬力擊到小姐身上。」說到此,凝煙的聲音裡都帶了哭意,「如果……如果小姐十二個時辰之內沒有人為她療傷的話,那就糟糕了。」
雪瀾臉色一變,他當然知道迷魂咒失敗的後果,如若十二個時辰之內沒有人為她療傷,輕則武功盡失,重則心脈盡斷。
顧不得其他,他幾步走到斷崖前,一望之下心裡倒吸了一口氣,根本看不見底,遠是人力不可到的,臉色豁然沒有半分血色,微微閉上眼睛,掩住了眸底流過的劇痛。
徐楓看他的樣子,以為這個駙馬定然是害怕了,隧道:「這斷魂崖都是絕壁,一般的士兵根本下不去,這樣吧,卑職決親自帶一對有些輕功底子的人下去,上面的事情,就交給您來照應……」
「不——」一聲清淺但是決絕的話打斷了徐楓的話,雪瀾深吸了一口氣,眼裡的擔憂退卻,他現在需要的只是鎮定,睜開眼睛時,他的眼眸已經恢復了淡然,「我下去,我一個人下去。」
徐楓一呆,隨即道:「駙馬爺,下面還有……」
「夠了,我知道。」他眼眸一冷,也沒有解釋,頓了一下,回頭道:「或者,你們兩個要跟我一起下去?」
凝煙凝碧一楞,隨即明白過來,各自擦乾了臉上的淚水,眼底透出堅決的神色:「我們要去。」
崖底。
霧氣漸濃。
儘管火仍然燒得很旺,但是凝露的冷氣還是讓肌膚起了細小的疙瘩,沉熏又挨近了火堆一些,努力搖了搖有些發暈的大腦,保持清醒,那副模樣落在端康晟的眼中,便是一副為了防備他而努力保持清醒的模樣。
冷哼一聲,端康晟譏誚出聲:「想睡就睡,不用在那兒強撐著,我還沒卑鄙到會趁你睡覺時對你怎麼樣的地步。」
「呵呵。」沉熏輕笑出聲,並沒有解釋,只是強自壓下心口翻湧的腥甜味,轉移道:「你猜猜我們多久會獲救?」
「也許……明天就能獲救了。」此話一出,不知怎的心口浮起淡淡的惆悵,他趕緊添了些柴,轉移開注意力,過了一會兒才道:「如果南王足夠在乎你的話。」
「不用等明天。」沉熏微微一笑,「我確定,我們今晚一定能夠獲救。」想起什麼,嘴角的笑容加深了,自言自語:「夫君一定會想辦法來救我的。」
很輕的聲音,端康晟卻聽得清清楚楚,那般信賴的口吻,陡然讓他心裡生出一種不舒服的柑橘,冷淡道:「你口中的夫君真能有好法子的話,就不會招來如今的名聲。」
沉熏臉色有些不悅,不以為然道:「名聲算什麼東西?」語氣裡透出不屑來。
端康晟道:「算什麼?這個世間幾乎每個人都想要一個好名聲,上位者想要名垂青史,死後仍然受萬人的敬仰,為臣者只有博得一個好的名聲,才容易上受到重用,下得到擁戴,是平民百姓,也都希望有一個好名聲,可以抬頭挺胸的做人。」停了一下,又道:「聽南王妃的語氣,彷彿自有一番見地。」
沉熏微微一笑,道:「我相信的是自己的眼睛和心,名聲那種道聽途說的東西,我不會在意。」
道聽途說。
端康晟聞言心裡驀然閃過什麼東西,太快了,抓不住,正要開口,忽然聽得沉熏的聲音:「如若救我們的人來了,你打算怎麼辦?」
「有南王妃在手,我還用擔心嗎?」
正說間,忽然一片樹葉子從空而落,眼看就要落到對面人的頭上,沉熏手指一緊,臉上的神情卻是絲毫不變,淡淡反問:「是嗎?」
沉熏聞言輕笑出聲,星如點漆,微微上揚的尾聲,帶著魅惑般的味道,端康晟神思一閃,心底劃過一絲奇怪的感覺,忽然對面的人臉色一正:「不要動。」
端康晟臉色一變,全身的肌肉具是一緊,整個人立刻處於戒備狀態,樹葉子恰好飄落在他頭上,因為全身處於緊張狀態,他絲毫沒有感覺到,只是眼神轉為凌厲地看向沉熏。
沉熏只是悠然一笑,對他的眼神毫不畏懼,「你頭上有東西,我幫你拿下來。」
端康晟聞言身體一鬆,不由自主輕呼了一口氣,隨即鼻尖盈滿了清雅的香味,沉熏已經站起身,從容走到他的旁邊,兩根手指從他頭頂拈起一片樹葉子來,眼角餘光掃射到某處的時候,嘴角的笑意驀然間加深了,隨即一雙眼睛盈盈地看向端康晟:「早就想拿下來了,看著就礙眼。」
有些憤憤的語氣,像是和那片樹葉子有深仇大恨一般,讓端康晟不由笑起來,忽然那笑容又頓住,想起自己居然頂著一片樹葉在她面前這麼久的時間,只覺得丟臉可笑之極,心裡懊惱起來,憤恨地拿過她手裡的樹葉子,猛地往火堆裡扔去:「確實很礙眼。」
「我要的就是礙眼呢!」沉熏身子後退兩步,臉上浮起奇異的笑容。
端康晟聽得她奇怪的一句話,電光石火間想到什麼,驀然轉頭,但是——已經晚了。
脖子上被一柄利劍架住。
白衣勝雪的武狀元劍尖流轉,跳躍的火光下,襯得通體青碧的劍身有種異樣的冷凝,雪瀾寧靜祥和的眸子如今只餘了冰冷,比劍身上閃出的光還要冷凝,語氣更是如同在冰水裡浸過一樣:「晟王子,得罪了。」
端康晟身子僵住,眼裡閃過不知是失望還是怨恨的神色,「你故意迷惑我。」
沉熏輕笑出聲,「迷魂咒失敗,這一招美人計怎麼樣?」說罷輕輕拍了拍手掌,懶懶地伸了個腰,像是解決了一件事情般,輕呼了一口氣,視線再轉回時,沒有了從跌下山崖以來的柔和,而是有些發冷,語氣擲地有聲,「沉熏這輩子最恨的就是被人威脅,其次的是拿我威脅別人,而你剛好兩條都犯了。」她盈盈一笑,「怎麼樣?晟王子,現在你該擔心了吧。」
端康晟胸膛起伏不定,琥珀色的眼睛灼灼看向沉熏,像是要把她看穿一般,這個人,原來從醒來的那一刻起,竟然一直不動聲色對他做戲,什麼孩子氣的模樣,什麼嬌弱的神情,都是裝出來的,為了博得他的憐憫,好讓他放鬆警惕。
「黎——沉——熏——」端康晟顧不得脖頸上的劍,咬牙切齒叫出來,心裡不是被俘後的羞辱與有可能性命不保的害怕,而是如潮水般湧來的失落,那些笑容,那些明亮而動人的笑容,原來,她對他的那些笑容都是假的,都是為了迷惑他的,這樣的認知,讓他忽然間生出一種無可言喻的憤怒和失落。
「放肆,南王妃的名諱且是你能喚的。」雪瀾劍尖又遞進了一分,一邊示意凝碧吧繩子拿過來,以防點穴後他還會衝破穴道。
凝碧恨極,紅了眼睛,沒有理會雪瀾的示意,反是走過去,一雙眼睛怨毒看著端康晟:「為什麼不直接把他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