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音一落,所有的相機鏡頭都對著他們兩個人狂拍起來,更有記者搶著問:「周總,據說您是這部電影的投資人,也是費安琪小姐的朋友,這次來劇組除了現場督導之外,順便來探費小姐的班
,那麼您這麼晚約陳小姐吃宵夜有何寓意?」
「請問您是在追求陳之葉小姐嗎?」
「有人爆料,說陳小姐這個角色是您專門為她打造的,這是不是預示著你們的關係比我們看到的還要更深一些?」
各種問題紛至沓來,本來想要收工的記者們像是打了激素,雀躍不已。
陳之葉站在原地,只覺得頭大。她知道周家奕是故意的,他明明知道自己怕什麼,居然挑在這麼敏感的時機來說這些與電影無關的事。
這些記者都是業內的老手,善於捕風捉影,說錯一個字都能捏起來大作文章,陳之葉深知其中的利害,於是站在人群加中面對著記者們的死磨硬泡,半個聲音都不敢出。
周家奕卻擺出一副高姿態,從容應對記者的,不承認也不辯駁,彷彿是故意引起眾人的猜測。
陳之葉又怒又窘,好不容易在賓館保安的幫助下迅速離開賓館,而周家奕也緊跟其後。到了車上,陳之葉終於忍不住發作:「周家奕,你什麼意思?」
周家奕坐在車裡,高深一笑:「自然是吃個宵夜。」
說完,他又慢吞吞地伸出手指,指了指從賓館一湧而出的記者:「你去還是不去?」
這種情形她怎麼下去?等著被那些記者逼問?她無可奈何,只好靠在椅背上,問:「你想帶我去哪兒?」
「見個人。」
陳之葉橫眉怒瞪了他一眼,只見他微微挑起眉,怎麼看都帶了一絲得意。她恨不得上前去把他這副偽善的臉撕開,但又知道自己總歸是鬥不過他,於是冷冷地說:「我不見那些亂七八糟的人。」
他輕蔑一笑:「上了我的車可就由不得你了!」
*
一路誰都沒在說話,陳之葉靠在椅背上,看著周家奕的側臉,心裡一直在猜測,他會帶她去見什麼人。她不是沒有聽過,有些劇組的人會讓一些主演去陪投資代表或者其它一些人物吃飯喝酒的
事,莫非周家奕也是在打著這樣的主意吧。那些自以為是的男人喜歡圖新鮮,大概因為她是新人,所以才舍下費安琪,單獨叫了她。
那些明星們陪酒的價碼一向不低,周家奕會叫什麼價?十萬、二十萬?
陳之葉不禁開始冷笑,拍電影絕對比當個主持人有「錢」途,到目前為止,她還沒拍幾個鏡頭,就已經可以將大把的鈔票收入囊中了。
但周家奕並沒有帶她去什麼酒店或者小吃街,而是直接開到了火車站。車子停下來,他也不下車,只是點了一支煙,獨自抽了起來。
陳之葉挑了挑眉,問:「什麼樣的大人物,還要你周大總裁親自來接?是合作人,還是什麼政府官員?」
周家奕皺了皺眉,沉沉的聲音飄過來:「陳之葉,拐這麼大的彎子,你究竟想說什麼?」
「我想說,這麼晚了把我從劇組叫出來,陪那些人吃飯喝酒,周總開的什麼價碼?」
聞言,周家奕眸光一凝,臉色瞬間就陰沉下來。陳之葉繼續喋喋不休,「我覺得你一部電影投資那麼多錢,光是指望著讓我們這些小人物拋頭露臉的是賺不回成本的!如果周總急著想賺錢,我
覺得周總不妨考慮簽幾個嫩模或者新人拍個3d效果的『愛情動作片』,相信票房一定不少。」
車裡頓時安靜下來,陳之葉後知後覺地住了嘴,果然就看見周家奕咬著牙,太陽穴一突一突地跳,似乎是在拚命克制隱忍著什麼。
這算什麼?做的出,卻不叫別人說?她訕訕地看著他,大有一股挑釁的意思。
周家奕深吸了幾口煙,好不容易才穩定住情緒:「陳之葉,合同已經簽了,就算你千萬願萬不願,這部電影也得老老實實地給我拍完。另外,請你記住,演員有義務配合劇組宣傳,就算我真的
叫你去應酬發行方的負責人,你也沒有拒絕的權力!」
「你就不怕我故意搗亂?」她牽起嘴角,目光幽索,「比如不小心灑了某人一身的酒,又比如擺出一張臭臉,或者說幾句掃興的話周總,你該怎麼收場?」
「影響了發行,你要賠償。粗算一下,不到三千萬。難道你欠我沒欠夠?還想再當幾年情婦?」
「你!」被他一言戳到痛處,陳之葉的心裡一揪,臉色立即變得難堪起來。
她一直都忘不了那段時光,自己好像是生活在夾縫裡的人,怕這怕那,東躲西藏,自我鄙視。當了他那麼久的情婦,逢場作戲,虛以委蛇,甚至失去了最保貴的東西。她一直介意,一直耿耿於
懷,這段不光彩的過去始終在她的心底深處,無法泯滅。
她怕人提起,不願再想,但終究又被他無情地揭穿,像是剛剛痊癒的傷口又一次破撕裂,疼的人肝膽懼顫。
她揚起手,差點就對著他的臉打下去,但卻又在關鍵時刻聽見一陣敲車窗的聲音,接著,就是蘇丹的聲音響起來:「葉子,是我,我來探你班了!」
曾有那麼一秒,陳之葉都覺得這是幻覺,可當她真的看見蘇丹的臉,立即變得又驚又喜。
蘇丹拉開車門擠到後座上去:「你們是不是等我半天了?」
陳之葉掃了周家奕一眼,結結巴巴地答:「沒,沒有,剛剛才來。你吃飯了嗎?」
「還沒啊,一下班就急忙跑來了。我為了能探班,忙了一天,一收工就馬不停蹄地上了火車。」
「那我請你吃飯。」
「好啊,這裡我是第一次來,有什麼特色沒有?」
「找找就知道了。」
蘇丹點點頭,目光就又飄到了周家奕的身上。
陳之葉知道蘇丹的意思,又想到自己剛才和他吵架的一幕,這才意識到自己到底是把他想的齷齪了,也難怪他會生氣。她越想就越覺得不好意思,但又不肯服軟,只是說:「我要請蘇丹吃飯
,你要不要去?」
周家奕不吭聲,直接踩了油門,把車開始小吃街上去。
因為有大批的演員匯聚於影視基地,拍了一天戲,晚上就想出來找輕鬆,所以雖然已經是晚上,但小吃街上人流鼎沸,形如白晝。
陳之葉和蘇丹下了車,周家奕卻沒有動。她狐疑地俯下身去,隔著車窗看他,他卻搖搖頭說:「你們去吧,我在車裡等。」
說完,他便又掏出一根煙,點著,把目光移向別處。
蘇丹早就看出他們之間的不對勁,一直忍到進了一家小飯店,點好菜之後才問:「你和周家奕又吵架了?」
陳之葉無奈一笑:「剛剛散了戲之後,他在眾目睽睽之下突然把我叫出來,然後又沒告訴我來接你,只說帶我去見個人,我還以為他是想要我出來陪那些什麼官員、發行商吃飯喝酒,所以說話就重了點,結果他就那樣了。」
「你呀你……」蘇丹簡直有點無語,「他是真的愛你,結果你就這麼打擊他。」
「打擊嗎?你不知道,以前我用多惡毒的話說他,他都是不屑一顧,搞的我覺得他百毒不侵,差點鬱悶出內傷來。」
「但這次不一樣,他都跟你表白了,你還這麼誤會他,他怎麼接受的了?」蘇丹撓了撓頭,忽然斂起神色,語重心長地說,「葉子,其實這次,是他打電話請我來探班的。他說你在這邊很孤單,別的演員,哪怕是個三流角色,都有一堆的朋友來,唯獨你,整天一個人。其實在這以前,我挺恨他的,可是他親自打電話來,跟我說那些話,我就覺得他很真誠。」
陳之葉不以為然,蘇丹卻抓著她的胳膊,一臉篤定地說:「葉子,相信我,我不會看錯的。也許以前他做的是過份了一些,可那是因為愛你。你想想,他除了逼你做情婦以外,哪一點對你不好?每次不都是在你出了事之後,第一個站出來替你收拾殘局?當局者迷,旁觀者清,其實他對你的好,你自己都感受的到,只是因為那件事對你影響太大,不願意面對,可你冷靜地想一想,你自己就真的一點感覺都沒有?」
「感覺?」
陳之葉站起來,走到門口,隔著滿街的燈火遠遠地朝他停車的方向望過去。他已經從車裡走出來,靠在車門上,根本看不清是什麼表情,只是有一個暗暗的輪廓。
黑暗裡,有一點火星在一閃一滅。他離她很遠,她卻覺得眼前來回跳動的是他那張又氣又怒的臉。
剛才,他大概是真的被氣到吐血吧?
她收回目光,慢慢地回到座位上去,看著蘇丹,鄭重其事地說:「我發現,就算像剛才那樣平心靜氣地去看他,也還是沒有以前對家齊那樣的心境。蘇丹,或者我和他就像你說的一樣,他很愛我,我也對他不排斥,但我們之間總是隔了什麼,看不見,摸不著,但是它就是存在,彷彿是一道無法逾越的鴻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