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媽媽死的時候和自己**之後的那幾天以外,陳之葉從來沒有像現在這樣害怕過。就算是幾個月前和周家奕突然相遇的那一天,她隔著桌子和他坐在對面,看著他聲色不動的表情,也沒有像現在這樣,恐懼的連心都開始顫抖。
她像駝鳥一樣把自己蒙在被子裡,曾有那麼一秒,她真希望自己從來沒有在這個世界生活過,那樣,不會親眼看著媽媽死,不會被爸爸遺棄,更遇見那樣愛她的周家齊,更不會遇見周家奕。如果她沒有在這個世界上生活過,就不會經歷那麼多的失去與絕望。
蘇丹的目光一直在娛樂版裡搜索,甚至連中間的夾終縫都不放過。她的手指有點抖,她害怕看見陳之葉三個字,害怕看到那一則足以毀掉陳之葉一生的新聞。葉子是她最好的朋友,她的身世太可憐,於是她想把她保護的更好,但卻做不到,總有太多的事,太多的干擾把她推到門口浪尖上去。
隨著一些婚姻類電視劇的熱播,「小三」、「狐狸精」這些人物形象又成了人們公開抑制、議論的話題。只要這條新聞一出來,絕對比某男負心明星即將再婚的消息讓人大跌眼鏡,到時候,陳之葉就是人民公敵,身敗名裂的程度絕對不亞於某香港女演員的y照門事件。
蘇丹一行一行地看完娛樂版的全部內容,漸漸地,她開始欣喜,但最後,卻是有點吃驚。錯愕地愣了幾秒之後,立即跑到床邊去掀陳之葉的被子。
陳之葉緊緊地抓著被子,不讓她掀,她就乾脆把手伸進去。
「蘇丹,求你,求你讓我在被子裡呆一會兒吧。」陳之葉屁股一拱,把身子蜷起來,好像一隻受到驚擾的毛毛蟲。
蘇丹歎了一口氣,突然抓著被角用力往下一拽:「陳之葉,別當縮頭烏龜,出來,快點出來。」
陳之葉沒有動,只是拱了拱屁股,以示抗議,蘇丹無奈地隔著被子對她吼:「葉子,出來吧,報紙上什麼都沒有。」
果然,被子裡面的人動了一動,過了一會兒,從被口露出一顆小腦袋,接著,她抬起那張充滿疑惑的臉,一副難以置信的表情問:「真的?」
蘇丹點了點頭:「真的。」
她大概還是有點不敢相信,又在蘇丹的臉上掃了掃,發現她並沒有半點說謊的樣子,這才一下子坐起來,伸出手去:「拿來,我看看。」
蘇丹把報紙遞過去,陳之葉睜大了眼睛,迫不及待地在版面上找,她看的比較仔細,最後連經濟版都一字一行地看了個遍。
陳之葉看完了全部,長長地吁了一口氣,隨即,臉上又多了幾絲惆悵。蘇丹有些不解地問:「你不高興嗎?說到底,周家奕還是仁至義盡,放你一馬,這下子,你又可以鹹魚翻身了。」
陳之葉看著報紙,苦澀一笑:「你以為,報紙上沒有,我就可以像什麼事都沒發生過一樣,繼續回電視台當我的節目主持人,當我的當家花旦,在婚姻節目裡大放厥詞?就算這次報紙上沒登,這件事就永遠都不會被捅出來?」
的確,陳之葉主持的節目是婚姻類的節目,話題比較敏感,還曾經大肆貶斥過拜金的觀念。現在,她自己卻跑去傍大款,雖然周家奕沒有結過婚,但他的女朋友是褚子欣這件事鬧的人盡皆知,都是台裡的同事,這件事傳揚出去,怎麼都算是醜聞,誰看了,都會覺得是她不擇手段。
不過,換一個角度想,周家奕是蓍名的企業家,英俊瀟灑,風流多金,還曾有三流女明星大膽地公開發表愛的宣言,而陳之葉一直被譽為純情一派,如果這件事情鬧出來,絕對是個吸引視點的大新聞,為什麼報紙上會片字不提?
她想了又想,得出了一個結論:「陳之味,你有沒有想過,周家奕是真的愛你?否則,有能力平息這一切的人,可以臨時從報紙上抽掉一條新聞報道的人,除了周家奕,還能有誰?」
「就算是他動了手腳,他也只不過是為了自己的名譽。」
蘇丹對陳之葉的邏輯能力簡直佩服的五體投地,她搖搖頭,目光沉沉地掃過陳之葉微微泛白的臉:「周家奕是誰?你知不知道他有多少錢?你知不知道他在全國有多少家分公子、子公司?他這麼一位鑽石王老五,怎麼可能沒有點花邊新聞?再說,他以前也不是沒有過,甚至連跟費安琪一起逛街的照片都有,但是,他澄清過幾次?如果他不是替你著想,你覺得一個小小的花邊緋聞,值得他勞師動眾地來發聲明?」
陳之葉也有些糊塗,但她已經見過了zoie,也聽她講了她和周家奕的一切,所以,周家奕又怎麼可能會愛上自己?蘇丹一定是看那些言情小說看多了,中了毒,才會昏頭昏腦地想這些根本不可能的事。
更何況,她利用了周家奕,他不恨她入骨已經算是不錯了,怎麼可能還有情感糾葛?他當初纏著她,逼迫她,只是因為太愛zoie,只是想把她當作替身來填補他心裡的思念與空虛,現在他跟zoie已經合好了,不需要她了,所以,替她平息這件風波,也算是他對她的歉疚與回報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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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病的不重,加上心情開釋了一些,陳之葉在醫院裡住了兩天就出院了。蘇伯伯和蘇伯母也早就知道了事情的始末,非但沒有嫌棄她,鄙視她,還熱情地把她邀到自己的家裡來,整天鼓搗一些既好吃又有營養的東西來給她補身體。
陳之葉有點受寵若驚,捧著碗有些侷促,但蘇伯母的筷子一直在給她夾東西,嘴裡還樂呵呵地說:「你們倆個,明明沒有幾兩肉,還老是聽你們說減肥減肥,聽的我耳朵生繭,現在可好了,葉兒休息了,不用上班,來,多吃點。」
原本挺熱鬧的氣氛在這一秒忽然變得沉悶起來。事實上,陳之葉已經接到了台裡的電話,叫她回去錄節目。黨員雖然沒評上,風波一大堆,但是工作還是要繼續。
她一直在擔心著明天去台裡會有什麼樣的境遇,會受什麼樣的嘲諷,會受到怎樣的,也只有在見著蘇伯伯和蘇伯母的時候,她才會短暫地把心裡的陰霾與擔憂藏起來,可是蘇伯母的一句話,又讓她陷入了惶惶的不安裡去。
「媽,你看你,哪壺不弄提哪壺。」蘇丹無奈地歎了一口氣,然後拍拍陳之葉的肩膀,安慰她說,「放心吧,明天我陪你去上班、錄影。」
有了蘇丹的一句話,陳之葉的勇氣又鼓起了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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電視台裡,最新入黨人員的照片還在佈告欄上掛著,褚子欣赫入其列。陳之葉低著頭,像是怕人認出來似的,順著樓梯往上走。這一路上,有好多人看見她,都開始對她指指點點,但也只是遠遠的,用極低的聲音議論。
陳之葉不敢抬頭,只想快點去化妝,快點去錄影,錄完之後,就趕緊找個地方藏起來。走到化妝間門口,她剛想伸手推門,就看見兩個人從化妝間裡走出來,與她擦肩而過。那兩個人走了幾步,忽然像是想到了什麼,收住了腳步,迅速地回過頭來。
那兩個人有點驚訝,但很快就換上了滿眼的鄙夷:「喲,葉子姐,來上班啊?」
另一個人附和著說:「也對,當家花旦,不來上班,節目要讓人搶光了。」
「搶節目算什麼?咱葉子姐會搶男人。現在這個年頭,誰還正兒八經的工作啊,都是找個有能力的男人嫁了,過衣食無憂的日子去了。鈴鈴,你可得注意了,葉子姐的節目,主任就是扔給你,你也不能接,小心男朋友被搶,到時候哭都沒地方哭去。」
陳之時瞪起了眼,眼神凌厲,看上去有些駭人:「你們說什麼?」
其中一個人冷笑起來:「葉子姐這不是明知故問嗎?」
陳之葉的情緒本來就不穩定,這兩個人的冷嘲熱諷,倒是讓蘇丹氣的快要爆起來。她衝上前來,將陳之葉護在身後,怒不可遏地吼道:「你們倆個是不是吃飽了撐的?不管怎麼樣,那是別人的私生活,還輪不到你們指手劃腳。甭以為自己有多清高,其實就是羨慕、嫉妒、狠,你們倆就是一酸葡萄!」
蘇丹一向伶牙利齒,但因為是播報新聞,形象一直是大方端莊,這麼一鬧起來,有點像潑婦。
情況有些不秒,很多人聽到爭吵聲跑出來一看究竟,結果看見陳之葉,立即引起一片聲討。
組長聽見外面亂哄哄的,推門一看,就看見陳之葉、蘇丹還有兩個實習生站在一處,劍拔弩張地對峙著。
「一會兒觀眾都該進場了,你們想鬧笑話是不是?」組長目光陰沉地掃了掃在場的幾個人,不耐煩地說,「你,你,還有你們倆,一會兒跟我去見主任!」
那兩個人見組長發了飆,都不敢再說什麼,撇了撇嘴,轉身走了。
「組長。」陳之葉像個做了錯事的孩子,心虛萬狀地喊了一聲。組長看了她一眼,並沒有表現出以往的熱情,只是冷冷地說:「先進來化妝。」
因為之前的小插曲,陳之葉錄了好幾次都不在狀態,明明是最拿手的節目,卻幾次三番地出錯。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連觀眾都有些不耐煩,最後導演實在是頂不住壓力,也只好馬馬虎虎地喊了過。
散了節目,所有的人都走了,演播室裡只剩下陳之葉、蘇丹還有在一旁整理資料的組長。
陳之葉躊躇了很久,才鼓足了勇氣喊了一聲:「組長!」
她像個做了錯事的孩子,垂著腦袋,一副心虛的樣子。組長正準備離開,忽然聽見她的聲音,微微頓了一頓腳步,卻仍是沒有回頭,只是歎了一口氣,推門離開。
陳之葉覺得委屈,也有些心灰。跟組長共事了這麼久,雖然組長只比她才大一歲,但在工作中,一直就像她的姐姐,事事幫助,處處提點。記得剛剛和周家奕相遇的時候,她就提醒過她,不要和周家奕走的太近,不要和周家奕有什麼牽扯。
可是,她到底是讓她失望了。
她不奢望組長能完全原諒她,但至少,不要像現在這麼陌生。她甚至想,組長哪怕是罵她幾句,打她幾下也好,可是,她已經連多餘的話,都不願意跟她說。
現在,她成了人人避之不及的瘟神,沒有人肯理她,沒有人願意跟她交朋友,就像夢裡的情景一樣,所有的人,所有美好的事物,都一點一點地離她遠去,慢慢地消散。
她知道是自己做了錯事,知道她不配擁有那些美好華麗的東西,也活該落得這樣的下場,她不只一次地想過會是這個結果,可是她還是承受不住。什麼叫土崩瓦解,什麼叫眾叛親離,她總算是體會到了。
眼淚,控制不住地流下來,起初,她不敢大聲哭,可是越哭就越忍不住,開始還只是一下一下地哭泣,到了最後,就乾脆靠在蘇丹的身上嚎啕大哭起來。
「蘇丹,我怎麼辦,我該怎麼辦?」
蘇丹看著她傷心絕望的樣子,心痛不已,拚命揉著她的肩膀,說:「不要緊,不要緊。葉子,以前你受過那麼多的挫折都能堅持,這次也一定行。給她們一點時間,也給自己一點時間,一切都會煙消去散的。」
「可是蘇丹,這個時間要多久?我如果堅持不下去怎麼辦?」
「葉子,你聽好,你一定能堅持下去。你記著,這個世界的人都不要你,還有我蘇丹要你,還有我爸媽要你。不管怎麼樣,以後,我們就是你最親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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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之葉依偎著蘇丹哭了好久才總算止住眼淚,眼睛腫的幾乎都睜不開,看東西也有些模糊。她灰頭土臉地從演播裡出來,踉踉蹌蹌地直奔洗手間去,卻不想才一推開門,卻與褚子欣不期而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