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之葉聽了肖芳的話,目光一凝,彷彿有什麼從天上掉下來,砸的她心裡又悶又沉,原本平靜的心湖掀起驚濤駭浪,幾乎要把她所有的執念都吞沒。
肖芳的話不無道理,周家奕除了經常和她吵架,在某方面一直壓搾她之外,其餘的對她都算不錯,特別是在花錢的時候,從來不曾吝嗇。記得有一次,他把服裝目錄給她,讓她挑衣服,她當時看中一件皮衣,只是嫌棄領子是水獺毛的,不舒服也不漂亮,他二話不說,立即給設計師打電話,要求換成狐狸毛的。結果衣服到手的時候,領子上的毛色通體雪白,摸起來又篷又軟,一點雜色也沒有,像是南極皚皚的雪,又像早春掛在枝頭上一大朵一大朵的棉花。
她剛想誇他眼光好,結果一眼掃到盒子裡的帳單,拿起來一瞧,不禁瞠目結舌。這件衣服本來就貴,她不過是換了個毛而已,價格就又漲了一倍。她有點心疼,周家奕卻滿不自乎,還說她不懂行情,沒品味。
她以前似乎只記得恨他,只記得退避三舍,絲毫有沒注意到這些,但肖芳這麼一提醒,那些瑣碎的生活細節便從腦海深處一幕一幕地跳出來,聚成渦旋席捲而來。
原來,周家奕對她不是那麼差,或者,他真的愛她?
可是,現在的情形似乎又有些不對。周家奕很明確地把她掃地出門,是她自己死皮賴臉地纏上去的。她目的不純,他也清楚,所以昨天晚上,他那樣又凶又狠地把她搾了個透。如果他愛她,如果他喜歡她,他怎麼會那樣對她?又怎麼會一直和褚子欣糾扯不清?
她搖了搖腦袋,強迫自己不要去想,但越是如此,她就越覺得不安。
她和周家奕不過是交易,從頭到尾都是。她利用了他,所以他也恨透了她,就算以前真的有什麼曖昧不明的東西,現在也已經一掃而光了。
想到這兒,她又豁然開朗,如釋重負地鬆了一口氣。
*
車子一路飛奔,大概是因為之前提及了陸浩,所以肖芳心情不太好,兩手把著方向盤,嘴唇抿的緊緊的,一個勁兒地踩油門。
陳之葉覺得害怕,提醒她慢一些,她卻聽如未聞。路邊的樹影迅速倒退,陳之葉繫著安全帶,還是心跳的厲害。幸好b市不遠,二十幾分鐘之後,車子緩緩地停在了購物街的停車場。
陳之葉從車上下來,只覺得腿軟的厲害,走路也輕飄飄的。肖芳下了車,將車門一拍,拉著她的手就往人群裡沖。
購物街上打折的店舖很多,但僅限於一些不知名的品牌,她和肖芳樂此不疲地在服裝店裡穿梭,倒也淘了不少好東西。
以前上大學的時候,她特別喜歡去搶那些特價商品。有一次,她淘的太興奮,錢包被人偷了也不知道。那錢包是周家齊送她的,裡面還有一張過生日時拍的合照。她生日是2月29號,每四年才過一次,所以那張照片就顯得格外珍貴。
她心疼的不行,卻也無可奈何,只能唉聲歎氣地回家去。剛開始,她不敢跟周家齊說實話,又沒錢吃飯,只好讓蘇丹接濟了幾天,直到被周家齊發覺,她才把丟錢包的事說給他聽。他聽了只是瞇瞇笑,又從錢包裡拿了幾張鈔票塞給她。
這件事被周家奕知道了,不僅罵她是笨蛋,還冷嘲熱諷了好幾天。所以這一次,她站在人群裡就格外小心,生怕錢包再被人給順了去。
「肖芳,這件衣服適合你,你看看?」她一邊說,一邊把衣服扔給肖芳。
肖芳拿在身上比了比,開始抗議:「你這是在給我挑?紅色和白色的條紋剛好襯你,我膚色不好,穿這個顏色,只能顯得我更黑更頹。」
不知道她哪裡來長篇大論,但似乎還有些道理,陳之葉只好把衣服放回去,繼續挑其它的款式。
正挑的盡興,忽然肩膀上一沉,她嚇了一跳,心裡一緊,差點蹦起來。猛地回過頭去,不知肖芳什麼時候突然站在了身後,她剛要發作,就見肖芳凝眉怒色地瞟了瞟對面,陰聲冷氣地說:「葉子,看看那個長頭髮的,她就是陸浩的新歡。」
陳之葉往對面望過去,果然看見一個氣質清新的女孩子在對面的店舖裡。她看起來瘦瘦挑挑的,皮膚很白,一雙眼睛水汪汪的,頭髮直直地披在肩膀上,脖子繫了一條淡色的絲巾,滿身的書倦氣。此刻,她正拿著一對玻璃杯愛不釋手,那種如獲真寶的樣子,即清純,又俏皮。
「既然碰見了,我這個過去式,怎麼也得打個招呼吧?」肖芳甩下一句話,便真的衝出人群,推開店舖的門往馬路對面去。
陳之葉來不及阻止,只好把手裡的衣服放下,大步流星地追出去,但為時已晚,就見肖芳故意撞了那女孩子一下。
女孩子嚇了一跳,手上一滑,只聽「嘩啦」一聲,杯子掉在地上,碎片彈起來,像流星一樣往四處濺射。
突如其來的變故嚇的她手足無措,立即滿臉歉意地對著店舖的老闆道歉,然後才回過頭來找罪魁禍首。看見是肖芳,她愣了幾秒,隨即臉色一凜,立即向後退了一步:「是你?」
「是我。」肖芳往前跟了一步。
那女孩子滿眼防備,明明是又懼又惱,卻還是壓低了聲音問:「你想幹什麼?」
「不幹什麼,就是想跟你談談。」
「我們沒什麼可說的。」
「當然有!」肖芳看著她的臉,輕蔑地笑起來,「比如說,陸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