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路朝著黑暗深處無盡地延伸,車窗外的星星像是披了一層冷紗,朦朦朧朧地虛亮著。車子疾速奔馳,一道道浮光掠影由車頂劃過,周家奕的臉也跟著一明一暗,越發深沉。
陳之葉覺得自己就這樣把肖芳扔在酒店裡,著實有些不放心,陸浩捏著酒杯的那只青筋突顯,隱隱發抖的手也一直在她的腦海裡揮之不去。
她想了想,還是側過臉來,央求他說:「你把車開回去行不行?」
「家務事,讓他們自己解決。」
「可是,萬一他們三個聯合起來,肖芳一個人該怎麼辦?」
「人家表兄妹三個人,本來就是一條戰線。」
「你說什麼?」陳之葉眨眨眼,「表兄妹?那兩個小姑娘是陸浩的表妹?不是你們倆找的……」
周家奕用餘光瞥她一眼,沉聲問:「我們倆找的什麼?」
陳之葉覺得尷尬,那兩個字反倒說不出口,於是避重就輕地問:「既然是表兄妹,你為什麼不早說?就那樣看著肖芳傻呼呼地吃乾醋發脾氣?」
「肖芳那脾氣都是陸浩慣出來的,也該好好治一治。她以為自己是天仙呢?吃男人的,穿男人的,還想怎麼著?」
陳之葉有些不服氣:「那是陸浩自己樂意!」
周家奕對這種說話不大苟同,皺著眉冷笑:「男人的錢都是從天上掉下來的?你回頭勸勸肖芳,她不是陸浩盤子裡的那道菜,還是好聚好散算了。」
這一路上,陳之葉都沒有再說話。周家奕說的對,男人的錢也是辛苦打拼賺來的,但他在別的女人身上出手闊綽,花錢無數,卻偏偏硬是要將這四百七十萬的債從她身上如數討回。足可見,男人有的時候也很小器,自己在意的、喜歡的,就肯百依百順,其他的人,就只有反過來被他壓搾拿利息的份兒。
*
周家奕並沒有直接帶她回別墅,而是往相反的方向開。窗外的景物越來越熟悉,直到前面漸漸浮出別墅群的影子來,她才意識到他要帶她到什麼地方去。
其實,她一直對這裡有點恐懼,因為台裡的領導幾乎都住在附近,特別是上一次,還差一點被台長看見。
這些年來,她一直謹言慎行,努力工作,台長對她的印象也極好,所以,她不希望在這裡出現什麼差池,於是有些不安地問:「為什麼到這裡來?」
「拿點東西。」
車子延著小路一直開,周家奕不說話,她就把頭貼在玻璃上,望著窗外的景色發呆。這裡是a市最高級的別墅群之一,整齊的綠化、統一的管理,住的都是有頭有臉的人物,為了保證人身安全,連保安都是特聘的退役軍人,每個都是擒拿格鬥的高手。
她小的時候還曾夢想過當一名特警,有一身極好的擒拿本領,懲奸除惡。現在想想,便覺得好笑,當時不過是羨慕電視裡那些女兵三兩下就能制伏一個壯漢,於是就意想天開地想當特警,結果理想就像一片烏雲,來的快,散的也快。
想著想著,忽然,一個熟悉的身影落入眼簾,但她不敢確定,於是仔細地看了幾眼,才伸手指給周家奕看:「唉,那個是不是你的菜?」
周家奕順著她手指的方向望過去,緊緊凝起了眉。
「是不是來找你的?不認識路?要不你給她打個電話吧?」
「不用了。她不是來找我的。」
「那她找誰?那是誰的別墅?」陳之葉一邊說,一邊好奇地往外望,卻不想恰好看見一個五十多歲的男人出來開門。褚子欣不顧一切地撲過去,而那個男人也一把摟在褚子欣的腰上,把她抱了進去。
褚子欣主動投懷送抱?難道除了周家奕之外,她還另有埋伏?
陳之葉瞠目結舌地看著眼前的畫面,好半天才結結巴巴地問,「褚子欣她……那……那個老男人是誰?為什麼這麼眼熟?」
她努力回憶著剛才看到的細節,那身高、年齡、禿頂、戴眼鏡……終於,她像是忽然意識到了什麼,嚇的全身一哆嗦,情不自禁就迸出兩個字:「台長?」
她覺得心跳加速,全身的血急速上湧,沖的太陽穴也一突一突地跳起來。
這是什麼情況?她不過是陪同家奕拿東西,卻意外地撞上這石破天驚的一幕。
其實,褚子欣權色交易已經不是什麼秘密了,但大夥兒一直以為她是和某位政府高官有不正當的關係,還有幾個私下關係極好的同事曾用過排除法,把經常上電視的那幾個挨過篩了一遍,結果誰也料想不到,褚子欣背後的那個有實力,能幫她化解一切困難的人竟然就是台長。
怪不得她能順利轉正,怪不得她能這樣輕鬆地搶了她的節目,怪不得她不畏人言,原來,她是攀上了台長,電視台的這片樹蔭,差不多都是她褚子欣的,她自然是肆無忌憚了。
可是,她既然和台長保持不正當關係,又為什麼還要來勾搭周家奕?
想到這兒,陳之葉忙回過頭去,就見周家奕正抿著嘴唇,瞇著眼,目不斜視地握著方向盤。
他一向如此,表情越是氣定神閒,就越是生氣。這倒也難怪,前些天,他還一擲千金買了花瓶,結果就撞上這樣的一幕,換了別人,只怕早就跳下來摔門砸車了。
陳之葉不敢再說話,連呼吸也很小心,就怕再惹他心煩。
幸好車子順利開到了別墅,周家奕下車進去拿東西,他心裡大概早就怒氣滔天,所以,關車門的時候也是啪地用力一摔。
她不敢跟進去,就坐在車裡等,不一會兒,周家奕從樓上下來,拎了很大的一個箱子放進後備箱裡。
回去的這一路,車裡安靜的讓人窒息。陳之葉看著道路兩邊掠過的浮光,腦子裡反反覆覆地想起褚子欣投懷送抱的那一幕。
她一直以為,周家奕把她送回別墅就會離開,就算不去找褚子欣,至少也會給她打個電話,豈料,他非旦不走,還把剛剛洗過澡的她死死地按在了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