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天,陳之葉照例去上班。
打開電腦,收到杜雲澤發來的郵件,解開壓縮一瞧,是他們爬山的時候拍的照片。山青水秀,翠色掩映之下,幾個人也算得上青春洋溢,特別是蘇丹,爬山的時候累的半死,最後卻玩瘋了,連笑都笑的那麼張揚,讓人很難把她和表情死板的新聞主播聯繫到一起。
看到一半,頭頂上忽然爆出一個聲音來:「葉子,你和杜雲澤去爬山?你們倆不會真有什麼吧?」
陳之葉眨著兩個眼睛,擺出一副被擊垮的表情,指著屏幕上的人,大聲地抽著氣說:「組長,拜託你再仔細看看好不好,旁邊的人不是蘇丹嗎?」
「誰叫你們倆的事鬧的滿城風雨?我一激動,沒看見她也是正常的嘛!」組長不好意思地笑笑,又繼續問:「話又說回來,你和洛宇飛到底怎麼樣?」
「打過幾通電話。」她含糊其辭。
「就打過幾通電話?」組長挑著眉,瞪著眼,五官詫異的彷彿見了鬼,「他不是追你嗎?你們倆到底有沒有可能?」
她歎了口氣,語重心長地說:「組長,人家是**啊!我沒想高攀,也實在是不敢高攀。」
「**怎麼了?你好歹也是個主持人,長的又漂亮,難道還配不上他?」
正說著,外面突然一陣騷亂,接著,曾子薔在她的經濟人、助手和保鏢的陪同下推門而入。她穿著一件黑色的機車皮衣,亮紫色的包臂皮褲,深色的蛤蟆鏡,再加上腳底下踩著一雙鏤空的高跟皮靴,多了幾分酷辣的味道。其實,她不過是參加了一場歌詠大賽,和她有過接觸的,也只限於個別的幾個人。但她一進門,竟然摘了眼鏡,自視熟稔地同每一個人打招呼。特別是看到褚子欣,更是猶視親人,跑過去同她有說有笑。褚子欣把曾子薔和經濟人帶到主任辦公室去,只剩下一名助手,從袋子拿出一個方方正正的盒子逐一發給所有的人。原來,比賽結束沒幾天,曾子薔就趁勢打造了個人首張專輯,還特意送到電視台來。專輯的名字叫《東方夢露》,陳之葉拿在手上翻來覆去地看,很難將封套上搔首弄姿的金髮女郎與曾子薔結合在一起。看來唱片公司給曾子薔的定位是性感雷人路線,大有將她打造為新一代絕色猶物的氣勢,唯一的敗筆就是嘴角上方那顆故意點上去的痣,從某個角度上看,倒真有些像瑪麗蓮.夢露,不知道是哪位造型師的創意,簡直把人雷的外焦裡嫩。
有人打趣說:「哇,真是士別三日,當刮目相看,瞧這頭黃毛染的,以前看她就是個賣弄風騷的三流演員,現在倒是進級了,跟國際都接上軌了。」話音剛落,大夥兒都哄笑起來。又有人說:「上次那個叫吳淺淺的冠軍有什麼動靜沒有?人家沒挨上名次的都出專輯了,她是不是手腳太慢了點?」「你懂什麼,好飯不怕晚。人家公司說不定正賣力打造新一代的玉女掌門人呢。」「但願是玉女,而不是欲女,我這心臟可經不起幾回刺激……」陳之葉聽著同事們你來我往的議論,好笑地拆開封套,裡面赫然用銀色的筆簽著曾子薔的大名。簽名是找人設計過的,配著她眼角的銀色閃光眼影,非常漂亮。她不動聲色地把唱片放進抽屜裡,就聽見組長說:「葉子,看見沒,曾子薔雖然沒得上名次,但一經包裝,也挺受追捧,這就要上褚子欣的節目進行大規模的造勢宣傳了。再過幾天就是最受歡迎的節目主持人評選了,褚子欣這陣子表現非常活躍,業績不俗,你可千萬要打起十二分的精神來,不能輸給她呀!」
「最受歡迎的節目主持人」是主持人每年綜合考核的項目之一,台裡的各個頻道的主持人都要參加,由觀眾投票選舉產生十個名額獲得「最受歡迎的主持人」的稱號,並在年底綜合測評中的分數中,依本次選舉的個人成績進行加分,獲得前三名的主持人都會獲得額外的獎金,因此,大夥兒也都格外重視。
其實獎金倒是沒什麼,但對於一名主持人來講,辛辛苦苦地工作了一年,如果能得到廣大群眾的肯定,那才是錦上添花。陳之葉雖然是台裡的當家花旦,主持的節目也很火,但台裡的同事們有的資歷老,有的有才幹,實在是精英甚多,她一直與「最受歡迎的主持人」稱號無緣。
所以,聽了組長的話,她連忙吐了吐舌頭,笑嘻嘻地說:「得之,我幸!不得,我命!反正都是觀眾投票,我就是再努力,觀眾不買帳也沒用嘛!」
*
忙忙碌碌了一天,快下班的時候,電話響了起來。陳之葉剛一接通,就聽見肖芳氣急敗壞的聲音:「葉子,你幾點下班,我去接你。」
聽她口氣不善,她疑惑地問:「又怎麼了?」
「見面談!」
下班後,陳之葉一出電視台的大門,就看見肖芳的車停在不遠的地方。車窗微微敞開,似乎還有一些淡淡的薄霧慢慢地飄出來,被風吹的四處散開。
她小跑著走過去,發現肖芳果然是一個人躲在駕駛室裡抽煙。也不知道她到底抽了多少,車裡煙薰火燎、霧氣騰騰的,連東西都看不清楚。她抽了抽嘴角,乾脆把所有的車門都拉開,直到煙霧都散盡了,才一屁股坐到副駕上去。
肖芳看上去面色憔悴,大概是沒有睡好,頭髮有些亂,一對黑眼圈也十分明顯,臉上略打了些粉底,但也早已經化開,看起來油沲沲的,整個人病懨懨地靠在車門上,比起前陣子的狀態來,差了很多。
她這副樣子令人很反感,特別是瞇著眼睛,把煙吸進去一副很享受的模樣,像個徹頭徹尾的癮君子。
陳之葉從肖芳的嘴邊搶過剩下的半支煙,用力地碾進煙灰缸裡,然後就劈頭蓋臉地教訓起她來:「你才跟陸浩幾個月?別的沒學會,有錢人的臭毛病倒是五毒俱全了?肖芳,你說,有什麼大不了的事,讓你這麼糟蹋自己?」
肖芳沉默著沒說話,就那樣看著她,安靜了好半天,又彷彿是下定了什麼決心,一腳狠狠地踩在油門上,把車倒出去就加速狂開。
車速從60邁變成了80邁,陳之葉被甩的頭暈目眩,拉著車頂上的把手,好不容易才找回一丁點知覺。她知道肖芳情緒不好,但在高峰時段開的這麼快,很容易出危險,於是,遲疑了一下,還是試探著問:「到底怎麼了?因為陸浩?」
提到陸浩兩個字,肖芳總算有了些反應,眼睛裡瞬間凝了一層水霧,變得盈亮起來:「別提他!」
她這樣的反應自然說明一切,陳之葉歎了一口氣,抓著安全帶在身上扣牢,又問:「你要帶我去哪?」
「捉姦!」她答的異常乾脆,冷漠至極。
陳之葉嚇了一跳,身子一頓,立即轉過頭去:「你開玩笑呢吧?」
「誰開玩笑?」肖芳的眼光變得凌厲起來,「陸浩這個王八蛋,背著我出去亂搞,我這次倒要看看,他又找了個什麼貨色!」
「你有沒有弄清楚?會不會是誤會呀?」
肖芳的眼睛瞪起來,五官也幾乎挪了位:「我親耳聽見他打電話,說在哪約會,不見不散,怎麼可能會錯?」
陳之葉從來沒做過這樣的事,根本無法預料會是怎樣的一個場景,她有些慌不知措,更替肖芳擔心。
且不論這件事的真假,只要肖芳一出現,陸浩必然顏面無存。以他的脾氣,怎麼可能饒的了肖芳?就算他萬事不提,也不可能再和肖芳繼續下去了。
而肖芳正一頭火熱地陷在裡頭不可自拔,怎麼可能接受的了這樣的結局?
*
車子七拐八拐地終於停在了一家高級酒店門口,一下車,立即有泊車小弟慇勤備至地走過來,替她把車開到停車場去。
雖然天還沒有完全黑,但酒店裡面已經是燈光璀璨,超大面積的落地玻璃上掛滿了小燈,白色的和紫色的交相輝映,宛如一道星子爍爍的天幕。
肖芳站在門口,大口大口地呼吸著,似乎是在調整心態,但眉宇之間依舊帶著凌然之勢,彷彿看前的每一個人,都是她的情敵一般。
泊車小弟把車停好,又畢恭畢敬地把車鑰匙交還到她的手裡。她從包裡掏出幾張鈔票,夾在食指和中指之間,極為優雅地遞過去。
大概是很少見到這樣大方的客人,泊車小弟幾乎有些感激了,點頭哈腰地說了聲謝謝,又親自替她推開酒店的大門。
肖芳進了酒店之後,並沒有如陳之葉所想的那樣不顧一切地直接找過去,反倒進了洗手間,用冷水拍了拍臉,從包裡拿出化妝品來,氣定神閒地畫了個妝,然後才大步流星地往包房裡去。
陳之葉還是有些擔心,畢竟這樣的事並不光彩,如果鬧起來,誰都不好交待,但真的跟肖芳闖進包房裡,她才徹底傻了眼:周家奕,居然也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