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之葉垮了垮臉,嘴角忍不住微微抽搐起來。那是什麼?合約?賣身契?她周家奕不會也學那些腦殘小說,整個賣身契來給她簽吧?
大腦空白了兩三秒之後,被雷出的三魂七魄才總算是歸了位。她望著他手上的文件,冷冷一哼:「我為什麼要看?」
他笑:「難道我猜錯了?我以為你會很想念你爸爸。」
心裡的某一根弦顫了幾顫,只聽耳邊嗡地一聲響,連呼吸都幾乎摒住。眼淚,不受控制地流下來,彷彿決了堤,怎麼也止不住。她的手慢吞吞地伸過去,在即將觸碰到文件的時候,又猛地收回。
「周家奕,你還真是自以為是。我為什麼要想念他?在我最需要他的時候,他一聲不響地離家出走。那個時候,我窮的要在同學家蹭飯吃,冬天那麼冷,連交供暖費的錢都沒有,我一個人縮在被子裡,凍的手腳都生了瘡。高考之後,我出去打了兩個月的零工,把家裡能賣的都賣了,才湊夠了第一筆大學的學費。要不是後來遇到了家齊,我很有可能就綴學了。你說,我為什麼要想念他?別人的孩子承歡膝下的時候,他去了哪裡?我發高燒,不省人事的時候,他又去了哪裡?我憑什麼還要關心他?」
她滔滔不絕地講,眼睛腫起來,鼻尖也紅了,好像冬天雪地裡的糠蘿蔔。
周家奕從來沒有見過她哭成這樣,平時那麼倔強的一個人,如今卻是泣不成聲。他知道她以前過的不好,卻從來不知道,她竟然受過這樣的苦。一個花樣年華的女孩子,竟然顛沛流離地過了這麼多年。
幸好那個時候有大哥,不然,他真不敢想像,她現在會變成什麼樣子。
他很想衝過去抱住她,腳步邁出來,卻又及時停住。
陳之葉哭了一會兒,眼淚好不容易才算止住,嘴裡卻還嘟嘟囔囔地說:「不能哭,明天還要上鏡,眼睛腫起來,化妝師要罵人了。」
她的化妝師姓張,十分彪悍的一個女人,明明她是綜藝台的花旦,卻經常被她罵的狗血淋頭。有一次,她捏著她的臉,毫不留情地說:「陳之葉,如果你再不把你的豬頭減一減,我就讓你真的頂著一個豬頭去主持節目。」
她是真的怕了她,所以,此時咬住嘴唇,不再繼續哭,是非常正確的決定。
周家奕看著她一副既委屈,又拚命忍住想哭的樣子,所有的興致都一散而盡。他心煩意亂地把煙蒂踩在腳下,又點了一支煙,夾在兩指之間,一口一口狠狠地抽。
沉默,一直沉默,他的幽瞳斂起來,被頭髮遮住,完全看不出在想些什麼。過了一會兒,他忽然把手裡的文件往桌上一扔,沉聲道:「人長的本來就牽強,哭過之後就更對不起觀眾了。快去洗把臉,我送你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