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後兩世身,在什麼時候,可以說什麼話,做什麼事,謝靈芸心底豈能無數?從來到這兒,瞭解到自己庶出的尷尬身份那一天起,因為她沒有依靠之人,她的日子就過得謹慎又謹慎而且憋屈至極。
如今,就算是她身份尊貴,所嫁之人能力了得,她仍然感覺戰戰兢兢的。就如同一個無助的孤兒一樣,行事方面甚至比孤兒還要小心萬分——她不能讓自己的不謹慎連累了平凡。
不過,雖然以庶女的身份入主王府後院,雖然幾個妯娌,乃至薛仁傑的小妾的出身都要比自己高貴,雖然薛仁傑對自己若即若離,雖然她現在還沒有得到婆婆的歡心。但是既然已經出閣,謝靈芸是從來不打算逆來順受的。
要知道,謹慎過頭,便是懦弱了。
再說,謝靈芸一直沒有忘記找出那背後曾經要害她的黑手。如今又添了一樁簡親王府的事情。雖然她沒有一點案件偵破經驗,要從細微線索下手,能力恐怕不足,更別說案件實際上已經過去了很久,這足夠讓一個兇手好整以暇地打掃戰場,抹去所有痕跡了。`
不過,她依然是堅信世上沒有永遠的秘密,紙永遠包不住火,事實就算是經過時間的消磨,依然會有痕跡可尋,只要有心,便不會有做不出的事情。
而她的事情,倒是不太難辦,順著假設推演下去,自然可以發現,她嫁進簡親王府,對誰的威脅最大?而誰的性格又是衝動型的,足以大膽到不惜損壞一個女子的清譽來消滅眼中釘……
至於簡親王府的潛在威脅,她要稹琢一下了。這可不是內院女人與女人之間的鬥爭。為了自己的小命著想。她要換位思考,不能急功近利。
雖然她不知道自己究竟能做什麼,但是坐以待斃,不是她的性格。她不能幹等著,薛仁傑對外面的事情可以應對自如。對內院的事情。卻不見得通透了。
現在,她只願那件事情。是政客之間,為了打壓簡親王府,故意栽贓給簡親王府的罪名。和簡親王府裡的任何人都沒有關係。如若不然……
「世子妃,莊嬤嬤要見您。」抱琴走進來附耳說道。
謝靈芸被打斷了思緒,一愣之後坐正了身子,道:「讓她進來。」
她倒要看看莊嬤嬤有何話要對自己說……
抱琴便走到門口撩開簾子。莊嬤嬤一進門,便哭天喊地的快步走到謝靈芸跟前跪下。連連磕頭認錯:
「請世子妃饒恕,因為老奴而惹得世子爺對您發脾氣……」
果然,謝靈芸心中冷笑。撩了撩眼皮,遞過去一個冷冷的凝視。
莊嬤嬤的老腔立刻嘎然而止。收聲的她慢慢的垂下眼,顯出了難得的不安。
謝靈芸從前的作風,對莊嬤嬤這種重臣,是肯定不會用這個態度的……但是,那也只是從前鑒於莊嬤嬤還算老實的份上。
如今,她絕對不會再軟和的對待像莊嬤嬤這樣吃裡爬外的老刁奴了。
謝靈芸承認,自己從來不缺手腕,她一向缺的只是實力。如今已有絕對的實力碾壓所有反對的聲音——這或者是出嫁這件事,給她帶來的最大好處,她又何須要忍耐一個老刁奴……
只不過,謝靈芸現在卻沒有那個心思跟莊嬤嬤磨嘰,她沖在一邊站著的抱琴使了一個眼色過去。
抱琴看了一下沙漏,心中會意,走上前,臉上帶著似笑非笑的神色,將莊嬤嬤拉起來,語氣平常的說道:
「莊嬤嬤,你這是做什麼,先且不說你為何認錯,就說你胡亂說世子妃和世子爺的事,便是大罪,怎麼做了一輩子的奴婢,眼下也算是王府裡下人中有體面的老人了,卻要胡謅呢。」
「是老奴無狀了,是老奴無狀了。」莊嬤嬤此時早已經沒有了以前的倨傲,小心翼翼的陪著小心。
謝靈芸卻懶得再看莊嬤嬤做作的樣子,她輕聲對抱琴吩咐道:「給本妃著裝。」
當著莊嬤嬤的面,她端起了世子妃的架子。
抱琴伺候謝靈芸也有不短的時日,如何不知道主人的脾氣?態度也變的異常恭敬,道了一聲是,然後便叫來了侍書。兩個人本來都是在大太太身邊伺候的,早就練就了一副伶俐手腳,不到一炷香的時間,已是為謝靈芸梳起了髮髻,又特意拿出太夫人當時賞的一套寶石頭面,紅綠寶石均大若貓眼,再套穿了京城遠近聞名繡樓趕製的金銀滿繡對襟長衫,裝扮的謝靈芸,貴氣逼人,顯得靚麗炫目。
謝靈芸盈盈起身,對著鏡子自照了片刻,嬌美的小臉上露出了滿意的笑容,心中暗讚抱琴和侍書兩個人的玲瓏心。
「走吧。」
一句吩咐,她抬腳先是往外走去,抱琴和侍書兩人互看一眼,然後若有所指的又瞧了莊嬤嬤一眼,彼此輕輕的點了點頭,侍書便留下來,抱琴趕緊的快步走到門外撩開簾子。
莊嬤嬤這才覺得有些不對勁,世子妃擺明了是要把她晾在屋裡不予理會。這可比呵斥她,更讓她覺得下臉子。
近幾年,一直自持是王府有體面的嬤嬤的她,何時受過這樣的對待,臉幾乎是立刻便拉了下來,往前疾走幾步:
「世子妃,老奴……」
謝靈芸怎麼可能聽她說廢話,一個眼神沖抱琴遞過去,她就著抱琴撩開的簾子緩步走了出去,只聽見身後傳出侍書沉聲的聲音:
「莊嬤嬤,你雖然在王府裡有些體面,可是卻也只是一個下人,竟然敢攔著世子妃,這是你做下人的本分嗎……」
隨著抱琴放下簾子,遮住了侍書的聲音,謝靈芸站住旋身往門口看了一眼,意味深長的一笑,語氣輕快的對跟著出來的抱琴道:
「我們走吧,太夫人這會兒該起來了。」
「噓——」抱琴邊緊跟著,邊長長的喘出一口氣,惹得謝靈芸轉頭看了她一眼,挑眉笑著,無聲的詢問她為何會如此?
抱琴也不好意思的笑了笑,然後似感慨一般的道:「以往世子妃待奴婢們和氣隨性,奴婢還不覺得什麼,今兒見世子妃沉著臉一臉肅殺的神色,奴婢心底感覺發毛。」說到這兒,她像是還心有餘悸似的,又是一聲長吁短歎,然後難得小女孩嬌態的說道:
「幸虧世子妃對奴婢們親近。」
「是麼?」謝靈芸難得起了玩笑的心思,她齒牙咧嘴的對抱琴嘿嘿一笑,「本妃真的親近你們麼——?」
抱琴看著她一張絕美的容顏,硬是裝作凶神惡煞的樣子嚇自己,只是一點不讓人害怕,反而還覺得主子難得的可愛,不由撲哧一聲笑出聲來:
「世子妃,您這樣一點不可怕啦。」
「呃……」謝靈芸難得起的捉弄人的心思,卻在抱琴的話中宣佈失敗,不由孩子氣的嘟起嘴,氣急敗壞的說道:
「你這丫頭,真是太不給本妃面子了,就不能裝作害怕我的樣子哄哄我嗎?」
「哈哈——」一聲爽朗的屬於男人的聲音卻在她們兩個人前面響起。
謝靈芸和抱琴面面相視,因為這不合時宜的笑聲,快速的抬頭看去,卻都嚇了一跳。
「蒙古大夫——」抱琴先叫出聲來。而這句蒙古大夫,她卻是聽謝靈芸說的。
謝靈芸一聽她的話,便知道前面笑的前合後仰的男子是楚太醫楚楠楓。
「喂,小丫頭,不要亂給我改姓好不好,本少爺姓楚,乃是人見人迷,小女子見了都神魂顛倒的楚楠楓楚太醫是也。」
「嘔——」謝靈芸聽他老王賣瓜的話,差點沒有吐了。好在自身修養,再加上還記得自己世子妃的身份,而生生的忍住了這份噁心的感覺。
而抱琴卻沒有這麼多的顧慮,很直接的做出了反應,回嘴道:「你好噁心吶。」
而本來兩位妙齡女子嘔吐的對象——楚楠楓,顯然是沒有這方面的自覺,並沒有因為抱琴的話而惱羞成怒,或者感覺不好意思的溜走。反而像是小丑一般,抬起手臂,弄著鼻子用力的聞了聞,轉過臉,很認真的說到:
「本公子的衣衫很香啊,怎麼會噁心呢,莫不是小丫頭生病了,鼻子有問題?」說完這句話,他眼中閃過濃濃的笑意。
「你才有病呢,我看你是病的不輕。」抱琴跳腳反駁道。
楚楠楓卻像是發現新大陸一樣,鳳眼一亮,嘖嘖有聲的道:「性情如此狂躁,還說沒病,這顯然是癲狂之症的先兆啊。」
「癲-狂——」抱琴指著自己怪叫一聲,嗆嗆道:「你才有這樣的病呢。」
謝靈芸看不下去兩個人像小孩鬧家家一樣幼稚的吵鬧,正要出聲制止,卻聽抱琴道:
「世子妃,什麼叫癲狂之症?這……這個病嚴重嗎?」
「呃……」謝靈芸一頭的黑線拉下來,看著帶著一絲擔憂的她,無奈小聲的說道:
「你放心,你是不會得這種病的,他所說的癲狂之症,便是瘋子。」
中醫所述癲狂之症,便是神經失常的病人,俗稱『瘋子』。
抱琴聽到解釋,臉色很難看的瞪視著深深地看著謝靈芸的楚楠楓,咬牙切齒道:
「真是個蒙古大夫。」
楚楠楓在謝靈芸給抱琴解釋何為癲狂之症時,便大為驚訝的看著她,像是在評估探究什麼似的,這會兒聽到抱琴的話,不由大感好奇,「何為蒙古大夫?」(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