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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六 潛龍出海 第二百七十九章 燕王之怒 文 / 高月

    第二百七十九章燕王之怒

    解縉匆匆拿著一卷報紙走向李維正的書房,走到門口他笑著問一名親兵道:「大人心情如何?」

    「大人心情很好,先生放心。」

    親兵隨即又高聲稟報一聲:「解先生到了。」

    「請進!」

    聽得出來李維正的心情不錯,解縉推開門,只見他在伏案寫著什麼。

    「先生請坐,我還有一點便寫完。」

    解縉坐下,一名親兵給他上了茶,他喝著茶,卻隨手翻看身邊的一疊報紙,這些都是《京城時論》,按時間排列著,不過有意思的是,每一片『上元舊人』的文章都是用紅筆重重勾勒,解縉笑了,這『上元舊人』就是李維正的筆名,他對自己寫的文章還這麼感興趣麼?

    「你手裡拿的是什麼報紙?」李維正寫完最後一個字,放下筆笑問道。

    「大人看看吧!」解縉把報紙遞給了他,笑道:「這是今天創刊的新報,《朝野雜論》,也是時事評論類報紙,上面有黃子澄公開署名發表的文章,『駁天寶舊人之謬論』,很有意思。」

    「這倒很熱鬧了,有唱對台戲的了。」

    李維正很感興趣地接過報紙,看了看,報紙的版面設計和《京城時論》很相似,看樣子也是急匆匆推出,頭版頭條果然是黃子澄的署名文章,『駁天寶舊人之謬論』,其內容大概就是說宦官之禍,唯唐朝最烈,大明有太祖立下鐵牌,內官不得干政,至今尚無宦官得勢,遠不是唐朝能比,最後結論是以唐制取代明制,無異於刻舟求劍,荒謬之極。

    「大人,這份報紙很明顯就是和咱們唱對台戲的,它今天下午擺在正陽門和通濟門前,所有官員皆免費送一份,我特地打聽了一下,反響很是強烈。」

    解縉有些憂心忡忡,好不容易才掌握的輿論導向,這一下子又要被翻盤了,李維正卻笑了笑道:「這就是我所希望看到的局面,百家爭鳴,最好是在同一份報紙上打擂台,我記得你好像說過,有一份反駁我的文章投到報館了,是這樣吧!」

    「是的,是一個起名叫『太祖座下一根草』的人所寫,不贊成三省六部制在大明重現,現在這篇文章還扣在我手上。」

    李維正一擺手道:「明天你就把這篇文章刊登了,我既然主張不以言獲罪,就是希望大明士人能夠暢所欲言,扣住人家文章不發,倒顯得我們小氣了。」

    「可是這樣,輿論會不利於大人啊!」解縉依然有些擔憂。

    「解兄多慮了。」李維正背著手走了幾步,他沉吟一下便道:「其實輿論也好,軍務參議會也好,都不過是一種手段,它們不是決定因素,真正的決定因素是在於實力,實力到了,就算他黃子澄在正陽門前切腹『自殺』,也無懼於事,可若實力不到,就算滿天下支持我,也沒有用。」

    解縉釋然,笑道:「大人說得對,關鍵還是實力,就不知道今天大人召開軍務參議會,有多少人會把它和唐朝的政事堂聯繫起來?」

    提到今天的軍務參議會,李維正呵呵笑道:「就算一時不明白,但我估計看了今天的文章,很多人就會想到了,不過這個軍政參議堂只是一個試探,過幾天我會在沒有皇上旨意的情況下再召開兩次,看看重臣們對於恢復唐朝的多相制會有多大的興趣?如果牴觸不大,那就是說大家都心領已神會了。」

    解縉見李維正的謀略環環相扣,讓人無懈可擊,他也不禁深感佩服,「大人深謀遠慮,竟然以多相制來尋求重臣們的支持,深合讀書人修身、治國、平天下的理想,也符合他們的切身利益,這樣一來,除了黃子澄等幾個鐵桿外,朝中真正支持君主**的重要人物,恐怕就沒幾個了。」

    「有!燕王就是最強硬的君主**支持者。」

    李維負手冷冷笑道:「如果呂思遠那邊不出意外的話,他很快就會有最強烈的反應,一場戰爭將如期而至,這就是我所期待的大明恢復相制的最好契機。」

    京城發生的重大變故,朱棣在最短時間內便知道了,但他始終沒有表態,應該說他的沖天怒火被姚廣孝苦苦勸止住了,對朱棣而言,『不以言獲罪』這五個字直接挑戰到了他的底線,還京城裡喧囂日盛的恢復唐制的論調,這簡直就快讓這位強勢藩王氣瘋掉了,他怎麼能容忍一群讀書人將他父皇辛辛苦苦打造成的君主**制度給毀掉,如果有可能,他恨不得立刻祭刀殺盡天下讀書人。

    而姚廣孝幾乎是用磕頭出血的殘忍方式勸止住了他,他知道,自從燕王打出口號『恢復祖制,誅盡左班文人,』他就已經和南朝的士人們是不共戴天之敵了,現在他越是威脅南朝的改制,就會越讓南朝大臣反感,反而會起到推波助瀾的作用,助李維正一臂之力,所以保持沉默才是最好的策略。

    朱棣畢竟是做大事的藩王,他最終接受了姚廣孝的勸告,克制住了滿腔的怒火,保持著沉默,但他的沉默僅僅只是不對京城發生的事情發表評論,他怒氣發到了別的地方,僅僅十天,被他杖死的僕役家人就多達二十幾人,整個燕王府都陷入無比的恐懼之中。

    儘管朱棣對南朝的政治變革恨之入骨,但山西傳來的戰況多少給了他一點安慰,他在兩個月前便分兵兩路,大將朱能和次子朱高熙各率十萬大軍於一南一北進攻山西,十天前兩軍會師於太原城下,他們的二十萬大軍,已經發展到了三十餘萬,將太原城牢牢包圍,不分晝夜地攻打,昨天他得到了最新戰報,太原城已經拿下,晉王朱綱被自己的次子朱高熙一箭射亡,這讓朱棣長長出了一口悶氣。

    這天上午,數百騎兵飛馳進了北平大門,為首戰馬上,朱高熙意氣風發,臉上洋溢著勝利的得意,在他身後,呂思遠則沉思不語,似乎在考慮著什麼重大的決定。

    戰馬在北平的大街上疾速奔馳,完全不顧行人安危,兩旁路人驚得連滾帶爬,稍慢一點就會被戰馬撞得骨斷人亡,朱高熙從來沒有這樣肆意放縱過,要是從前,他的師傅呂思遠肯定會勸他注意形象,要忍讓路人,但今天呂思遠卻讓他刻意放縱,最好鬧出點事端來。

    「站住!」

    他們的對面忽然傳來一聲怒吼,數百名朱高熾的親衛攔住了他們的去路,燕王世子朱高熾和軍師姚廣孝先後從隊伍中出來,朱高熾陰沉著臉教訓兄弟道:「你這樣肆無忌憚地縱馬狂奔,就不怕撞死路人嗎?」

    這段時間,兩兄弟的關係已經開始出現了裂痕,朱棣不顧軍師的強烈反對,毅然命次子統帥十萬大軍西征,這讓朱高熾極為不滿,而且朱高熙在西征路上殺人無數,縱兵掠民,這更讓朱高熾憤恨不已,但最後使他對兄弟徹底失望的事,卻是朱高熙一箭射死了親叔,完全沒有了一絲一毫親情。

    朱高熙早就不把兄長放在眼裡了,他冷笑一聲道:「在我看來,這些人如螻蟻一般,就算踩死千百個又怎麼樣?」

    「你放肆!」姚廣孝也忍不住一聲怒喝,「在兄長和世子面前,你還敢頂嘴嗎?」

    朱高熙張口剛要破口大罵老禿驢,呂思遠卻給使了個眼色,他立刻醒悟,便哼了一聲道:「軍師,你最好不要挑撥我們兄弟之間的關係,這樣會讓父王反感的。」

    姚廣孝愣了一下,他深深看了一眼呂思遠,微微冷笑道:「呂兄,你果然厲害,居然把這個粗人也調教得如此口尖舌利了,不簡單啊!」

    「哪裡!哪裡!在軍師皓月面前,呂某不過是螢火之光,不值一提。」呂思遠不露聲色道。

    就在這時,遠方傳來一聲高呼:「燕王殿下駕到!」

    眾人都吃了一驚,慌忙閃開一條路,近千名侍衛護衛著燕王的車駕緩緩而來,最後停下,朱棣拉開車簾問道:「發生了什麼事?」

    朱高熾慌忙上前稟報道:「父王,二弟回城,在大街上奔馬,不管路上死活,孩兒正攔住他的去路教訓他,他卻不服管教。」

    「哦!高熙回來了。」朱棣卻是一陣驚喜。

    朱高熙連忙下馬,恭恭敬敬跪在父王面前道:「孩兒高熙參見父王,祝父王身體康健,長命百歲!」

    用詞雖然粗了一點,但朱棣卻聽得很高興,他擺手呵呵笑道:「熙兒,你的軍隊呢?」

    「軍隊在城外駐紮,孩兒把太原掃尾之事托給的能二叔,自己趕回北平護衛父王,這次孩兒雖立小功,但遠不能和二叔相比。」

    朱高熾終於忍不住斥道:「二弟,你一路搶掠百姓,親手射殺親叔,還敢說自己有功嗎?」

    朱高熙早得到了呂思遠的教授,他昂首道:「大將用兵,士氣當為第一,不給軍士激勵,何以讓他們賣命,至於射殺親叔,我更不敢苟同,他當日率大軍進攻北平,又幾時把手足親情放在心上了,我勸大哥少學建文弱子,多學一點父王的霸氣,這才是坐天下江山之人。」

    朱棣正被南朝讀書人的妄為激得滿腔怒火,朱高熙恰逢其時的一席話深深打動了他,而長子酷似建文弱子之語又使他更為不滿,旁邊姚廣孝見事不妙,立刻上前問道:「小王爺,這些話是你師傅教你的吧?」

    朱高熙立刻道:「軍師說得不錯,小子從小魯莽愚鈍,得不到軍師的教導,多虧師傅日夜教誨,才讓小子明白做人的道理,既要懂得仁義禮孝的王道,也要有一點傲視天下的霸道,這才是燕王之子。」

    朱棣心中十分驚訝,他也不由深看了呂思遠一眼,呂思遠正向他微微欠身致意,朱棣忽然有了一個念頭,南朝之事,為何不問問呂思遠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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