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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四 錦衣千里 第一百零五章 神秘校尉 文 / 高月

    第一百零五章神秘校尉

    秦王府,一輛馬車停在車門,上面下來一個管家模樣的中年人,手中拿一個長條形的大盒子,他也不用稟報,便快步走進了側門,百步外的另一輛馬車上,一名錦衣衛校尉凝視著他的背影,記下了此人進府的經過和時間……

    中年人快步走到中堂,趙無忌卻迎了上來,問道:「可拿到信了?」

    中年人舉著長盒子道:「拿到一柄刀,他說消息就在刀柄裡。」

    趙無忌接過刀,轉身進了秦王的書房,書房裡秦王朱樉正伏案寫著什麼,見趙無忌進來,便放下筆問道:「怎麼樣,有消息嗎?」

    趙無忌從盒子裡取出那柄日本刀,遞給了朱樉,「說信在刀柄裡。」

    朱樉接過刀,他在刀柄上摸索了一下,竟慢慢將刀柄擰了下來,刀柄是個中空鐵管,從裡面倒出了一卷信紙,他將信紙展開,看了一遍便冷笑道:「有什麼事直接寫在信中就是了,偏偏還要和我見面詳談,真弄不懂這些日本人是怎麼想的,洋洋灑灑一頁紙全是廢話,我過幾天就要回西安了,現在不說,等約談了話我也該走了,又能替他們做什麼?」

    前幾天朱樉得到消息,日本南朝使團要進京,有要事和他商量,並約好到時候有個賣刀人會有消息給他,朱樉一直擔心他的幾船銀子出意外,聽說昨晚日本南北朝使團同時到了,今天一早便派人去打聽消息,果然從一個賣刀人手中得到了消息。

    朱樉將信遞給了趙無忌道:「我是沒有時間接見什麼南朝使團,不用說我也能猜到,無非是想讓我支持他們對抗北朝,且不說我無能無力,就算有能力也不能妄動,這種事若被皇上知道了肯定又惹一屁股騷,你去替我見見他們吧!探探他們口風,看看他們有沒有什麼小一點的,我能辦到的要求,那樣或許我還能幫忙,不過……」

    說到『不過』二字,秦王的聲音陡然變得嚴厲起來,「不過我那幾船白銀遲遲未到,我懷疑就是他們在搞鬼,你替我警告他們,若以後再敢使花樣,我就改和北朝貿易,其中的後果他們自己掂量吧!」

    正如秦王朱樉的猜想,日本南朝使團找他,正是希望由他出面替南朝使團在朱元璋面前進言,讓大明支持南朝,給予援助,抵禦北朝咄咄逼人的進攻。

    南朝主使菊池武是奈良菊池世家的重要人物,也是南朝的著名大將,他今年五十歲,身材黑胖粗壯,頭已經半禿,只在頭頂邊緣稀稀疏疏地長了一圈頭髮,這次出使大明是南朝強硬派良成親王的孤注一擲,如果能得到大明的武器和糧食支持,再加上良成親王從高麗招募的一萬僱傭兵,說不定就能逆轉形勢,擊敗足利義滿的軍隊,從而保住日本的皇室血統。

    房間裡被簡單佈置成了日本式風格,床和桌椅都搬走了,地上鋪了榻榻米草蓆,矮桌,坐墊,還有香爐焚香,這些其實都是漢唐的風格,以跪坐為尊的體現,頑固的日本人一直將它們保留至今。

    菊池武坐在一杯茶前靜靜地凝思著眼前的局勢,出發前制定的計劃因北朝使團的到來而被破壞了,情況已經有了新變化,也就不能墨守成規按照原來的計劃來實行了,要獲得明朝的支持,首先就得斷掉明朝與北朝的聯繫。

    可是從大明朝似乎更加尊重北朝來看,想完成這次任務,實在有些不容樂觀了,菊池武得到消息,大明皇帝接見北朝使臣的時間是後天上午,而接見自己的日程還根本沒有訂下來,就算有,至少也在五天後了。

    不過,和北朝不同的是,菊池武手中還有一張牌,就是大明皇帝的次子秦王朱樉,他與良成親王有著密切的利益紐帶,所以在他臨走前良成親王將這個秘密告訴了他,讓他可以利用秦王的關係在大明打開局面,這是菊池武唯一的希望了,他希望能盡快從秦王那裡得到令人振奮的消息。

    這時,有人在外面敲門,打斷了菊池武的沉思,他低聲道:「進來吧!」

    門開了,進來了兩人,一男一女,正是菊池兄妹,菊池秀二和菊池風雅是菊池武大哥的一對兒女,二十年前大哥因病去世,兩個孩子的母親都分別改嫁,這對兄妹便成了孤兒,菊池武便將他們送到特殊的地方,菊池秀二被送去伊賀谷學習刀術,苦學二十年,成為伊賀谷冷刀流的繼承者,而菊池風雅則送到四國近籐世家學習經商,近籐世家名義上是大商巨賈,但實際上他們卻是活躍在日本、高麗和大明之間的大走私商,與騷擾大明沿海的倭寇有著千絲萬縷的關係。

    這兄妹二人在五年前同時返回了菊池家,成為了菊池武最得力的左膀右臂,菊池武見他們進來,便笑道:「我正要去找你們來商議呢!你們就來了。」

    菊池秀二眉清目秀,聲音很細柔,不明底細的人會以為他是一個女性化傾向的靦腆男孩,可當發現他其實是一頭惡魔時,卻往往已經晚了,他與人動手從不留活口,無論老人還是孩子,他都是一刀殺死,乾淨利落,當然,從他手上逃生也只有一個辦法,那就是擊敗他。

    他坐下後便取出一張紙條,遞給了菊池武,「二叔,我已經賣出去第二把刀,這是夾在錢裡的紙條。」

    菊池武打開紙條,只見上面寫著一句話和一幅地圖,他不懂漢語,便笑了笑把紙條遞給了菊池風雅,菊池風雅已經喝了整整兩壺酒,略有醉意,她瞥了一眼紙條便道:「留紙條的人讓你今天晚上到南方酒樓三樓會面,希望你換一身漢裝,不要太招搖。」

    菊池武點點頭,又見她滿嘴酒氣,有些不滿地道:「你要喝酒晚上喝也就罷了,怎麼白天也喝起來了,誤了事怎麼辦?」

    「二叔放心,我自有分寸,清醒得很。」

    菊池武暗暗歎了口氣,他這個侄女十分聰明能幹,既能在幕後策劃謀略,又能獨擋一面,率大船出海,可自從五年前她的男人被明軍在大明沿海殺死後,她便沉溺於酒中,放蕩形骸,讓家族對她頗為不滿,這次帶她來大明,一方面固然是她有能力,精通漢語,其次也是因為她勾引吉川家族的繼承人,破壞了吉川家族和三越家族的聯姻,引發吉川家族的震怒,只有帶她出來躲避了。

    「那你說說看,你那邊有什麼消息?」

    菊池風雅回來後,她一直便將自己關在屋中喝酒,面晤李維正之事她還沒有匯報,菊池風雅見二叔問她,她肆無忌憚打了一個酒嗝便笑道:「我剛才和監視我們的錦衣衛首領搭上話了,據他說錦衣衛是奉命保護我們,而並非監視。呵呵!一個很不錯的小伙子,高大英武,我很喜歡。」

    『奉命保護?』菊池武眉頭一皺,確實有這個可能,自己使團所來的目地單純,也未觸犯大明律例,沒有必要來監視,當然,保護的另一面也是一種監視。

    這時,旁邊一直不吭聲的菊池秀二忽然問道:「這個錦衣衛首領姓什麼,多大年紀?」

    菊池風雅一陣尖笑,指著秀二道:「聽我誇獎別人你心裡就不舒服了嗎?我告訴你,他是我喜歡的那種類型,高大有力,可比你這個不男不女的假小子年輕多了,也強壯得多。」

    菊池秀二的眼睛陡然瞇了起來,手捏緊了刀柄,冷冷道:「他再有力能抵得過我一刀嗎?男人不是看外面怎麼樣,應該看他殺人時怎麼樣。」

    菊池風雅也冷笑一聲道:「人家可是錦衣衛千戶,殺人不會比你少。」

    菊池秀二哼了一聲,不再理會她,站起身對菊池武傲然道:「二叔晚上要去會見秦王的人,可走後門,我在前門擺個攤子挑戰錦衣衛,吸引他們的注意力。」

    夜幕初降時,雁歸客棧門口忽然出現了一件有趣而又令人恐怖的事,一個日本浪人擺下攤子,以五百兩銀子做賭注,『單挑錦衣衛,』他在牆上掛了一塊條幅,就是這五個字,他本人則像一口鐘,盤膝坐在地上,閉目養神,他的挑釁引來了大量的圍觀百姓,在附近監視他們的錦衣衛也得到了消息,但誰也不敢擅自代表錦衣衛出戰,立刻有人去通告千戶大人。

    此時李維正剛要下朝回家,卻臨時得到了這個消息,他冷哼一聲,立刻率領羅廣才和一百餘名錦衣衛弟兄趕去皮市街,皮市街雁歸客棧門口的圍觀者已經漸漸散去了,但菊池秀二仍像只小黑鼠一樣孤零零地坐在牆根下一動也不動,這個盤腿的姿勢他已保持了近一個時辰沒有變過。

    隨著大批錦衣衛校尉趕到,最後幾個看熱鬧的百姓也嚇得跑掉了,方圓百步內再無一個行人,李維正翻身下馬,一名負責軍官立刻上前稟報道:「稟報千戶大人,此人在這裡擺攤挑釁之時,我們發現一輛馬車偷偷從後門走了,已經有弟兄去跟蹤了。」

    「做得好!」李維正點點頭,又指著菊池秀二問道:「可有弟兄和他比試過?」

    「沒有,屬下等執行公務時不敢愈規。」

    李維正慢慢走了上前,在菊池秀二四步外停住了腳步,冷冷道:「你為何要挑戰錦衣衛,是我們妨礙你們做什麼事嗎?」

    菊池秀二的眼皮緩緩睜開了,黑暗中他的眼睛明亮如貓一般懾人心魄,「你就是姓李的錦衣衛千戶嗎?」

    他的漢語發音不太標準,加上聲音很細,就彷彿聲帶還未發育完全,給人一種稚嫩的感覺,但配上他那種貓一般的眼睛,夜幕下卻顯得有幾分詭異。

    「我要跟你比刀!」他的目光落在李維正的戰馬上,上面掛著一口黑漆漆的刀,正是李維正在龍門所浴血奮戰的寶刀,他的眼睛開始閃爍起奇異的光澤,他渴望能一刀將李維正劈死在眼前,只要是他妹妹讚揚過的男人,他都有殺之而後快的興奮。

    「你想跟我比刀?」李維正不屑地笑了一聲道:「很抱歉,我是使刀之人,若比試刀技搏殺,恕不奉陪。」

    「你是怕了嗎?」菊池秀二不肯放過地問道。

    「這不是怕不怕的問題。」李維正見他沒有明白自己的意思,便淡淡一笑道:「要和我比刀技也可以,但不應該是由你來,而應是由你們的正使菊池武來和我比,還輪不到你。」

    菊池秀二的臉色驀地脹得通紅,他竟平地飛躍而起,迎風一刀向李維正劈去,眨眼便到李維正的眼前,他驟起發難,刀勢迅疾如閃電,就在這時,一支箭『嗖!』地射來,正射在他的刀面上,將刀震開了,刀刃發出嗡嗡的響聲,這時,李維正已經閃到三步外,躲開了這一刀。

    五十步外,騎在馬上的羅廣才輕蔑一笑,又抽出一支箭,拉弓似滿月,對準菊池秀二的額頭冷笑道:「你敢跟我比箭否?」

    菊池秀二滴溜溜轉了一個圈,外袍被甩掉了,頭髮披散,煞白的面容在月光下顯得格外猙獰,他半跪在地上,一把妖刀橫在額頭前森然道:「那好,李千戶的下屬,有誰敢和我比刀,咱們一刀定生死。」

    「千戶,請讓屬下跟他比。」

    不知何時,李維正的身邊出現了一個小個子錦衣衛校尉,他也身材不高,半張臉似乎著火燒過,被披散的頭髮遮住,另外半張臉卻長得頗為清秀,只是在大簷帽的遮掩下看太不清楚。

    這個面孔李維正從未見過,但聽他的聲音卻似乎有點耳熟,他一時想不起來了,旁邊錦衣衛校尉們忽然一聲驚呼,李維正這才發現,這個小個子錦衣衛竟然是獨臂,右臂全無,左手握著一把繡春刀,冷冷地盯著菊池秀二。

    錦衣衛中不可能有殘疾人,李維正回頭向羅廣才望去,他也茫然地搖了搖頭,這時一名百戶上前低聲稟報道:「千戶大人,我們出營時一共九十八人,現在變成了九十九人,正好多出了他,而且他手上的刀只是象繡春刀,其實並不是。」

    李維正暗暗點了點頭,便道:「好!我准你出戰。」

    獨臂人慢慢舉起了刀,身體蹲下,一股凌厲的殺氣頓時從他身上沛然而生,菊池秀二臉色凝重,從獨臂人一個簡單的招式,他便知道自己今天遇到勁敵了。

    他忽然一聲輕喝,一刀斜劈而去,一道冷光從刀刃上閃過,比剛才偷襲李維正的那一刀更快更狠,在距離獨臂人還有一尺時,刀突然加速了,寒光一點已到對方的咽喉,全然沒有任何防禦,這就是冷刀流的必殺技,就看誰的刀快,不是你死就是我活。

    獨臂人也陡然發動了,眾人只見黑影一閃,一聲慘叫傳來,兩條人影分開,菊池秀二跪倒在地,歇斯底里吼叫,他的一隻手卻躺在一丈外,斷手上還握著妖刀。

    獨臂人冷笑一聲道:「兩國相爭,不斬來使,饒爾一條狗命!」

    說完,他向李維正一欠身,「千戶大人,屬下交令。」他匆匆跑回隊伍中,等羅廣才催馬趕來時,他已經不見了,一名校尉指著遠處道:「他向那邊跑了!」

    李維正卻沒有動,他凝視著獨臂人隱約的背影消失,就在剛才他猛地想起了這個聲音,這個神秘的錦衣衛校尉,他已經知道是誰了,只是他不明白,此人怎麼還會活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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