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五十五章血棺灘(6)
當時正值中午,晴天白日、艷陽高照,又不是月黑風高的深夜,當然並沒什麼好怕的。再說既然赴宴,別怕喝多;既然下水,別怕濕腳。既然我們有備而來,就不會怕他一具早已入土多少年的死屍枯骨!
我和愣子哥兩把鐵鍬上下翻飛,一塊塊土從下面飛了上去。又挖了一會兒功夫,終於有一個黑色的東西出現在我倆眼前。
「慢點兒,兄弟,別把他老人家的寶器弄壞了,他可是匿屍宗的高人啊!人家用的壽器,那肯定是不同凡響的!」愣子哥笑著提醒我。
等我們小心翼翼地把那黑東西上面的土渣清掉,看清楚到底是個什麼東西以後,我和愣子哥都是相視大笑!
因為我們原本以為,這下面畢竟埋葬的是匿屍宗的前輩高人,不說是金棺銀槨,至少也得弄副陰沉木、水晶石打造的棺材吧?令人笑掉大牙的是,出現在我們面前的竟然是一具粘土燒製而成的黑色陶瓷棺材!
雖說陶瓷這種東西能耐千年、不腐不蝕,但那玩藝兒畢竟不好看、不值錢啊!
我們兩個一陣大笑,沒想到這匿屍宗的高人倒還挺會想辦法的,竟然用粘土燒成個棺材形狀的東西,讓人想像不到!
不過,這種陶瓷的東西,雖然難看不值錢,但是只要不爛,倒是不怕潮、不怕蟲,千年不腐!就是不知這個舉世罕見、古今少有的陶棺之中,到底會裝有什麼東西。
是枯骨死屍?是獠牙鬼怪?還是面目如生的活人一個?
「兄弟你讓一讓,我弄開它好好瞧瞧!」
我趕快讓開,緊張而又渴盼地看著愣子哥就要掀開那棺材蓋子。
愣子哥畢竟是打熬氣力多年的練家子,只見他掏出防身用的短刀,沿著棺材蓋縫隙劃了一圈,口銜短刀,雙手扣住那陶瓷的棺材蓋,猛一用力就把它掀在了一邊。
站在旁邊的我,看不到愣子哥的表情。但見他並未嚇得蹲在地上,或者拔腿就跑,而是愣在那裡,直直地看著棺材裡面,我就知道那棺材裡面並沒有什麼可怕的鬼怪邪物。
於是我趕快向前兩步,伸頭彎腰,想要瞧個稀奇,看看那傳說匿屍宗活了幾世的前輩高人,到底是個什麼樣子,那古怪少見的陶瓷棺材中除了屍體,還有什麼奇物異寶沒有。
要是我事前知道棺材中會是那樣一個東西,打死我也不願意去看的——只可惜這世上沒有後悔藥,更沒有前後眼啊!
因為頭上的陽光直直地照射進棺材中,把棺材內的情形照得是清清楚楚、一目瞭然!我伸頭一看,頭髮立即直楞楞地豎起來了!
那具陶棺之中,沒有什麼奇珍異寶,也不是一把枯骨,更不是什麼獠牙鬼怪,而是一個赤身裸體的男人!
只要是人就沒有什麼好怕的,赤身裸體的男人更沒有什麼可怕的——總比張牙舞爪或手握利刃的傢伙好對付吧?
但關鍵的是,那個一絲不掛的男人,從額頭沿著鼻子一直向下,從中間向兩邊翻捲著一層老皮,露出裡邊粉嫩的新肌,就像爬叉(也叫爬蟬、爬拉猴、爬叉猴、知了龜等等,也就是蟬的前身)蛻皮一樣。
那種蛻皮的樣子,和蛇蛻皮的方式亦不相同,因為蛇在蛻皮的過程中,身體可以前進後退,故而舊皮呈圓桶狀;而那陶棺中的男人,因為棺內空間狹小,無法前後移動,故而採用從中間向兩邊撕開的方面,換去舊皮、露出新肌。
聽老人們曾經講過,那匿屍宗一般只是固守靈魂、藏匿屍身,避免陰差拘魂,以求長生而已。沒想到這個匿屍宗的前輩高人,竟然在匿屍躲劫過程中,還在進行**的更新,難道他還想還老返童、羽化飛昇不成?
棺材中的那具屍體,因為臉上、身上舊皮外翻,也看不出他的年齡和長相,只覺得老皮粗糙、新膚粉嫩,顯得十分詭異恐怖,特別是臉上的舊皮已經蛻至眼睛的中間部位,身上的舊皮已經裂開半尺左右,更是讓人看了有一種不寒而慄的感覺!
「怎麼回事?難道這傢伙真的能夠起死回生麼?看著真是嚇人啊!」愣子哥盯著那個怪屍喃喃低語。
「愣子哥,我看今天這事兒有點玄乎,死屍蛻皮我可是從來沒有聽說過!」我側目不願再看。
正當我和愣子哥又驚又怕的時候,那具自行蛻皮的裸屍,或許是因為久在地下、突然見天,被太陽光直射曝曬的緣故吧,那層老皮竟然快速地向兩邊翻捲開來,露出下面血絲縷縷的肌膚,點點血跡從皮下滲透出來,讓人看了觸目驚心——這可是埋在地下不知多少年的屍體啊,它怎麼可能不但不腐,而且還會蛻皮變化呢?
在開棺之前,我們兩個之所以不害怕,是因為我們根本不相信匿屍宗那一套,認為人死如燈滅,棺材之內不過是一具枯骨朽屍而已,沒想到竟然發現了如此詭異的一幕,我們心中原來的觀念,一下子就坍塌啦!
「愣子哥,快點給他蓋上棺材蓋兒,我們走!」我推了一下身邊的愣子哥,再也沒有心思去證明什麼匿屍宗的真偽啦!
愣子哥也知道今天的事兒真是奇怪,看來還是我們年少輕狂、所知不多!怪不得孔老夫子曾經說過「敬鬼神而遠之」,原來他老人家的意思就是,鬼鬼神神的東西,不管我們信與不信,最好離它遠點兒,不要招匿惹它們才是對的!
只可惜我們已經招惹它了,把他從地下挖出來曝曬於烈日之下,已經是冒犯之至!
就在愣子哥起身想要去拿旁邊的棺材蓋子,給它蓋上的時候,只聽到一個冷絲絲、陰森森的聲音氣若游絲般輕輕飄入耳中「已經晚嘍。」
心中猛地一驚,我和愣子哥就看到那個硬生生地蛻掉舊皮,後面還密佈層層血絲的那個屍體,已經在棺材中坐了起來!
「趕快跑!」愣子哥發聲喊,示意我們兩個三十六計走為上策!
令人難以置信的是,我根本邁不開步子,不知道是被那具怪屍嚇得腿腳發軟,還是被它使了什麼魔咒,反正就是沒辦法離開那具該死的棺材。
渾身孔武有力的愣子哥也是拚命想要爬上去,但他同樣像是被吸住了一樣,任憑他如何拚命掙扎,也同樣無法離開那棺材半步!
最嚇人的事終於還是發生了!
就在我們兩個拚命想跑而又無法跑開的時候,身後那個聲音像是緩過氣兒來一樣,冷冰冰地說了一句:「不要費勁兒啦,你們既然破壞了我的肉身,總得還一個給我使用吧!」
背上不是冰涼,那簡直是像是有一塊巨大的冰塊,就緊緊貼在我身後一樣!要不是還有武功高強、力大無窮的愣子哥在我身邊壯膽,三魂六魄肯定已經從我身體裡面飛出去了!
「不讓我走,小爺我就和你拼啦!」愣子哥見掙不脫身,一怒之下高聲叫道。
我回頭一看,只見愣子哥手持那把鋒利非凡的短刀,轉身向那具屍體刺去!
只可惜棺材中的那具屍體,不知到底是有什麼法術魔力,一下子就控制住了愣子哥,「嘩啦」一聲,那把利刀就掉在了陶棺裡面,同時愣子哥被那個屍體抓住雙臂,慢慢的拖進了陶棺中!
愣子哥拚命的掙扎著,想要從那棺材中起身出來,只是任他力大如牛,卻也只是扭動著身體、猛蹬著雙腿,明顯不是那怪屍的對手!
雖然心中實在害怕至極,但我也不能見死不救,眼睜睜地看著愣子哥被那東西拖進棺材裡害死啊!所以我見狀立即回頭,想要和愣子哥合力對付那具怪屍。
因為我並沒有隨身攜帶護身短刀,只得又彎腰拿起地上的鐵鍬,就要猛地鏟向那個怪屍!
只可惜雖然我力量不小,驚怒之下更是出手迅猛,但那把鐵鍬還沒接觸到對方,那怪屍突然衝我吐了一口黑氣,我頭暈眼花、雙手一軟,鐵鍬就掉了下去。
「兄弟,你,你自己,跑吧!」愣子哥拚命的一邊掙扎一邊叫道,「我,我認栽了,不拖累你。」
「愣子哥,你堅持住,我馬上鏟死它!」我聲嘶力竭,絕對不可能拋下愣子哥而獨善其身!
我咬牙切齒拚命撿起地上的鐵鍬,無論如何也要從它手中救出愣子哥!
棺材中的那具怪屍,雙臂緊緊的勒住了愣子哥的脖子,愣子哥已經無力從它懷中掙出,而是非常微弱地說了一句:「你走——找人——來——救我。」
愣子哥說完那句話,已經停止彈蹬、不再掙扎了!
「我只需要一具肉身而已,多你一個也是浪費,你走吧!」那個冷冰冰的聲音再次響起,而且他已經騰出一隻手來,指著我說,「不過你要是真想死在這個地方,我也會承全你的!」
看到學武多年、功夫不凡的愣子哥在它手中仍然絲毫沒有還手之力,我自知不是對手,與其我們兩個全都死在那裡而無人知曉,倒不如像愣子哥說的那樣,我回村報信兒更為理智!
大腦靈光一閃,我立即丟掉手中的鐵鍬,轉身就向村子的方向跑去。
等我連滾帶爬、跌跌撞撞跑進村子裡,哭喊著叫來許多人拿著棍棒農具的再次趕到回陽溝時,那具棺材中只剩下一具怪屍而已,愣子哥卻是已經不翼而飛了!
如果說是愣子哥最後打敗了那具怪屍,但他的那把短刀卻仍在棺材裡面,而且任憑我們那麼多人一邊叫著他的名字,一邊搜遍了整個回陽溝,也沒有見到愣子哥的蹤影!
後來我們砸碎了那具陶棺、燒燬了那個怪屍,但愣子哥卻是從那以後,再也沒能出現過!
據老人們說,那具怪屍本來再過一年,就可以出來再活一世的,沒想到被我們破壞了他的計劃;所以他乾脆奪用了愣子哥的肉身,不知跑到哪裡去了。
因為這事兒,我深感愧對愣子哥,愧對大伯一家人。所以從那以後,我請教了許許多多的高人名士,想要打聽一下那具怪事到底是怎麼回事,一個人在密不透氣的地下,到底能不能存活多少年等等。
多年後我才瞭解到,其實早在古代,那些修習龜息**的奇人異士們,就能不吃不喝不呼吸地存活多年。
比較出名的當數道教名人張果老,據說唐時武則天曾派人相請,張果老不願前往,就能屏氣假死,騙過朝庭大員。
當然,我聽說過最為驚奇的還是戰國時代的異士方笑生,他嫌生逢亂世,不忍眼看烽火連連、戰亂不止,老百姓家破人亡、背井離鄉,而自己又有心無力,故而安排自己的子孫將自已活活埋葬,說是等到什麼時候天下太平了,再挖他老人家出來。
不管他用什麼方法證明自己能夠復生,反正最後他的子女真的按照他所說的,把他裝棺活埋了。
一直等到秦始皇橫掃**,滅六國一統天下,建立了大一統的秦朝帝國,天下刀槍入庫、馬放南山,方笑生的後人才遵照祖訓,破土開棺看看他老人家是否能夠復活。
令人不可思議的是,那在地下不吃不喝不呼吸、昏然沉睡多少年的方笑生,竟然真的伸著懶腰從棺材裡面走了出來!
方笑生復活以後不久,又嫌大秦暴政虐民、苛政如虎,就告訴後人說,秦始皇雖然一統天下,但離太平盛世為時尚早,他仍要進棺長眠,等到什麼時候海宴河清、聖人治世的時候,再開棺叫醒他。
方笑生的後人知道這位祖宗高深莫測,自然唯唯服從,再次將他活人入殮、入土長眠。一直到路不拾遺、夜不閉戶的文景盛世之時,也就是到了西漢時期,他老人家才出土入山,大笑而去。
「霍排長啊,你講的這麼多,其實我也聽說過一部份,包括佛國印度,據說一些瑜伽高手,也可以不吃不喝不呼吸地生存好長時間;不過,就算那匿屍宗確實能夠藏魂匿屍,甚至能夠像換房屋那樣換個身體重新再活一世,它也不可能刀槍不入啊!」劉老大疑惑地說。
「是啊,你那愣子哥雖然最後不翼而飛,生不見人、死不見屍,但也沒辦法證明他就是被棺材中的怪屍借走了身體啊!」小李順口問道。
「咳!自從那愣子哥不見蹤影以後,我心裡一直愧疚難安,總是默默念叨著,希望他能托夢給我,告訴我到底是怎麼回事,也好讓我安心哪!」霍排長說,「後來等到中元鬼節,他果然托夢告訴我說,他是被那匿屍宗的老鬼給奪去了身體,實在沒法,就加入了陰籍,還告訴我千萬不要沒事找事,不要找那些奇術巫門的麻煩,以免引火燒身、禍及生死!」
「我明白了,你霍排長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草繩!這也是人之常情,沒辦法的!」劉老大說,「不過,這次劉某倒要讓你開開眼界,讓你看看到底是我們**厲害,還是那些旁門左道厲害!」
我雖然沒插嘴,但我心裡明白,看來劉老大是決心要把這血棺灘挖個底兒朝天啦!
「好了,弟兄們!大家也都休息這麼長時間了,現在我命令,工兵連全體下去開挖,一定要把那什麼匿屍宗的頭頭給老子弄出來!」劉老大接著補充說,「這個坑距水潭實在太近,大家注意點兒,千萬別挖漏了,那水潭可是深不可測的!」
因為這血棺灘,就在清水河邊。就是因為當年那場大水,才將這座古棺衝了出來,而且距那座深水潭,也不過是數遲之遙。
軍令如山,不管工兵連的弟兄,特別是霍排長願意與否,他們是必須按照劉老大的命令下到坑底,繼續開挖——因為團長把團屬工兵連調歸劉老大全權指揮嘛!
也許是我們經驗不足,也許那長眠地下的匿屍宗敵酋鬼首發怒顯靈,反正工兵連又挖不到半個時辰,雖然沒有發現什麼陶棺怪屍,卻無意間有水滲進坑內,眨眼間水潭和那坑便連在了一起!
工兵連的弟兄們大部份手腳並用,很快爬到了岸上,也有一部份等水漲起來後游到了岸邊,但有幾個看著游水動作相當老練的弟兄,竟然沉入了水潭中!
打虎親兄弟、上陣父子兵。那工兵連中也有不少情同手足、可以換命的戰友,看到同伴落入水潭不見蹤影,忙向劉老大表示,自己水性甚好,決定下去救那幾個落水的弟兄!
劉老大當然迫不及待。但那幾個水性極佳的士兵,一到水潭中就像被什麼吸住了一樣,雙手亂抓、迅速沉入水底,再也沒有上來!
劉老大又急又氣,解下所佩帶的手槍,就要親自下去救人,被小李伸手攔住了:「劉老大,這水潭裡一定有什麼怪物,否則以他們幾個的水性,絕對不會送命的!」
我恍然大悟地叫了起來:「劉老大,先不要衝動!你還記得李不全生前所說的話麼?」
因為這朱雀城幾十年前曾發大水,水淹全城、危在旦夕,就是因為這個水潭像個無底洞一樣,吸乾了洪水,這才救下了無數百姓。
當人們認為這水潭中住有龍王而要建龍王廟供奉時,李不全曾經說過「大家還是不要破費建什麼廟啦,況且人家一不是龍王,二不做無本買賣,它救多少,將來就會害多少,我們沒有必要感激它的。」
聽了我的提醒,劉老大一下子愣在了那裡……
野史記載:公元前二百一十九年,秦始皇南巡天下,途經洞庭湖。風浪驟起,御用龍舟行將覆沒,隨行大臣謀士無計可出。
旁有術士奇人獻策:將傳國玉璽投於湖中、可平此禍。始皇聽之,親拋玉璽於湖、祀神鎮浪,瞬間風平浪靜,方得過湖。
八年後,秦始皇再次巡至華陰平舒道,有人持玉璽站在道中,對始皇侍從說:「請將此璽還給祖龍(秦始皇代稱)。」言畢不見蹤影,傳國玉璽復歸於秦。
這個典故流傳甚廣、婦孺皆知。
但那洞庭湖裡到底是何物竟敢興風作浪、差點兒弄翻祖龍始皇的大船?
為什麼非要扔下傳國玉璽才能瞬間風平浪靜?
那個術士奇人倒底有何來歷?
如果是那水裡的神怪想要奪取那顆傳國玉璽,為何又會送還給秦始皇?
這一切到底有何千古不解之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