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4章糧食換戰馬,物盡其用
山東,青州府。
張准站在青州城的上面,舉著千里鏡仔細的觀察西面的道路。
從西面的道路上,來了很多拖家帶口的人群,他們都是得到某些「神仙」的指點,然後遷移到萊州府的。至於那些所謂的「神仙」到底是誰,自然是昔日聞香教的骨幹了。
董淑嫣帶著五百名的聞香教骨幹,分佈在北直隸南部的各個區域,有組織的傳播謠言,果然引起了不少人的恐慌。最終,相當數量的人選擇了遷徙。
隨著韃子越過長城南下,各色各樣的流言蜚語,效果更加的強烈。這幾天,北直隸、山西、山東等地,都開始有大量的人口,向著萊州府和登州城遷徙。沿途的官府,正被韃子南下的消息震驚得頭皮發麻,自然沒有心思來理睬這些難民。於是,遷徙中的難民,又不斷的帶動其他的難民遷徙,最終好像是滾雪球一樣,源源不斷的遷徙到萊州府等地。
看著大群大群到來的人潮,張准還是非常感慨的。這些人,都是底層最可憐的老百姓,每天都在承受著天災**,以近乎小強的毅力在頑強的生存著。如果沒有自己的到來,他們中的很多人,要麼被韃子屠戮,要麼淪喪為韃子的奴隸,最終走向另外一個完全不同的世界。
週一鳴站在張准的身邊,低聲的說道:「大人,在過去五天的時間裡,我們總共接收到三萬餘口的難民。」
張准自信的說道:「應該會慢慢的增多的。」
週一鳴又說道:「這些最先到來的人,都被安頓在萊陽和棲霞等地。以後到來的人群,準備安頓到文登、榮成等地。那邊的人口太少了,需要大量的補充。」
張准滿意的說道:「很好,要做好全面的規劃。別人既然來了,我們一定要安置好,要讓他們盡快的幹起活來。有人就有勞動力,有勞動力就有生產力,有生產力就有戰鬥力。」
週一鳴有點擔心的說道:「大人,這些難民裡面,會不會有韃子的奸細?通報上說,懷柔的城門,好像也是被內奸打開的。內奸殺之不絕,如何是好?」
張准自信的說道:「有韃子的奸細又如何?在山東的地面上,還怕他們翻天不成?不過,為了安全起見,所有的難民,都不允許在青州府範圍內逗留,必須全部遷徙到萊州府以東。要是有人不服從,可以採取部分強制手段。」
週一鳴點點頭,表示自己知道了。隨後,他又抓緊時間,向張准報告青州府的有關人事安排。按照張准的估算,朝廷肯定是要自己出兵對抗韃子的,整個山東可能沒有那麼輕易的落入自己的手中,但是,無論如何,青州府一定會被自己控制的。從現在開始,是時候經營青州府了。
青州府中部大部分都是山區,對於農業生產不利,對於發展工業卻是相當的有利。鐵礦石、硫磺、硝石等急需的礦產,都在這裡可以找到。而青州府的北部和南部,則要繼續加大開發的力度,開墾更多的荒地,爭取生產更多的糧食。
韃子這次南下以後,北直隸的農業生產,基本上會被破壞殆盡,想要恢復到以前的水平,沒有五年的時間是不行的。除非是虎賁軍接管,推行《均田令》,極大的刺激廣大農民的生產積極性。同時,投入大量的人力物力財力,整修水利設施。否則,以目前的情況來看,北直隸的農業生產,只會越來越糟糕。
如果沒有意外的話,虎賁軍打敗韃子的第三次入寇以後,韃子應該再也沒有入寇的機會了。換言之,在以後一段時間內,在虎賁軍的控制區域內,最主要的工作,就是發展生產,豐富物質供應。萊州府已經先行一步,登州府正在追趕,青州府也要努力的趕上。
說話間,陸伊典到來,向張准報告說道:「大人,山東巡撫朱大典求見。」
週一鳴於是就告辭離開。
張准自言自語的說道:「求見?他使用了這樣的詞語?」
陸伊典肯定的回答:「大人,對方的確是這麼說的。」
張准若有所思的點點頭。
這次朱大典的姿態,放得非常的端正啊!看來是真的有事相求了!
朱大典的確是求見。韃子南下,朱大典立刻意識到不好。明軍在北直隸的兵力,實在是太虛弱了,韃子騎兵只要繞過京師南下,完全可以深入山東地面的。嚴冬季節的黃河,根本不可能阻擋韃子的鐵騎。
北直隸去年才剛剛被韃子搶掠過,生產生活都尚未恢復,今年韃子又來,顯然搶不到更多的東西。韃子要獲得更多的戰利品,只有繼續南下。因此,山東陷入戰亂,已經是不可避免的了。
在山東的地面上,唯一能夠對抗韃子的,只有張准。其他的任何人,都不要指望了。其他各省的明軍,只會向京師的方向增援,絕不會增援山東的。想要保證山東的安全,只有山東軍民自己努力。用虎賁軍的話來說,就是自力更生,豐衣足食。
於是,在思索一番以後,朱大典決定親自來見張准。軍情危急,他不想通過別人的轉述了。儘管這樣做,對他的身份,是非常大的降格,他也顧不上這麼多了。要是韃子真的殺到了山東,他能不能活下來還是未知之數,還會在乎這些繁文縟節?
「請他到衡王府客廳。」
張准隨口說道。
陸伊典答應著去了。
虎賁軍開入青州城,協助宋德鋼部署防務,衡王畏懼,又跑到了濟南府避難去了。現在的衡王府,暫時是空置的,只有原來的下人在。張准於是借來會客。但是他晚上,依然是住在虎賁軍的軍營裡面。不是怕影響不好,而是住在軍營裡面,絕對安全。
現在的情況比較特殊,他已經成為各方勢力矚目的對象。為了殺死自己,別人可能會不擇手段的。張准輕易不會拿自己的小命來開玩笑,一切當然要以安全為上。萬一搞個美女刺客什麼的,就糟糕了。
張准回到衡王府不久,朱大典就到來了。
朱大典的神色有些憔悴,步履匆匆的,拱手為禮,語調晦澀的說道:「都督大人,下官有禮了。」
正二品的文官,向正一品的武官行禮,在崇禎時期,絕對算得上是一絕了。要是換了其他人,即使是正五品的文官,都不需要向正一品的武官行禮的。這一點,對於朱大典來說,的確非常難受。但是,有求於人,他不得不這麼做了。
張准點點頭,算是回禮,然後不動聲色的說道:「朱大人遠道而來,有何見教?」
朱大典神情木然,將一份公文遞給張准。
張准看過以後,依然不動聲色的說道:「佈防德州……朱大人手上有這麼多的兵力嗎?」
這份公文是兵部發給朱大典的,說韃子可能直入山東實施搶掠,要朱大典從山東各地抽調兵力,在德州重點佈防。朱大典覺得這個戰略有待商榷,於是就來找張准。潛意識裡,他覺得張准在軍事指揮方面才是權威的,自己多聽聽他的意見肯定沒錯。
上次預測李自成進攻鳳陽,在黃縣打敗韃子,又提前預測韃子南下,這一切一切,都讓朱大典對張准非常的相信。他急匆匆的跑到青州城來,就是要聽聽張准的建議。當然,這種相信不會表露出來。畢竟,兩個人所處的陣營是不同的。
朱大典晦澀的說道:「兵部的意思,是德州為主,濟南為輔。」
張准冷冷的說道:「要是韃子繞過德州,直插濟南府呢?」
朱大典唯有無奈的歎息一聲,晦澀的說道:「我也不知道如何是好。德州、濟南都丟不得,我卻必須取捨。」
事實上,韃子繞過德州,直撲濟南府,正是他最擔心的。濟南府的地位,無論如何,都要比德州重要。這裡有一個王府,兩個王爺,隨便一個王爺出問題,他都要被抄家問斬。濟南城還有山東全套的行政機關。山東的政治、經濟、文化中心,都在濟南城。
南下的韃子,都是騎兵部隊,機動性很強,一個小小的德州,根本不可能阻擋他們的前進道路。黃河兩岸,其實都是一馬平川。韃子只要繞過德州,就可以直接攻打濟南府。要是讓朱大典自己選擇,他當然選擇重點守衛濟南府,暫時放棄德州。
問題是,德州乃是漕運要道。來自江南的全部錢糧,都要在德州轉運的。要是漕運被截斷,京師的錢糧供應,肯定要糟糕。兵部的這份命令,明顯是衝著漕運的安全來的。繞過漕運被截斷,京師的安全就要岌岌可危了。
朱大典要是堅持鎮守濟南府,或許戰略上是正確的,政治上卻是致命的。不按照兵部的命令行事,朝廷肯定要追究責任。這個責任追究起來,就麻煩大了。以崇禎的性格,朱大典人頭落地是大有可能的。
張准意味深長的看了看朱大典,緩緩的說道:「你來找我,就是為了這件事?」
朱大典誠懇的說道:「還請都督大人賜教。」
張准隨意的說道:「放棄德州,固守濟南。」
朱大典無奈的說道:「那就是抗命不從了。」
張准冷冷一笑,不屑的說道:「大人按照兵部的命令行事便是。」
朱大典不得不苦澀的說道:「都督大人,下官是來虛心求教的,還請都督大人指點一條生路。」
張准道:「韃子都是騎兵,行動如風,以你們軍隊的戰鬥力,唯一可以依仗的,只有堅城。就像是在錦州前線一樣,依靠堅固的城牆工事,還有炮火,抵擋韃子的進攻。想要和韃子野戰,那是根本不要想。」
朱大典晦澀的說道:「德州的城防工事還是有一點的,要是重新加固一番,應該還可以抵抗一番的。」
張准冷冷的說道:「問題是,你的兵力呢?」
朱大典就無語了。
目前山東還有三四萬的明軍,看起來數量不少,其實攤分下來,就非常稀薄了。尤其是需要超過一萬多人駐守兗州府,保護魯王府的安全。比起德王和衡王兩個王爺,魯王的地位更加的重要。運河兩岸的漕運要點,如臨清、濟寧、東平、聊城等,都需要兵力駐守。最後,德州和濟南府,顯然是難以兼顧了。要是每個城只有一萬左右的守軍,是根本抵擋不住韃子的強攻的。
張准緩緩的說道:「我的建議,是將人口集中到大城,然後據城死守。小城不留任何人,乾脆將其留給韃子。至於漕運,暫時放棄。在韃子兵鋒到來之際,漕運衙門敢運糧?我看他們不敢。守住了濟南城,還可以伺機反攻德州。要是濟南城丟了,德州肯定也守不住。」
朱大典皺眉說道:「若是如此,豈不是要放棄很多城鎮?」
張准冷冷的說道:「你就算不主動放棄,最終也會被韃子攻破的。好像陵縣、平原、臨邑、德平、禹城、濟陽這些縣城,若是韃子來攻,當地守軍能擋住?密雲、懷柔這些邊關重鎮,都擋不住韃子的進攻,何況是內地的這些縣城?既然不能擋,最終還是城破身滅的結果。」
朱大典晦澀的說道:「如此一來,需要撤退的人口,豈不是有百萬之眾?」
張准毫不遲疑的說道:「你是希望這些人口能避過一劫,還是希望他們被韃子搶走呢?」
朱大典固然算不上一個好官員,這個選擇題倒是不需要考慮的,不假思索的說道:「當然是避過一劫。」
張准兩手一攤,冷冷的說道:「這不就結了?只要你通告各地,說韃子要來,各地的民眾,自己就會想辦法向大城市集中,不需要你花費什麼力氣。至於糧食物資什麼的,你手上不可能一點儲備都沒有吧。」
朱大典老老實實的說道:「有一點,不多。」
張准凜然說道:「戰爭時期,糧食供應必然是無比緊張的。糧食是非常關鍵的武器。在人口遷移以後,我建議堅壁清野,讓韃子在山東的地盤上,得不到有效的糧食供應。最好是做到讓韃子吃不飽,住不暖,夜不能寐,疲憊不堪。」
朱大典為難的說道:「要做到完全的堅壁清野,很難。」
張准堅定的說道:「無論多難,我們都要做。只要是能夠讓韃子不高興的事情,我們都要去做。相反的,任何可能讓韃子高興的事情,我們都不要去做。」
朱大典沉思片刻,期待的說道:「你能不能支援我五萬石糧食?」
張准爽快的說道:「可以,你還給我兩千匹戰馬。」
朱大典下意識的搖頭說道:「不可能。」
張准瞥了他一眼,冷冷的說道:「我知道你手上有兩千匹的戰馬,上個月才從北直隸運到山東。你重新組建了騎營。但是,我問你,你的騎營,真的敢出城和韃子野戰嗎?既然不敢出城,你的騎營要來何用?我現在最缺的就是戰馬,你最缺的乃是糧食,為什麼不拿出來交換?」
朱大典沒想到自己的底子又被張准看穿,臉色當真是非常的古怪。騎營是他好不容易才組建起來的,剛好是從山西運回來兩千匹的戰馬,還沒有形成戰鬥力呢。本來這件事情非常保密,結果又讓張准知道了。事實上,他的戰馬從北直隸向山東運輸的時候,張准就知道了。聞香教的那些人,可不是吃乾飯的。
五萬石糧食,市場價格超過六萬兩白銀。兩千匹戰馬,按照每匹二十兩銀子計算,也就是四萬兩銀子。比較起來,他還佔了一點便宜。只是,他還是覺得很彆扭。這些戰馬,是我買回來自己使用的,怎麼在我的手上還沒有捂熱,又被你張准給搶走了?我堂堂巡撫大人,成了什麼?馬販子嗎?
張准語重心長的說道:「物盡其用啊!巡撫大人!你的濟南府要保住,沒有我軍的配合,恐怕有點難度吧!這樣吧,要是韃子強攻濟南府,我保證派遣騎兵襲擾韃子的側翼,你看如何?」
朱大典無奈的說道:「再加五萬石的糧食。」
張准毫不猶豫的搖頭。
朱大典咬牙說道:「日後我再想辦法給你搞兩千匹蒙古戰馬。」
張准凝視朱大典片刻,最後輕輕的點點頭,緩緩的說道:「巡撫大人,你說話要算話。」
朱大典明顯的鬆了一口氣,發誓似的說道:「以你的本事,要是我毀諾,你殺了我也不難吧?」
張准若有所思的點點頭,慢慢的說道:「這倒是!好!我就再給你五萬石的糧食!」
朱大典這才鬆了一口氣,當即急匆匆的告辭離開。兩人既然商量妥當,具體的操作事項,自然有下面的人去忙碌。戰馬和糧食的交換,應該在十幾天的時間內,就能全部完成。
「走!」
「我們去河間府!」
朱大典告辭離開以後,張准也隨即翻身上馬,出發前往河間府。
大盆菜已經上桌,是時候動筷子了。